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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疫檢查點抑制劑治療惡性腫瘤引起的超進展現象分析*

2020-01-17 05:55劉小軍綜述劉秀峰審校
中國腫瘤臨床 2019年19期
關鍵詞:單抗進展病灶

劉小軍 綜述 劉秀峰 審校

免疫檢查點抑制劑(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ICIs)具有獨特的作用機制和不良反應[1],改變了惡性腫瘤的治療現狀。ICIs 的療效產生模式明顯不同于細胞毒藥物和分子靶向藥物,除了延遲出現的腫瘤退縮、更持久的生存獲益以及假性進展之外,還有一種特殊的腫瘤進展類型,稱為超進展(hyperpro?gressive disease,HPD)。HPD是一種腫瘤加速生長現象,多見于使用ICIs 的晚期癌癥患者,患者多伴有嚴重的生存質量下降和極差的預后(圖1)。HPD 出現對當前ICIs的療效評價體系提出新的挑戰。近期,一些研究對ICIs 所致HPD 的發生、臨床相關性以及分子機制等進行探索。本文聚焦ICIs所致HPD領域的研究現狀和最新進展進行綜述。

1 HPD的發病情況

1.1 HPD的發現

在一些頭對頭比較ICIs 和標準化療的臨床試驗中,出現了兩條生存曲線的“交叉”現象,這些研究包括非小細胞肺癌(non-small cell lung cancer,NSCLC)的CheckMate 057[2]和CheckMate 227[3]、頭頸部鱗癌的CheckMate 141[4]、尿路上皮癌的Keynote 045[5]和IMvigor211[6]以及胃癌的Keynote-062 研究[7]。接受ICIs的患者早期發生的腫瘤快速進展,被認為是發生這種“交叉”現象的原因[8]。Champiat等[9]基于腫瘤生長比率(tumor growth rate,TGR)和腫瘤生長速率(tu?mor growth kinetics,TGK)兩個指標,首次報道HPD現象。此后,一系列的研究應用以上述方法評估HPD的發生。

圖1 超進展的發生和評估

1.2 HPD的評估

目前,HPD 的評估絕大多數以TGR 或TGK 為基礎。TGR 的計算以RECIST 1.1 標準為基礎,計算多個時間點靶病灶最大單徑之和的變化,并使用自然對數進行校正而得。TGK 的計算與TGR 類似,同樣觀察靶病灶最大單徑之和的變化,但不予對數校正。HPD則被定義為與使用ICIs前相比,首次評估時靶病灶的TGR 或TGK>2[10]。與目前使用的RECIST 1.1標準相比,HPD的評估需要在更早的時間點(基線狀態之前4~6周)獲得腫瘤負荷的數據,用以第1次TGR 的計算。然而,上述HPD 的評估方法僅限于腫瘤的靶病灶,未考慮到非靶病灶的出現和變化。

在實際臨床實踐中,基線水平之前的CT掃描資料經常難以獲得;患者在一線治療之前無臨床可檢測到的腫瘤生長,無腫瘤最大單徑可供計算,無法計算TGR或TGK。因此,有學者將快速進展作為HPD的替代指標??焖龠M展(fast progression,FP)被定義為治療開始6周內,靶病灶最大單徑增大超過50%(一般意義上的進展為靶病灶最大單徑超過30%),或在12周內由于腫瘤進展死亡[11]。至治療失敗時間(time-to-treatment failure,TTF)短于2 個月也被認為是評估HPD 的替代指標[12]。然而,若使用替代指標快速進展,則有可能將假性進展誤認為HPD,因為假性進展的腫瘤最大單徑也可能超過50%;或者本應是HPD 的患者(TGR 或TGK>2),因不能滿足快速進展的標準(靶病灶最大單徑>50%)而遺漏;再者,使用這些替代指標時,無法動態反映ICIs對腫瘤生長的影響。

1.3 HPD的發生、危險因素及與預后的關系

1.3.1 泛瘤種 Champiat等[9]研究中HPD的發生率達9%(12/121)。另發現發生HPD和未發生HPD患者兩者的中位生存期(median overall survival,mOS)分別為4.6個月和7.6個月(P=0.19);進一步Cox回歸分析顯示,HPD與高齡(年齡>65歲)、更低的近期療效和更短的生存期相關,但與較大的腫瘤負荷和特定腫瘤類型無關。另一項包含多個瘤種的研究中,HPD的發生率為3.9%(6/155)[10]。

1.3.2 肝癌 一項肝癌患者病例系列研究中[13],23例患者中6 例出現HPD,均為男性,其中3 例患者接受納武利尤單抗(nivolumab)治療,1例患者接受替西利姆單抗(tremelimumab),1 例患者接受替西利姆單抗聯合德瓦魯單抗(durvalumab)治療;其中4 例患者既往接受經動脈的釔99植入治療,表明放射栓塞術可能是HPD的危險因素。

1.3.3 NSCLC 在一項NSCLC 的回顧性研究中[14],HPD發生率達20.9%(39/187);比較發生HPD和未發生HPD 患者OS,發現發生HPD 患者的OS 明顯縮短(4.4個月vs.17.1個月),再次表明HPD是一項嚴重的預后不良因素。一項病例系列研究中[15],5.7%(5/87)的NSCLC 患者在第1 個周期ICIs 治療期間出現HPD。有研究[16]分別使用TGK、TGR和TTF 3個指標分析了263 例使用ICIs 的NSCLC 患者,發現HPD 的發生分別為55 例(20.9%)、54 例(20.5%)和98 例(37.3%);同時滿足TGK 和TGR 兩項標準的HPD 患者預后更差,但未發現和HPD 發生相關的臨床病理因素。研究表明,TGR和TGK的評估結果類似,但是與TTF有較大的差別。

一項多中心回顧性研究比較了NSCLC患者接受ICIs或者化療的疾病進展情況。結果發現共59例患者出現HPD,其中ICIs所致者占95%(56例),而接受化療者僅5%(3例);2個或2個以上轉移者更容易發生HPD(62.5%vs.42.6%;P=0.006);與發生PD患者相比,6周之內發生HPD者生存期更短(mOS 3.4個月vs.6.2個月;HR=2.18;P=0.003)。該研究表明,HPD是NSCLC預后不良因素,與較大的腫瘤負荷相關,也表明化療藥物可以引發HPD,但發生率遠低于ICIs[17]。

1.3.4 頭頸部鱗癌 Saada-Bouzid等[18]研究顯示,34例接受ICIs 治療的頭頸部鱗癌(head and neck squa?mous carcinoma,HNSCC)患者中,10 例(29%)發生HPD。多因素分析發現,HPD 的發生與較短的無進展生存期(progression-free survival,PFS)相關,但與OS無關。

1.3.5 腎癌 Kobari 等[19]報道3 例接受納武利尤單抗后線治療的透明細胞癌患者,第1 個療程即發生HPD,提示接受多線治療的晚期腎癌患者,使用納武利尤單抗有發生HPD的風險。

2 HPD的機制探索

目前,HPD的發生機制尚未明確。部分研究從不同角度闡明HPD發生的內在機制,對于明確HPD的分子機制具有重要意義。一項包含多種腫瘤的研究[10]表明,鼠雙微體(murine double minute homolog-2,MDM2)基因擴增與HPD的發生相關。有研究[20]證明MDM2可抑制p53活性,而IFN-γ可增加MDM2的表達,進一步抑制p53的活性。而Peng等[21]研究表明,ICIs可增加腫瘤部位IFN-γ生成,因此推測IFN-γ-MDM2-p53軸有可能介導HPD的發生。在一項小鼠模型研究中[22],感染結核桿菌的PD-1敲除小鼠產生超量的IFN-γ,導致小鼠死亡。此研究從另一角度證實PD-1阻斷和IFN-γ分泌的關系,此結論仍然缺乏臨床研究的佐證。

HPD 發生前后可能會發生有意義的基因表達改變。一項研究[23]觀察1 例腎透明細胞癌和1 例食管癌患者,這2 例患者在使用ICIs 后發生HPD,通過分析發現發生HPD 前后分子改變,一些抗原處理基因的表達出現下降,IGF-1、ERK/MAPK 和PI3K/AKT 通路活性上調,同時發現一些抑癌基因表達缺失,包括TSC2和VHL。

如前所述,HPD 的發生似乎與放療相關。研究表明,放療可通過多種途徑導致腫瘤微環境的改變。如放療可以上調血管內皮生長因子表達,促進腫瘤血管新生和腫瘤生長[24];其次,放療也可以上調TGF-β 的表達,進而抑制T 細胞和DC 的活化[25-27]。PD-1阻斷導致的其他免疫檢查點的上調有助于免疫逃逸的重新出現,加速腫瘤生長[28]。

免疫微環境的改變與HPD 的發生關系最為密切。IgG型單抗的Fc段與巨噬細胞對應的受體FcγR的結合會引發ADCC 效應,并因此消耗巨噬細胞和NK 細胞,從而降低細胞免疫水平,促進腫瘤的進展[29]。一項惡性黑色素瘤的體內研究[30]發現,敲除小鼠FcγR 可以增強PD-1 單抗的抗腫瘤效應,直接證實了FcγR和ICIs的療效相關性。另一項研究[15]探索NSCLC 患者Fc/FcR 相互作用介導HPD 發生的機制,104 例發生HPD 的患者腫瘤組織中顯示M2 型PD-L1+巨噬細胞的大量存在,后者通過耗竭PD-1單抗,分泌IL-10介導HPD的發生。上述兩個研究分別從基礎和臨床角度證實ICIs 誘導腫瘤相關巨噬細胞改變,從而介導HPD發生的內在機制。

調節T 細胞(regulatory T cell,Treg)具有高度的免疫抑制作用,在抗腫瘤免疫反應中發揮負性調節作用。一項研究[31]檢測了接受ICI 治療前后的胃癌腫瘤組織,發現HPD 患者腫瘤組織的Treg 細胞數量增多。另一項關于胃癌的體外研究[31]也表明,基因敲除Treg細胞的PD-1,或使用PD-1單抗阻斷Treg細胞PD-1 與配體的結合,發現Treg 細胞的活性增加,腫瘤抑制效應增強。從上述研究得知,PD-1+Tregs很有可能介導了胃癌HPD的發生(圖2)。

圖2 超進展發生的免疫學機制

3 HPD的臨床預測因子

預測HPD 的發生,避免生存期的縮短和生存質量的惡化具有重要的臨床意義。Champiat 等[9]研究中,高齡似乎與HPD 的發生相關。然而在另外兩項研究中未得到證實[10,13]。HPD 與之前接受過放療相關。這是因為在Saada-Bouzid 等[13]的研究中10例發生HPD患者,其中9例患者的腫瘤進展部位位于放射野之內。其他研究同樣支持此結論[25-27,32]。

基因表達的改變也有助于預測免疫治療HPD的發生。一項包含155 例患者的泛瘤種研究[10]中,6 例MDM2 擴增的患者中4 例出現HPD;另外10 例EGFR突變的患者中,8例TTF<2個月,2例出現腫瘤快速增長,達到HPD的標準。

一項探索性NSCLC HPD 標志物研究[17]中,耗竭T細胞亞型比例增高、效應T細胞/記憶T細胞比例下降與HPD 的發生和更差的預后相關。此研究提示T細胞的分型有助于預測HPD的發生。Lo等[14]的研究中,104例NSCLC患者的腫瘤組織中顯示上皮樣巨噬細胞浸潤。T 細胞或者巨噬細胞的免疫亞型分析有可能預測HPD 的發生。Tunali 等[33]通過結合大量臨床病理數據、實驗室數據和影像學資料,建立了一項臨床預測模型,用于預測NSCLC 患者HPD 的發生。結果表明,此模型對HPD 或TTF<2 個月預測的準確性分別達73.4%和82.3%。此預測模型有待后續研究進一步驗證。

4 小結

HPD 可以發生于幾乎所有惡性腫瘤中,與特定ICIs 藥物的種類無關。在臨床實踐中,HPD、一般意義的疾病進展,以及ICI所特有的假性進展三者的甄別具有重要意義。當前,TGK 和TGR 是評估HPD 的主要指標,快速進展和TTF是HPD的兩個替代指標。

ICIs 所致的HPD 依然令臨床醫生充滿疑惑。放射治療、高齡和較大的腫瘤負荷在一些研究中似乎與HPD 的發生相關。ICIs 所致HPD 的內在機制尚未明確。目前,認為腫瘤驅動基因的異常表達、腫瘤微環境的重塑、免疫細胞亞型的“漂移”、其他免疫檢查點通路的代償性激活等可能參與了HPD 的發生。

有研究[11,18]對是否真正存在HPD,以及HPD 與ICIs的關系提出質疑,認為HPD僅在ICIs治療無效的情況下,腫瘤自然病程的體現,或HPD并非ICIs所特有,其他治療甚至未經治療的腫瘤也可以出現HPD現象。至于生存曲線的“交叉”現象,被認為是化療藥物發揮療效比ICIs更快(至治療響應時間短),而不是因為ICIs引發HPD所致[8]。鑒于此,在今后ICIs的前瞻性臨床試驗中,應該將HPD 作為探索性指標加以分析。

總之,HPD是一種全新的腫瘤進展方式,發生機制尚未明確,臨床相關性和預測因子有待于進一步闡明。當前研究未能揭開HPD的全貌,亟待未來進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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