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人生的傳奇書寫

推 介 語

紹興是明代大儒王陽明的成長之地和歸葬之所，也是其生活時間最長、留存遺跡最多的地方，更是其心學思想發端與成熟之地。作為紹興的最高學府，紹興文理學院不僅非常注重開展王陽明心學的研究，同時也在通過今天劇社和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等學生社團積極開展陽明文化的傳播實踐，推動陽明文化在高校大學生和社會大眾中的普及傳播。紹興文理學院今天劇社和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的部分同學在創排原創歷史話劇《千古一圣王陽明》 的過程中，也在積極閱讀王陽明的相關傳記和文學作品，開展有關王陽明的研究探討。本期欄目，我們重點推出紹興文理學院今天劇社和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四位同學的王陽明研究論文四篇。

（卓光平，紹興文理學院人文學院副教授）

摘 要： 在眾多王陽明傳記中，度陰山的《知行合一王陽明》是一部從知行合一的角度講述王陽明傳奇人生的傳記。該書借鑒了中國傳統小說創作的“傳奇敘事”模式，著重展現了王陽明的精神和智慧，將王陽明的形象塑造得飽滿又富有魅力。

關鍵詞：王陽明 傳奇 度陰山 《知行合一王陽明》

在中國歷史上，王陽明可謂是一位傳奇人物，他“英明豪邁、文武雙全，左手執卷講學授業，右手撫劍叱咤三軍”a。明穆宗朱載垕評價他：“兩間正氣，一代偉人，具撥亂反正之才，展救世安民之略?！蓖蹶柮鞯虏偶鎮?、文武雙全，他一生經歷了百死千難，歷經坎坷和磨難，最終成為心學的一代宗師。近年來，文化界和學術界掀起了一股“王陽明熱”，出現了大量有關王陽明的圖書。在眾多有關王陽明的書籍中，王陽明的人生傳記因能讓讀者形象了解其傳奇人生和思想精神而深受讀者的歡迎。其中，度陰山的《知行合一王陽明》一書借鑒了中國傳統小說創作的“傳奇敘事”模式，著重展現了王陽明的精神和智慧，將王陽明的形象塑造得飽滿又富有魅力。

一、度陰山看取王陽明的眼光

讀傳記，讀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傳主，另一個是傳記的作者。從傳主身上，我們通過讀他的人生經歷，走進他的情感世界，去剖析他的心理變化，再結合當時的歷史背景，分析出傳主成敗的原因和他有什么值得我們借鑒的人生經驗。讀作者，我們讀的是他在創作時的思考歷程，讀他如何用文字編織起傳主的人生，讀他藏在文字表面和文字背后的思想。

作者為某個歷史人物寫傳記，無非是這個人觸動了作者的心，也因為“歷史人物傳記所提供的生動具體、形象的認識經驗，最容易被讀者接受，獲得人生哲理性的教益，去創造美好的人生”b，所以作者希望能通過文學傳記的形式給讀者帶來一些思考和啟示。

對《知行合一王陽明》一書的作者度陰山而言，他最早是通過高中時的一些書籍知道王陽明的?！澳阄纯创嘶〞r，此花與汝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闭峭蹶柮鞯倪@一段非常有意蘊的話引起了度陰山對王陽明的興趣，隨后他閱讀了王陽明的各種傳記和王陽明文集，對王陽明越發地崇拜。又經過多年的沉淀，他對王陽明的生平已經有相當的了解，對心學思想的認識也達到了一個很高的境界。于是在“王陽明熱”的背景下，他就采取了文學傳記的形式來再現和刻畫王陽明的形象，和讀者一起探尋王陽明的傳奇人生。

關于陽明心學，度陰山有自己的看法，他認為王陽明的心學不是理論，而是生存和解決問題的工具。正是有了這個發現，他才起了寫這本書的念頭。他說他是用王陽明自己創建的心學來解構他本人的一生，從而得出的結論應該就是我們每個人都需要的生存“天理”，他寫這本書的目的也正是為了傳播這個生存“天理”。他希望這本書能起到弘揚王陽明精神的作用，能給當代人和后人以激勵，正如他在這本書的后記中寫的：“其實，我最奢望的是，現世的不僅僅是《知行合一王陽明（1472—1529）》這本書，還應該是王陽明的靈魂?！眂

二、王陽明人生傳奇的書寫與展現

本書開篇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是什么樣的時勢造就了王陽明和他的心學呢？”作者帶領讀者回到傳奇開始的地方，讓讀者自己從王陽明前半生的經歷中，尋找他成功突破體系嚴密的朱熹理學，一舉創建心學的原因。在講完王陽明悟道前的經歷后，作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們與其費力不討好地尋找他創建心學的能量，不如用心來學習獲得這種能量。這應該是王陽明的心愿，也應該是我們的終生追求。

王陽明一生都在踐行“知行合一”這四個字，作者在書中主要通過南贛剿匪、平定寧王、廣西戡亂這三次軍事行動來表現他如何堅持“知行合一”。但是其實王陽明在悟道前，就已經做到了“知行合一”，他腦中一旦產生什么想法，立刻就會去踐行。王陽明的傳奇人生在廣西戡亂后就畫上了句號，但是作者并沒有停止敘述，在本書的最后兩章中，作者也引用了大量王陽明的言論來闡釋他的心學思想?？v覽全書，度陰山將王陽明傳奇的一生通過一個個故事向讀者娓娓道來，生動地講述了王陽明是如何經歷百死千難最終成圣，也向讀者分享了作為“生存和解決問題的工具”的陽明心學。下面將結合傳記中的具體事例來詳細分析作者是如何來書寫王陽明傳奇。

（一）傳奇敘事

“傳”者，“志”也，即記述，傳錄；“奇”者，“異”也，即怪事、異聞，所謂“傳奇”就是對怪事異聞的記錄與敘述?！皞髌妗边@一說法源自唐代的傳奇小說，是“中國古代敘事文學的基本模式和傳統”?！皞髌鏀⑹隆蹦Ｊ接腥齻€基本要素：一是虛構色彩；二是以情節為中心的結構模式；三是帶有明確目的性的浪漫主義抒情方法。d由于傳記與小說同為敘事文學，且傳記文學是歷史性與虛構性的統一，因此兩者在創作上有一定的相似性，所以傳記文學在敘事時可以適當借鑒“傳奇敘事”這一模式。

《知行合一王陽明》這本書在敘事上正是借鑒了中國傳統小說創作的“傳奇敘事”模式。

首先，該傳記的“傳奇敘事”體現在它的選材上，除了部分故事是為了保證情節的連貫性，作者著墨最多的還是王陽明人生經歷中那些帶有傳奇性色彩的故事。其中典型的故事有格竹七天七夜、新婚夜訪道、橫掃江西巨寇、平定寧王之亂、肅清廣西匪患等，這其中任何一個素材都可以拿來創作一個短篇小說。而且王陽明這一生也經歷了很多磨難，堪稱跌宕起伏，這就更將王陽明人生的傳奇性展現得淋漓盡致。其次，作者在保證傳記真實性的基礎上，將史料轉變為人物對話的形式，還結合神態、心理等描寫手法，同時還虛構出了很多場面描寫和細節描寫，避免了單純的敘述，大大增強了讀者閱讀時的現場感，也增加了傳記的文學性和可讀性。

值得一提的是，“傳奇敘事”的模式一旦處理不當，很可能將人物塑造成“智多而近于妖”的典型。度陰山在這方面拿捏得當，例如在王陽明的三次軍事行動過程中，作者對王陽明領軍打仗前的調查活動進行了細致的描寫，還生動地描述了王陽明對敵人進行“心理戰”的過程。這樣就減少了王陽明在戰場上戰無不勝的神話色彩，而是讓讀者認識到王陽明在戰場上克敵制勝是憑借他出色的軍事才能。

（二）王陽明的精神和智慧的刻畫

對王陽明的精神和智慧的刻畫也是作者塑造王陽明形象的一個重要方面。王陽明的一生跌宕起伏，在他追求成圣的道路上遇到了很多困難和挫折，但是他都一一克服了。他年少時就認為天下第一等事是讀書做圣賢，他還認為圣人應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于是他立下了“經略四方”的志向，從此他刻苦鉆研軍事，甚至去關外實地考察蒙古人。后來他還嘗試了很多方向的研究，如朱熹理學、佛老之學、辭章之學，雖然并未成功，但不可否認這些研究為他之后的悟道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在這些故事中，作者通過對人物的神態和心理描寫，再結合人物個性化的語言，很好地表現了王陽明在探索圣賢之道時的執著精神與大膽的質疑精神。

王陽明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這一點體現在他每次面對難題時的做法和態度上。王陽明憑借他的智慧，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圓滿地過完了這一生，臨終時只留下“此心光明，亦復何言”這八個字。王陽明的人生智慧就是遵從良知的指引做事，因此他不畏劉瑾的權勢直言上疏，他解決江西匪寇還了百姓安寧，他平定寧王之亂避免了生靈涂炭的局面，他涉險肅清廣西部族匪患保一方百姓……王陽明堅守正義、愛護百姓，他做的所有事都遵循自己的良知，他用一生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作者在敘述這些故事時，沒有刻意夸大，也沒有使用過多的技巧，他只是如實地將最真實的王陽明描繪出來，這就已經非常吸引人了，因為這些故事本身就已經足夠動人，無需畫蛇添足?？梢哉f，作者在選材上是非常成功的，這些故事充分體現了王陽明的人格魅力，也使王陽明充滿智慧的形象深入了讀者的內心。

三、度陰山筆下的王陽明的形象

度陰山筆下的王陽明是一個充滿魅力的角色。王陽明有著眾多身份，而他能從眾多歷史人物中脫穎而出，憑借的是心學大師和軍事家這兩個身份，這也是作者著力刻畫的兩個方面。

（一）心學大師

王陽明是明代心學集大成者，他一生注重講學，門徒眾多，盡管他的心學思想在當時的學術界被很多人反對，但是他仍然堅持講學，傳播自己的理念。王陽明的心學體系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心即理，二是知行合一，三是致良知。三者構成了心學的大廈，其中最為核心的是他的致良知的思想。王陽明的心學特殊之處在于強調心的作用，他認為天理就在每個人的心中，不必向外界去探求，所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知行合一，顧名思義，知和行是一體的，即“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提倡的是知中有行，行中有知。致良知是王陽明思想的核心，他首先認為人人心中都有良知，而良知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每個人都要跟著自己良知的指引做事。王陽明晚年還留下了有名的“四句教”：“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边@四句話算是對王陽明心學思想的一個概括性論述。

（二）軍事奇才

王陽明在給弟子的信中說：“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鄙劫\在王陽明眼中不值一提，這不是他狂妄，而是他確實有在戰場上克敵制勝的本領。王陽明的軍事才能之高，《明史》評價他：“終明之世，文臣用兵制勝，未有如守仁者?！蓖蹶柮髂晟贂r便立志“為萬世開太平”，起初他獨自刻苦鉆研兵法，后來又跟隨許璋學習兵法，在許璋的引導下，他的軍事理論逐漸成熟。雖然直到1517年他才有上戰場的機會，但是憑借他之前打下的基礎和他“不動心”的心境，他在戰場上如魚得水。他僅用一年多就解決了困擾南贛多年的匪寇問題，以幾封書信和一場火攻在三十五天內平定了寧王之亂，又以極小的代價解決了廣西的叛亂和匪盜問題。

王陽明在軍事上的特點基本如下：一是注重考察，他在戰斗前后都會進行分析總結，判斷出敵我雙方的優劣勢，然后制定合適的應對策略，最后找到匪患的根源，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二是善打心理戰，不同于其他軍事家之處在于他把軍事打擊放在第二位，而把“攻心”放在第一位，這招的真假虛實讓敵人摸不清頭腦，只要對手心亂了，那就勝券在握了；三是恩威并施，他對敵人，首先抱慈悲之心，能招撫的招撫，不能招撫的就施以雷霆手段消滅；四是以賊攻賊，用政府正規軍攻打山賊草寇，往往力不從心，而用招撫來的匪寇攻打匪寇，卻效果極佳。

四、結語

度陰山的《知行合一王陽明》從知行合一的角度解構了王陽明傳奇的一生，他在敘述時借鑒了中國傳統小說的“傳奇敘事”模式，在塑造王陽明的形象時運用多種表現手法，著重刻畫了王陽明的精神與智慧。全書的語言通俗易懂，對心學思想也進行了深入淺出的講解，成功地實現了學術性、思想性和可讀性的統一。

a〔日〕 岡田武彥：《王陽明大傳》，重慶出版社2018年版，第2頁。

b 馮爾康：《歷史人物傳記及其讀法——以〈清代人物傳記史料研究〉為中心》，《江海學刊》2012年第5期，第19頁。

c 度陰山：《知行合一王陽明》，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584頁。

d 張文東：《傳奇敘事與中國當代小說》，東北師范大學2013年博士論文，第11頁。

（指導老師：卓光平）

基金項目： 本文系2019年紹興文理學院學生科研項目和紹興文理學院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科研項目成果

作 者： 林成龍，紹興文理學院今天劇社和大學生越文化研究會成員。

編 輯：趙紅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