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混改趨勢與2020年展望

李錦

“放權做實”，放權是動力，而做實是目標。這是“一個行動勝過一打綱領的關鍵階段”的體現?！白鰧崱钡年P鍵是克服單純的“為混而混”的現象，正確處理混合所有制改革與國企改革與發展的關系。

2020年中央企業負責人會議提出，以落實國企改革三年行動方案為契機，著力提升國企改革綜合成效，在完善中國特色現代企業制度、推進混合所有制改革等方面實現新突破。正確認識2019年混合所有制改革形勢，總結經驗，明確混合所有制改革的發展方向與趨勢，具有重要意義。

“放權、擴圍”是2019年國企混改的主基調

2019年改革整體呈現“放權”“擴圍”“做實”的積極態勢，以國企改革與發展向混改提出任務，以混改推進改革，國企混改向縱深發展。整體上由重改革監管到重放權授權、由試點到行動、由單項推進到綜合實施、由“混合”為主向“改革”為主轉變、由重視實施向重視實質效果轉變。

放下權力，從重監管到重放權授權轉變。國資委加大授權放權力度，形成國資委履行“監督”職責、一級國企集團履行“管資本”職責、下屬國企履行“管資產”職責的有效機制，避免想改而不能改的現象。圍繞混合所有制改革熱點做文章，是這個授權放權方案的鮮明特色。這次取消、下放的諸多事項大多涉及企業經營權，目的就是讓企業在經營活動中，成為獨立的市場主體，把規范的權力讓渡給企業，可以讓企業在混合所有制改革中有更大的自由度、在市場上更加獨立等。

放開范圍，從中央企業向地方國企加快轉變。在前三批50家試點的基礎上，第四批混改試點達160家。出臺進一步深化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實施意見。目前，電力、鐵路、石油、軍工七大重點領域均有相關國有企業去年通過北交所實施混改。這些試點單位，在試點取得經驗的基礎上，紛紛開始擴展。一方面，國企改革“雙百行動”、區域性國資國企綜合改革試點、第三批以及第四批混改試點大部分是地方國企，今年將進入落地實施期;另一方面，混改將成為拉動民間投資增長的有力手段。地方混改項目有一個突出的特色，就是在進行和擬進行的混合所有制改革的企業和項目，是一次性集中披露的，這些項目具有一定影響力，具備較強的技術優勢。

放大層次，混改層次由二三級公司向一級公司延伸。國有企業主業突出的集團頂層混合的案例開始增多。各大央企年度會議都將混改作為改革重點之一。每一家中央企業的混合所有制改革都有自己的特色，都有自己推進的想法。石？由天然氣網運分開在加快，為更多領域走上混合所有制改革創造條件;中鐵總要在不同的產業板塊上推進鐵路系統的改革;國家電網把混改的領域擴大到十大專業領域范圍;中國華能將電力體制改革和國企改革相結合;中國電信旗下翼支付、中通服混改試點亦穩步推進……中央企業混改精心設計，一企一策的特點明顯。

放活機制，圍繞增強微觀主體活力加大激勵力度?；旄牡耐瑫r，國資委將推進企業經營機制轉換，特別是要在法人治理、選人用人、強化激勵等方面取得實質性進展?！秶鴦赵簢Y委授權放權清單（2019年版）》（以下簡稱《清單》）重點放在“人”身上，調動人的積極性。2013年以來，中建集團以中建股份上市股票為標的，實施了為期十年的中長期激勵計劃。目前，共有45家央企控股的95戶上市公司實施了股權激勵計劃，約占央企控股境內外上市公司的23%。2019年10月，國資委又出臺通知，從權益授予數量、授予價格、收益等方面入手，東航物流在2017年混改之后，拿出10%的股權進行了核心員工持股試點?！皢T工持股，需要拿出真金白銀購買股權，有的還做了資產抵押。員工持股使個人利益與企業發展真正綁定在了一起。近年來，全國已有181戶企業開展此項試點，央企層面10戶試點子企業已全部完成出資入股。

由單項改革向綜合改革為主轉變。國企改革“雙百企業”擴圍，

“雙百企業”本身便是由“分項試點”轉向“全面協同推進試點”的一個措施。而“雙百行動”與上海、深圳、沈陽三個國企改革綜合示范區的推行，也使得2019年混合所有制經濟進入“實施綜合手段、追求乘數效應”的階段。

形成“引戰、改制、激活、提高”的路徑

由混合為主向改革為主轉變。國企混改不是為混改而混改。要在“混”的基礎上，進行深層次的“改”，完善治理、強化激勵、突出主業、提高效率，才能保障混改效果逐漸顯現。破解光“混資本”，不“改機制”的困局，這是我國在2019年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最新成果，表明我國國有企業混改實踐與規律認識的深化。

中國聯通、東航物流、中金珠寶等試點央企的經驗，證明“引戰、改制、激活、提高”的正確途徑，這是從實踐中提煉與概括出來的。

首先是“引戰”。這個“引戰”與混資本是相近的。不同的是明確的引進戰略投資方，不是財務投資，更不包括上市公司，這是建立在共同經營的基礎上的。也唯有戰略投資，才會共同經營。

其次是“改制”。引是改的基礎與前提，引是手段，改是目的，市場資本進來了，應該帶入新的“制”，包括股份公司體制、市場經營機制與監管制度的變化。以“新股改”的視角來看，在股權流動的基礎上，本次混改解決的則是股權在經營的參與性問題。公司治理體制、市場經營機制、監督管理制度不改變，改革便算不得真改革。公司治理體制、市場經營機制、監督管理制度，可以稱為三“制”，具體內容牽涉到放權、授權與分權。民營經濟進入，會加快放權、授權與分權的步伐。

中國聯通的發展，就是證明。他們曾經處在虧損邊緣，實施混改后，百度、阿里巴巴、騰訊等14家戰略投資者合計持有股份比例達35.2%，不同資本實現了相互融合和股權有效制衡，業務板塊激發出資源協同效應，2019年前三季度，產業互聯網業務收入達到了242.9億元，同比增長約40%。中國聯通完成混改的資本結構之后，用整整一年的時間推動集團范圍內的、全生產場景的改革。全生產場景的改革包括一種市場化的運營機制的建設，搭建創新平臺、創業平臺，同時激發不同層面的組織活力。中國聯通啟動混改至今，其混改方案有幾個方面是被市場一致肯定：一是混改的架構設計很有膽識和魄力。二是投資人的選擇很具有前瞻性。三是限制性股票激勵調動了員工積極性。聯通混改后的成效，最直觀的就是其公布的財報中業績實現“V”型反彈。

再次是“搞活”。新的體制、機制、制度建立，是為了帶來新的活力。一是企業的活力，一是個人的活力。企業的活力，包括企業快速適應市場的能力、引領市場發展的創新能力，更重要的是內在的動力。國有企業回歸為市場經濟的主體，明確自身的經濟效益目標，活力出來，也易于解決效率低下等痼疾。

再之是“提高”。包括效率的提高、效益的提高?；旄氖且粓龈母?，最終是提高與解放生產力。在企業，是產出有質量，企業有利潤，股東有收益，員工有增收，政府有稅收，這也是企業改革的終極目標。

引戰、改制、激活、提高，四個詞，也可以視為前后相連的四步曲，相連相接，互為因果。實際上也可以比作路線圖，比一般的以混促改提法，就顯得更具體，更深入，也更篤實了。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試點四年，我們在2019年底看到引戰、改制、激活、提高的國企混改邏輯鏈條形成，這是目標倒逼式的改革鏈條，由最終目標層層倒逼，形成一個目標體系。目標催生正確的途徑，也是正確的路線圖，這是我國國有企業在混合所有制改革中新創造、新探索，是試點試出來的新經驗。

2020年的混改的趨勢

“放權做實”，放權是動力，而做實是目標。這是“一個行動勝過一打綱領的關鍵階段”的體現?！白鰧崱钡年P鍵是克服單純的“為混而混”的現象，正確處理混合所有制改革與國企改革與發展的關系。微觀層面上，廣大國有企業在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路徑、方法、模式上要有突破。宏觀層面上，要提升國有資本的管理機制，進一步推動中國國有經濟的布局與結構調整。

以經濟結構調整促混改，以混改促進經濟結構調整。2020年的國企混改是以提升國有資本市場化配置效率、促進國有資本戰略布局影響力為目標，國企混改具有更豐富、更創新的內涵和意義。在選擇混改主體時，以產業為主體，而不是以法人為主體;輕資產、技術類優先，重資產、勞動密集型慎重;充分利用國有企業結構調整基金或各地方產業引導基金;“引進來+走出去”雙向操作思路。以國企重組促混改，以混改促企業重組。在2020年重組兼并中，股比釋放增多。為增強對外部投資者吸引力，國企混改項目可以選擇更多股權比例的釋放，同步也為“混”完成之后的“改”奠定好的基礎。

引進戰略投資方力度加大，“改機制”的轉變趨勢明顯。顯然，2019年國企混改數量更多表現在“混”的方面，而“改”的力度加大是本質特征?！盎臁迸c“改”的關系，改革是動力，而混合是形式與手段，相輔相成，互為條件，以“改”促“混”，以“混”促“改”，由“混”到“改”的轉變趨勢明顯。

引戰需要三個條件，一是引入方的市場經濟特點鮮明性，比國企有更多的市場要素;二是引入方與國企戰略的協同性;三是投資者在新公司中的話語性。這三條，歸結到一點，引入市場因素，而不僅是引入缺乏市場要素的資本，這將成為2020年的一個趨勢得到加快發展。重視正確處理好控制權分配，以市場導向為基本方向，按照現代企業制度的基本架構，以股權結構為基礎，切實保障混合所有制國有企業的各類出資人的產權權益，調動各類參與者的積極性，從法律層面保證非國有資本與國有資本享有同股同權，進一步在國有股股東和非國有股股東之間優化控制權分配，提高非國有股股東在國有企業經營管理中的決策權，強化企業對市場的敏感性，處理好所有者與經營者之間的關系。確保企業治理規范，以提高國有企業的決策效率。

以激勵機制改革促混改，以混改推進激勵機制改革。國企混改實現預期目標的重要環節是市場化機制改革，而市場化機制改革的核心內容是員工中長期激勵機制，只有通過員工持股實現員工與國企利益的共享及風險共擔，才能真正推動管理層及員工釋放自覺的經營動力，從而促進國企混改預期效果達成。在現實中，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涉及混改的戰略、股權架構的設計、投資人的選擇、定價、核心層持股、混改管控六個主要方面。成功的混改案例往往是有核心層激勵設計、機制革新配套的企業。整體上，2020年，在多數國企混改的階段性任務完成的基礎上，重點將轉入市場化機制改革，尤其是員工中長期激勵機制的改革，且以政策利好為導向，形式更多選、操作更靈活、效果更突出。

以監管改革促混改，以混改推進國資監管改革。將來90%的企業將是混合經濟企業，不能用單純的國有資產監管形式，將會科學監督適度放松規制，在實際操作中應按照市場法則科學制定監管制度辦法，做到寬嚴適度、有針對性。一要針對股份合作的混合所有制建立科學合理又切合實際的國資監管體系，既監管到位又具備可操作性，探索混合經濟型企業的運行機制與監管方式。二要大幅度放權，放松規制。通過改革嘗試，吸引社會資本與合作伙伴的同時留住人才。

（作者：長江商學院大企業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