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旭風
突兀的闖入者
居家多日后,終于因一份善念走出房門,以志愿者的身份運送補給,清運垃圾。雖然與病毒近在咫尺,但畢竟可以為別人做點什么。
一群流浪狗大搖大擺走在前頭,以古惑仔的姿勢占滿街道。
被口罩凈化的空氣總是缺斤少兩。我在掛滿居民物資的單車氣喘吁吁。
狗群回頭向我,動作整齊得似一地向日葵。我故作鎮靜地停下來,斜挎在單車上,以闖入者的身份,與一群曾經的喪家犬對峙。
驚蟄的風驅趕著樹葉由遠而近,穿過狗群,揚長而去。我的后背開始發涼,因為此刻這條空蕩蕩的大街上,我是突兀的、無力的,就像此刻以僅有的這只口罩與肆虐的病毒對抗一樣,我不能穩操勝算。
大街上的環頸雉雞
生性機警的環頸雉雞在大街上閑庭信步,就算是耄耋之年,或許也難得一見。一如我們的境遇,數天前還光鮮亮麗地走在大街上,今天卻要困頓屋子里躲避疫情,被眾鳥圍觀。
人們更習慣將雉雞稱作野雞,因為供人圍觀的籠中雉雞,大多數都是灰暗無光、怯懦驚恐的,與家雞小有不同。更有甚者,會用“野雞”這個名字來映射人心。
與人類有著近乎相同的視覺結構,卻會產生迥乎不同的生理反應。相距不足百米,眼前的雉雞自信高貴,華麗得讓人不敢呼吸,顛覆認知。
我堅信:在雉雞的眼里,我只不過是被阻擋在陽臺里灰暗的、無害的人類,與口欲和食物無關,僅此而已。
樓頂的喜鵲
城市措不及防地停擺數日,天空藍讓人不忍直視,小鳥們似乎也溫情起來,一只毛色鮮亮的喜鵲站在對面的樓頂,不斷沖著我的窗戶鳴叫。
喜鵲是吉鳥,它的到來在昭示什么?我自然非常期待。
也許,它本就在樓頂,只是被往日朗朗書聲和我匆匆的行色所掩蓋。
欲望翅膀無法把我沉重的軀體提領到喜鵲的高度,索性大張旗鼓在它的視線里,用夸張的姿勢撒下面包屑,也算是對百無聊賴的狀態予以慰藉。
面包屑依然安靜地躺在偌大的花壇里,我多日的施舍被喜鵲無視。
落寞之余,忽生感念,感念生物進化的奇妙。也許,正是對人類警惕,才使喜鵲得以繁衍生息。一如我們和這場瘟疫的對壘,再不能因為貪婪的口欲而功虧一簣。
空樓里的流浪貓
敵人的敵人可以是朋友,這是人類的信條,也適用于那些靈性的動物。工作人員收留了一只流浪貓,卻緩解了一棟樓的鼠患。
孩子們放假了,宿舍樓就像倒空了水的杯子,空洞得滴水有聲,在高像素的監控里沒有了死角。
師生在家隔離的日子里,貓是這里的唯一的居民。
上帝關上了一扇門,卻打開了樓道盡頭的一扇窗,跨過去,貓就可以恢復自由。貓卻依然守候在記憶里,等待主人的回歸。
可病毒已經拉開了人與人的距離,這就注定會有更多動物的回歸與流放,就像這只流浪貓的命運一樣,早已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