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明的詩

看見鄰居在殺雞

在四樓，樓梯口有易碎的叫聲

與我不幸碰面

那只在刀刃上站立著的

冤魂，嗓音干燥

一個好人，一個走路搖搖晃晃的

好人

剝離內心好善的積蓄，光，素食

把刀架在雞的脖子上

好話說盡，一條冷漠的過道

露出嚶嚶之聲

法律、判詞叮當作響

無人翻譯

我看見，落在地上的血

有草莓的

色澤、紋理

安度晚年

安度晚年的人，從大白菜的黃葉

子上

走下來，學會聊天

他們依著對方的話題，互換

棉花、毛豆和天氣

舌頭早已退化，搬不動

太多的詞

一張小板凳在內心，支撐住

夕陽，與年齡對稱的牙縫

塞進夜色

在他們的口腔中

還為綠皮火車，保留了很多節

不緊不慢的鐵軌

古戲臺上

大戲退潮，顆粒狀的對白

落滿臺面

村莊、石雕、華麗的裙擺

坐在鼓面上

發呆

從臺上消逝的人

他們的唱腔在周圍存在——

時而旺盛，時而低垂

時而把音符的棱角

磨平一些

那些尋找情節和內容的參觀者

目光像刀片似的，總是割破一些

不安分的臺詞

紀念日

忘記節日、生日、父母的忌日

忘記涂在上面的一層愛

經常測量中年之后

疼痛的深度，失眠的枕頭

墊高到夢的邊緣

有意或者無意，紀念日總是低頭錯過

那些叫過去的事物——

糧食、植物、姓名的紋理

經常代替胃

痙攣

一碗青菜燒豆腐，退守到唇邊

我用一件新大衣

裹住年齡

風水師

未知，用虛擬應對

讓以后魁梧、站立住

以嘴改造前景、江山

風水師在唇部，布下胡須、色彩和立體

虛構存在，房子的墻

讓上了鎖的抽屜

有大地和懷想

前途上架起橫梁，好聽的語音

并不負重

我，一只手在欺騙，另一只

在謊言中

興奮、舞蹈

漏 ?洞

老鼠們在田埂上的洞穴里

竄來竄去，擅長應付江山

和顆粒狀的果實

無須多大，容得下生活、前途

并存放一定比例的慌張

游刃有余

認真地對待自己

我堵住嘴

像堵住這個世界的一個漏洞

擁 ?擠

把自己收緊

一條過道被擠扭曲

一群農民裝在柜子里

身體變瘦

開往郊區的公交

對籃子、編織袋和人都小心翼翼

一生在稻子和蔬菜中

顛簸，對目的地

越來越不渴望

借助擁擠，我調整了一下

姿勢、遠方

大運河

每一滴水里，都躲著一個帝王

用辯白或故事

說話

南來北往的船，黝黑的臉

水面之上的疼痛，把身子壓低

低于潮汐

有人從水中撈出一些往事

清洗干凈

讓繁華有了仿制品

那些簡單的抒情，在小鎮的根部

震動

保持年輕

作者簡介：

杜立明，1962年生，現居南京。在《詩刊》《揚子江》詩刊、《詩選刊》《南方文學》《山東文學》《青春》《天津詩人》和《新華日報》《揚子晚報》等報刊發表過詩歌，部分詩歌被翻譯成朝鮮文、英文，著有《辯證法中的城市》《月亮飛過的聲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