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與傾聽 [組詩]

計軍

春天的憶念

春天，騎著一陣風

悄悄把綠色和人群喚醒

又用一滴水

把我徹底化開

我的血管里充滿

冰雪消融的聲音

連篇累牘的春雨

讓我一下子無從讀起

一如案頭厚厚的報紙

一根根閃亮的雨絲

穿過每一根草尖的針眼

在大地的軀干上

層層刺青

春天，用一句古老的咒語

讓一座座城市瞬間蘇醒

我恍然大悟，春天從未遠離

只是我們自己充滿懷疑

大 理

我不是泉邊的蝴蝶

我也不是天龍寺佛前

頓悟三生的菩提

我只是大理上空 久久盤旋

不忍離去的一縷風

蒼山洱海 是一方

樸素至簡的扎染

平鋪在每一戶白族人的窗前

少女的銀飾

把古城的拐角照亮

洋人街的音樂

丈量著古城的方圓和喧囂

用一塊鮮花餅 點綴

整個下午的心情

懷舊 此時已成奢侈品

與古城格格不入

雙廊的印象

是一杯陽光加一壺海水

以及春暖花開的發呆

我不是海上自由歡快的鷗鷺

也不是獨守黃昏的島主

我只是一葉等待靠泊的雙槳

趕赴一個約會

放 生

多少年前，母親把我放生

在這座陌生的城市

在這里，我遇到過熟悉的風

高大的房屋

以及早已陌生的泥土

我遇到了年輕的理想

和淡淡的愛情

窗外，擁擠的高樓

爭相把倒影放生

在一條窄窄的河面上

人群在把曾經的夢想堆砌

在狹窄的蝸居里

擁堵的風解開口罩

趕去鄉下自由地呼吸

我打開窗放生

這一屋子的疑慮和憂傷

時至今日，母親還在放生

一尾尾執著的念想

風過草原

草原碧綠的裙擺上

白云和羊群成為兄弟

我的心事，是或明或暗的馬頭琴

隨那一陣陣古老而又年輕的風

一顆顆渺小的草籽

飛往更遠的遠方

——我們曾經愛過的地方

風，撲面而來

如多年的老友

雙手緊握不停地搖晃

一個徹徹底底的擁抱

久久地凝望

讓我意亂心慌

風吹過草原

吹過天山皎潔的月光

和愛人期盼的淚光

撥弄我長長的思念

飛濺絲氈房里濃濃的奶香

風，穿過草原

穿過那一片熟悉的夢鄉

黑 夜

夕陽閉上熬紅的眼

黑夜就是我熟悉的老屋

用燈光打開黑夜的窗戶

用一杯茶、一支筆點綴今晚

還是把時間鋪滿網絡

涂滿電視機的屏幕

我就這樣依偎著黑夜

懶散地坐著

熟悉的寂靜

頑固真實的黑

撫摸過欲望的全部

黑夜是夢的天堂

而我則是夢的上帝

驚 醒

是雨絲把綠色從地底下

拔了出來

春天開始無邊無際地蔓延

雨，選擇從天而降

用短暫卻又自在的一生

喚醒我的彷徨

雨絲的一頭連著故鄉

一頭連著天堂

用特定的方式

讓我們互訴衷腸

我的目光流浪在遠方

不驚醒熟睡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