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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游北京園林:一步一世界

2020-12-07 10:54朱效民
世界博覽 2020年23期
關鍵詞:隨緣圓明園專業化

朱效民

大雪紛飛之下,在圓明園荒涼幽靜、渾沌朦朧的湖山林木之間漫步,頗有些“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自然而深刻的內心體驗。恰如美學家宗白華所言,正是在這一蕭瑟荒寒的景象中,潛藏著一團熱烈的宇宙生氣。

2013年從康大回北大后,我開始組織北京園林徒步活動,主要在圓明園、頤和園、香山、北京植物園等地活動,提倡適度運動、隨意自然的生活化徒步理念,每次約1-2小時,5-10公里,迄今已有280多次了。近年來,一些外地或國外的朋友到訪北京時,大都要求體驗一下我們生活化的徒步活動,有朋自遠方來,不亦徒步乎?——我們在北京各個園林的徒步健身活動也逐漸成了一個新老朋友歡快相聚、廣泛交流的待客品牌了。

“三不”“三隨”模式

2013年9月,訪美結束后我打算把徒步活動繼續辦下去——這也成為我自己常規和喜愛的健身方式了。但有如下幾個問題要認真考慮,一是北京的霧霾天氣,使我們無法提前預定徒步時間;二是徒步地點的選擇;三是徒步的組織程序必須進一步簡化,否則難以持久。

由于當時北京的天氣預報不包括霧霾的情況,我們只好依靠自己的生活經驗。針對第一個問題,每天我都會從7層頂樓的家中北窗往外瞧一瞧,看能否望見遠處北方郊區的群山,如果山的輪廓很清晰那應該是個徒步的好日子,如果有時間我會當天組織徒步活動。因而我家也有了“望山閣”之稱,有時在家中看書告一段落也會在書頁上寫下某年某月某日于“望山閣”。不過,由于一年的大部分時候實際上是看不大清楚或看不見山的,所以又只好如實記作“望不清山閣”或“望不見山閣”,以免自欺欺人。

具體的徒步時間,幾經波折我們定在了公園關門那一刻。一則基本上是在傍晚,大家都下班或下課了。二則避免有人遲到或抱怨表不準,這其中的故事曲折而復雜。曾有位長者兼熟友一直以來對我們的徒步理念非常欣賞、鼓勵有加,某日風清氣朗,終于下定決心,從京城另一邊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公交車來參加和體驗我們的徒步,打算給我一個“驚喜”。但如他后來所述,由于晚了一兩分鐘而無法進入公園(我沒有帶手機,他也聯系不上我),心情自然大受影響,不得已只好又坐兩個多小時公交車回家,后忍無可忍,當晚憤然在電話里對我諄諄教導、數落一番,希望我戒驕戒躁、好自為之。此類情形多次發生,大家也各有難處,如早期我也帶手機,按固定的時間進公園徒步,但經常被遲到的人叫回公園大門口去接他們,嚴重影響我們正常的和守時的徒步者的心情——感覺有人遲到但受懲罰的卻是我們,真可謂“順了姑意”便“逆了嫂情”,讓人左右不是。三則,借用杭州西湖的一句話: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夜湖。

針對第二個問題,北京顯然不似“綺色佳”般人煙稀少、處處好山好水。但北京有不少皇家園林公園,既雍容華貴、恢宏大氣,又清雅幽靜、恬淡秀美,傍晚時分游客較少,夕陽西下,景色更是秀麗迷人。我們徒步次數最多的公園是“性價比最高”的圓明園,不但離北大近(從學校東北門騎車5分鐘可達),而且面積大、景觀種類豐富,著名的圓明園四十景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如在“平湖秋月”處,尤其皓月當空之際我們時時都可以感受到“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的意境,圓明園號稱“萬園之園”絕非浪得虛名也。一次我帶兩位臺灣朋友參觀圓明園,夕陽照耀下的遠山近水、天光云影令她們贊嘆不已,其中一位一邊不停地拍著照,一邊十分得意地說道,以前都是在朋友圈里點贊和羨慕別人拍的各種風光照,今天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一下了。

其他如頤和園、香山、北京植物園、元大都遺址公園等可根據時令和大家的要求隨時進行協調,如春天到植物園看花,秋天去香山登高、賞紅葉等。如果想看皇家園林的古建筑,則去頤和園最佳。不同于其他封閉的皇家園林多給人以懷古探幽之情,進園猶入深山,元大都遺址公園處處都是開放的,綿延達9000米、似有還無的古城墻遺址與喧鬧繁華的現代市井生活已經交織融合成一體,沿著所謂的“城墻”或在“城墻”之上迤邐而行,頗有古今交錯、時空穿越之感,自具一番風味。

本著來者不拒、去者不追、隨緣隨意、自然自在的原則,徒步的組織模式確定為“三不”“三隨”:不用報名、不必聯系、不見即散,一切隨性、隨意、隨緣,盡可能使組織者和參與者雙方都感到輕松自在、無拘無束。我們的徒步通知并非一個約定,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約束的緣分,來或不來,任由方便,所以不用報名、不必聯系。而時常讓人覺得有點兒不近人情的“不見即散”,其實亦能自圓其說——即使沒有遇見(自然不包括上述老友因遲到而無法進園的情況),公園里也很安全,自己獨自走一走,也不算白來。對我自己而言,借用一句流行小詩,取法乎上如:“你來,或者不來,我都在那里,不悲不喜,不增不減?!钡幸淮卫?,我在下午發出通知后,因一時忙亂,竟然完全忘記了傍晚還有徒步一事,等到猛然記起時,已過了公園關門的時間,心想再去無益,只好作罷。也沒有人反饋抱怨,亦可能是有同好“聞弦歌而知雅意”,各自心有靈犀、神領心會——已在園林中,“云深不知處”了吧。

至于隨性、隨意、隨緣,先說隨性,有的人天生不愛運動,有的人又覺得徒步運動量太小,對適度運動不屑一顧,大家只好各自隨性,各美其美。經常來參加徒步活動的多少還是欣賞我們的理念,但光有主觀意愿——隨意——也還不夠,比如臨出門時可能又被什么事給纏住了,所以還得隨緣?!叭弧薄叭S”想表達的就是大家因緣際會,緣起緣滅,別太上心。

走自己的路,讓牛人去牛吧

我的徒步理念逐漸從競爭性、專業化、挑戰式的,轉變到如今不隨便挑戰極限、不走專業化道路、徒步日常生活化的運動理念。這個轉變當然是相當大了,其中的曲折過往很值得回味,這其中,既有長期徒步實踐的具體體驗,也有多年來學習傳統太極拳的些許感悟,亦有一些中西運動文化之間比較和沖突的思考。

首先,不隨便挑戰極限。這包括兩個方面,一是不隨便挑戰身體的極限。對于普通的個體而言,身體極限,本就不應該隨便去冒險挑戰,更不應成為普通人日常生活的常態。太極拳盤架子有一個重要原則是中正安舒,練到高處境界更是“隨心所欲不逾矩”、怎么舒服怎么打,人生貴在適意,找到自己的安和方便之處即可。普通人挑戰身體極限一則沒有什么意義,充其量只是與自己或別人反復進行低水平的較勁而已;另則,由于缺乏系統、科學的訓練以及自我保護、安全的意識,普羅大眾隨便挑戰身體極限所潛藏的風險可能非常高。

比如北京鳳凰嶺地區算是徒步的入門級別吧,2018年也發生過驢友獨自野外徒步失蹤的事情,相關部門動員300多人參與救援、連續7天大規模搜救排查卻無果,整整一年后才偶然發現尸體。當然,“不隨便”也表明,如果具備了天時、地利、人和,我們也不排除較高強度的健身方式,如在通常6小時的比賽關門時間內體驗一下馬拉松,假如將來有機緣的話,我也很樂意到地球的南、北極等地去看看。如同“中庸”其實也不完全拒絕極端,并非只是處于“中間、平衡”的靜止狀態,而是一種可以隨時隨地調節、保持動態平衡與和諧的開放狀態。

二是不隨便挑戰自然的極限。我并不否認“無限風光在險峰”的可能性,但重視和欣賞日常生活周邊、看似平常的一山一水、一花一木。翻過天山、上過蜀道、穿越三峽、“夢游”過天姥山的大詩仙李白最心儀的山卻可能是敬亭山:“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p>

2018年我在臺北圖書館聽了一個關于李白詩詞的講座,演講者——一位大學中文系的教授,明顯也是個崇尚“走李白走過的路,爬李白爬過的山,喝李白喝過的酒”的超級“白粉”(但無論怎么折騰,“白粉”們就是寫不出李白的詩!他們似乎意識不到自己完全沒有抓住重點和方向)。他說自己親自跑到敬亭山去實地考察了一番,感覺敬亭山一點都不雄偉,非常一般,甚至有點兒令他失望。我心里不免嘆息,這位教授似乎對李白和敬亭山的理解都存在一些問題。劉禹錫在《陋室銘》中早就斷言“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尤其對于中國文人而言“閉門即是深山”?!耙簧萌朊接巍钡睦畎资裁措U峰峻嶺沒有見識過,他喜愛的敬亭山又何必雄

偉呢?

生活周邊其實處處有美景、時時藏妙境,“看似尋常最奇崛”,何必非得一定要“上天入地”,既折騰自己又折騰自然呢?我們更需要的也許是發現美、想象美和欣賞美的眼光和心靈吧。北京市一家知名出版社的總編,一次和我徒步頤和園后大發感慨,說自己在北京出生、成長、生活了50 多年,頤和園少說也來過20余次了,但從未走過我們的路線,也沒有見過園內還有這樣的景致,因為以前自己來或陪家人、朋友參觀頤和園時,都只是去幾個著名的景點走馬觀花,早就沒有什么新鮮感了。

就徒步運動而言,西方的健身文化常常是通過對抗他人、挑戰自然來證明自己,而中國的傳統健身,如太極拳、氣功等,往往更重視自己內在的自得和自我感受,是本自具足、本自圓成、自我證明的,無須靠打敗別人、征服自然來證明什么,這樣一種健身思維和運動方式在今天不同樣值得借鑒和思考嗎?

其次,不走專業化的道路。這句話在我們徒步通知中的全面表述是:“我們積極學習專業化的知識,但不走專業化的道路?!蔽覀儾痪芙^對徒步專業知識和技能的學習和積累,前幾年我曾多次參加北大徒步協會組織的培訓和講座活動。記得在一個戶外徒步領隊的培訓班上,光是學習野外各種打繩結的方法就學了10多種,但在我們的平常徒步過程中基本用不到,所以很快也就忘得干干凈凈了。這不禁令人質疑,此類運動專業的普及推廣恐怕往往只是給普通的徒步愛好者增加一些不必要的“知識、技能和心理負擔”而已——從科學傳播的角度說,這種自上而下、單向灌輸專業知識和技能的培訓對公眾一方的實際運動情形和個性化的需求可能完全不了解,甚至也沒有興趣和意愿去了解。鑒于此,我們非常警惕專業化的趨向,不會向著“更高、更快、更強”的無止境的目標沒完沒了地前進,而是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應當適可而止,享受我們自己的徒步,而非他人的徒步,以及所謂專業化、標準化的徒步。為此我們提出的口號是:“走我們自己的路,讓牛人去牛吧?!?/p>

不走專業化的道路也意味著,作為普通人的健身,不必太專業、嚴格和系統。無庸置疑,西方運動的科學化、專業化理念與中國傳統的諸如“舉手投足皆太極”、挑水擔柴皆修禪的健身、修身理念確有明顯不同。與此相對照,我們的北京園林徒步根據天氣可以隨時出發,徒步地點任意選擇,徒步時間和距離可長可短,行進速度可快可慢,如果愿意可以爬許多小山坡以增加運動量,完全不拘泥于任何形式。徒步可以根據瞬息變化的風景、心情,以及人數的多寡、參與者的不同而隨時隨地進行調整。

根據我們多年的徒步和觀察經驗,在園林里越是游客不常去的小路和地方,周邊的風景之美越是有一種自然的和諧與天然的韻味。有一次冬日,北京飄飄灑灑地下起了多年難得的大雪,我腦海中不由得浮現杭州西湖“斷橋殘雪”的景致,心想此刻的圓明園也必定有一番獨特的景象吧。為了不辜負老天的美意,我立刻就發出了傍晚徒步的通知,還特意找了一句帶有“雪”字的詩詞以助興——“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蹦翘祀m然只有我一個人——“美人來”變成了“沒人來”,但于大雪紛飛之下,在圓明園荒涼幽靜、渾沌朦朧的湖山林木之間漫步,頗有些“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自然而深刻的內心體驗。恰如美學家宗白華所言,正是在這一蕭瑟荒寒的景象中,潛藏著一團熱烈的宇宙生氣。

實際上,在大自然里也沒有必要思考太多,隨緣隨意地關注眼前的一切即可,山就是山,水就是水,樹林就是樹林,小草即是小草。當今這個世界已被太多龐雜無關、混亂多余的東西所遮蔽了,以致于我們幾乎每時每刻都感覺應接不暇、疲于應對,更難以認清原本大象無形、大道至簡的事物本質了。

不走專業化的道路還意味著,不追求徒步裝備方面的過度專業化傾向,更不必“能力不足裝備補”,沒完沒了地往里面砸錢。我們在北京園林的徒步只需一雙舒適點兒的鞋就夠了,而且因為每次大概只走一兩小時,連行路食和水都不必帶了(我曾多次建議大家最好連手機都不要帶,更反對使用計步器——好像是來完成某種規定任務的、或是與人比賽的),輕松自在地享受在“大自然”中、而非“朋友圈”里的徒步本身。生活化的徒步在服裝方面也是融入日常生活當中,不必小題大做地搞專業化的“金玉其外”。在野外徒步中有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越是穿著高檔服裝,帶著高級裝備的,往往徒步經驗和能力較差,身體比較容易出意外。歷練豐富、眼光毒辣的“老驢”通常會遠遠地躲著他們,以免被拖累。

再次,徒步日常生活化。這體現在我們的徒步與日常生活沒有什么隔閡,只要天好,隨時隨地可以出發,也隨時可以方便地回歸日常生活。不需要出發前事無巨細的繁瑣準備、甚至專業化的長期體能適應訓練,也沒有事后腰酸腿痛、精疲力竭的緩慢恢復。徒步的地點也不完全脫離自己和他人的生活圈,往往只是暫時性地在日常生活中切換了一個角度、方位和形式,而這同樣常??梢詭Ыo人以不同的觀察視角和新的思考,重新看待習以為常的生活世界。

一次我帶一個在職研究生班的學生傍晚徒步圓明園,這20多個年輕的研究生大部分都是北京人,圓明園以前也都來過不止一次,但從未有晚上參觀圓明園的經歷。隨著夜色越來越濃,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雖然很新奇卻也感覺不太適應。最后,幾乎每個人都打開了手機的照明功能,徒步隊伍霎那間變成了一支燈光閃爍的夜間巡邏隊,與圓明園靜謐詳和的夜景極不諧調。此前我經常和遠比他們年長的朋友一起夜間徒步,從未有此打手電的情形,讓人不免詫異:愛迪生發明人工照明也才100來年的時間,現在的年輕人難道就走不了自然光下的夜路了嗎?這代表著世代的進步還是退步呢?

參透人生,與山的高度無關

2017年,北大徒步協會為慶祝校慶沖頂8000米山峰成功,學校工會特別組織了一個座談性質的慶功會,大家平時都很熟悉熱絡,座談會無拘無束、氣氛輕松愉悅。登山領隊大談自己站在8000米的山頂上對人生意義有了些什么新的感悟,話音剛落就被對面的一位工會委員調侃:“你們糟蹋了這么多錢,費這么老大勁爬到8000米山上,就悟出這么點兒人生道理,我前兩周爬了趟香山(注:海拔575米)都比你悟的多?!薄磥?,只要有心,在平常如香山公園也同樣可以游目騁懷、心騖八極、參透人生了,這與山的高度其實并沒有什么直接的聯系。

徒步日常生活化也表現在我們的徒步遵循“平常、自然才是真”的原則,不追求組織的規模和形式、無須在意參加人數的多與寡,尤其不必靠獎品、禮品、紀念品來吸引原本也許沒什么興趣的人來參與。三五好友隨時可在“雖自人工,宛若天成”的中國園林里沐風而行,不亦樂乎!

有一年我還是哲學系工會體育委員時,校園里遇到學校工會某領導,遠遠地和我打招呼:“朱老師,聽說你組織了上百次公園徒步,很有公益心和愛心嘛,我們工會準備贊助你一下?!蔽冶陡泄奈?,立刻向領導熱情介紹我們生活化的徒步理念是多么的不一般,并告訴他雖然我們平時也就兩三個人,但“三人行,必有我師”,兩個人也可以進行一場愉快、深入的交流,即使一個人那也是天、地、人三才并聚,日、月、星三光相伴……不過,領導卻失望地嘆口氣說:“我這里是群眾運動辦公室,你連群眾的那個‘眾字的三個人都沒有給我湊齊,沒辦法資助你了?!?/p>

從2013年到現在,我們在北京園林的徒步已有280多次了,經常有人來信感嘆或當面恭維說能夠堅持這么久、這么多次真是太不容易了,對此我總是非常明確地回答道,我們生活化的徒步完全不需要有意的堅持,因為一切都是隨緣隨意、自然自在的嘛。如果一定要“堅持”的話,那我肯定是堅持不下來的。也有人表達欽佩之意后又不無遺憾地表示,因為住得太遠,無法來參加和體驗我們生活化的徒步。我說,你完全不需要來參加我們的徒步,你在自己的方便之地、恰當之時組織自己喜歡、適合的徒步即可,這才是生活化徒步的真正含義啊。

從競爭、在地到適意的三個階段

曾有記者采訪時問我:你們光是在圓明園里徒步都有上百次了,老是看著同樣的景致,不覺得膩煩嗎?我回答說:怎么會呢?徒步,不僅是一步一景,峰回路轉新天地,而且是一時一景,道是無晴卻有情;不僅實景參差多元,千差萬別,可謂無限,而且意境飄渺靈動,萬千變化,可謂無窮。不必說一年當中春夏秋冬的季節差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就是同樣的花草樹木、山水云天即便在一天的不同時刻都會有光與影的奇異變換,這邊廂“日氣含殘雨,云陰送晚雷”,轉瞬間又是另一番景象:“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贝送?,即使“年年歲歲花相似”,卻也“歲歲年年人不同”,人的心境也隨時隨地有所不一樣。而且,物由心造,景因情生,“風光若此人不醉,參差辜負東園花”。大千世界,奧妙無窮,變化更是無有窮盡:“大自然中沒有任何兩片樹葉是一樣的?!毙凶咴谶@時空不斷流轉的無窮無盡、變幻莫測的“天然圖畫”(也是圓明園的四十景之一)之中,正可謂“一步一世界,一步一天國”。

中國園林除了傳統的花木、建筑、山水體系等三大組成部分以外,其實園內的動物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大景觀,林間嬉戲的松鼠、天上飛翔的禽鳥、水里翩躚的游魚,使靜謐悠然的園林增添了許多活潑盎然的生機,動靜相間、陰陽相濟才是自然之道啊。

我的徒步之旅從競爭、在地到適意的三個階段其實也并不是相互之間的簡單否定,而毋寧說是一個不斷反思、擴大和包容的過程。如同傳統太極拳各家風格迥異、流派紛呈,徒步的實踐形式和具體內涵也是可以百花齊放、異彩紛呈的。無需贅言,西方運動“更高、更快、更強”的奧林匹克精神當然不容否定,但這不應該成為一切運動的評判標準和價值導向。

曾有一起徒步的朋友提出質疑,“隨緣隨意”太過被動和消極,似乎把一切交由時間來解決,有些許回避及自我安慰的意味。我說不然,“隨緣隨意”也代表著開放性,對所有的可能性持一種敞開的態度,因而并不排除拼搏進取、奮發圖強乃至“君子豹變”,只是這一切的可能性取決于每個人各自實踐的具體情況、相應時機和不同環境而已。各適其天,斯為大快,所以,最后仍是那句話:人生貴在適意,還是各美其美,隨緣隨意、自然自在吧。

(作者在國內外的徒步活動多是借助訪學交流,在此感謝如下基金的慷慨資助:北京大學人文基金高級訪問學者項目;Mellon Travel Fellowship of both History of Science Collections of Library and Science History Department,University of Oklahoma;Aarhus University Research Foundation Visiting Fellowship.)

(責編:栗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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