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商街”看“中軸線”

戴時焱

北京的城市中軸線馳名中外，與它同時出現并始終攜手而行的北京老商街，也一直是人們關注的重點。

中軸線效應

縱觀中軸線與北京老商街空間布局的特點，可以概括為“中軸突出，兩翼對稱;城門熱點，東南最著;集市廟市，相牽相連”。伴著中軸線，北京老商街發展從元大都城市規劃的起點鼓樓開始了自己的歷史文化之旅，將“前朝后市”的鼓樓商街、“國門前市”的前門大柵欄、“與世界相遇”的王府井、“偉大的街道”琉璃廠的前世今生，娓娓道來。北京的城市中軸線規制引導著傳統商業空間的生成、發育和演變;而歷史上形成的一個環繞城市中心的商業六邊形，以及其他商業區，又是以其各有千秋的規模、格局、建筑樣式乃至文化特色，默默地然而又是有效地服務于北京城數百萬以至上千萬居民的日常生活。

按照中國古代關于都城規劃和建設“前朝后市，左祖右社”的傳統理念，作為“朝后市+海子+漕運碼頭”三位一體的鼓樓商街，最早被規劃在北京城市中軸線的北端點，成為生發老北京商業空間格局的起始點。盡管在元明清三代，其主體功能屢有變化，有的喪失，如漕運碼頭東移，什剎海不再是京杭大運河的北端點;有的轉型，如從元大都民間藝人獻技之處，轉變為明代文人吟詩作賦的濱水樂園;有的新起，如清代王爺齊聚什剎海畔而居，皇城文化外溢，為今天的人們留下了眾多的遺址和故事……但是，無論歷史如何斗轉星移，作為北京現存最長壽的商業街，鼓樓商街都一直發揮著決定和影響商業整體格局和發展趨勢的重要作用。如果說什剎海是北京城規劃和建設的“基點”，那么700余年來，鼓樓商街就一直是北京城市商業的“定盤星”。并且在商業價值以外，還留下了以商業文化為中心，門類眾多、內容豐富、獨具特色的“鼓樓文化”，惠及后人。

商業即生活

伴隨著北京城市人口的增多、城市體量的增長和城市整體功能的豐富，南來北往的商隊進進出出崇文門，赴京趕考的舉子穿宣武門而過，各國的行商、游客急急如過江之鯽。于是，前門外的“國門前市”日益繁華，打磨廠、鮮魚口與西河沿、大柵欄東西輝映，各家老字號以占據一席之地為要，達官貴人以搶先“打卡”為榮，各種業態不斷涌現，商業服務更加注重分層分眾，更加多樣也更加精細。而清末至民國時期的天橋，不僅是著名的平民市場，也是大眾娛樂場所，成為北京平民生活方式、北京民俗文化的縮影和典型代表。

這些老商街與百姓生活融為一體，店鋪的分布，經營的品種，貨物的擺放，招幌的使用，待客語言的禮貌，各種服務細節的周到，膾炙人口的獨特技藝，流傳數百年而不衰的店訓，老字號品牌的馳名而持久，處處展示著市場潛在而強大的力量，體現著京商儒范堅持首善、引領天下的氣魄和胸懷。

北京的商業街區，與人口分布、民族特色、地域文化緊密相關、有機對接。如果說鼓樓商業街區的商文化“以滿族為代表的多民族文化融合為特色”，那么前門大柵欄的“京味商文化”則有著濃郁的“漢族士人文化”特點。商品交易的場所同時也是文化交流的場所，不同階層的人們在這里互通有無、交流經驗、傳授技藝，民族文化、雅俗文化、地域文化、各國文化在這里展示自己的風韻，互相借鑒，取長補短。比如誕生于清末民初的王府井大街，就是“北京與世界相遇”的地方。從文化分析的角度細細體味，盡管時光流逝而風采卻始終依舊，北京的老商街承載著的實際上是首都文化乃至中華文化的深刻內涵。

分布在中軸線兩側的商業街區，分則各顯特色、各領風騷，合則成為一個有機整體。在隆福寺、東四、花市、東曉市、東安市場、王府井，與護國寺、西四、西單、大柵欄、琉璃廠、西曉市、菜市口此起彼伏的互動中，我們可以更深切地認識和體會中軸線文化的整體性、延展性和獨特性。這是一條暢通城市血脈和神經的紅線，這是一道記憶和詠唱鄉愁的長河，這是中華文化之樹結出的碩果，歷史不能割斷，東西本為一家，個性表現共性。

在東安市場、天橋市場等固定市場中，在廠甸燈市中，在都城隍廟、護國寺、白塔寺、白云觀、宣武門外土地廟等處廟會中，老字號與無名店鋪同臺唱戲，商業、拜佛、文化娛樂諸業并存，購物樂、游藝樂、熱鬧樂“三樂”疊加，豐富了這些公共空間的內容，擴展了它們的服務范圍，增加了它們的多樣性，提升了它們的社會吸引力。特別是名書、名品、名店、名家“四名薈萃”的店鋪匯聚琉璃廠，于是成就了這條“偉大的街道”。

故事里的事

老商界與中軸線互為依存，更因為其中有了文化的滋潤、人氣兒的靈動而更具魅力。比如關于京城老字號，我們就能看到：“字號”二字深邃的文化內涵，代表琉璃廠文化企業品位的匾額和楹聯，同仁堂掛在暗溝旁邊防止行人跌落的燈籠，六必居的“六必”，瑞蚨祥的“連鎖”，“明茶暗布”的老字號建筑特色，內聯升的《履中備載》和160余年的“三雙鞋”——官靴、千層底布鞋和2008年北京奧運會禮儀小姐的頒獎鞋，盛錫福100余年的“三頂帽子”——瓜皮帽、圓頂帽和“羊剪絨”皮帽……時至今日，這些述說百年老號風云的“故實”，不但是“京味兒商文化”的典型代表，而且也已經成為不同歷史時代的標志，見證著時光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