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鳳尾竹

馬志國

我喜歡鳳尾竹的生命力。因為喜歡，幾年前朋友給了一盆鳳尾竹便很受優待，被我放在了客廳最顯眼的地方。

你看，鳳尾竹身上有一種堅韌的力量。它初露的新芽緊緊地抱在一起，像一根長長的錐子，讓你不能不相信，它可以穿透任何阻礙而挺直向上生長。你看，鳳尾竹身上還有一種柔韌的力量。它初現的新葉細柔得卷曲著，讓你擔心它伸展的力量，但是，細柔的葉竟都慢慢各自舒展成一片鳳尾。就這樣，一株株錐芽，一片片鳳尾，簇擁成鳳尾竹郁郁蔥蔥的生命力，成了客廳一道美麗的風景。

但是，好景不長。不知是我不懂養花之道，還是別有因由，幾個月后，鳳尾竹不見了新芽，不見了新葉，不見了新綠，不見了新的生命力。

這還算什么風景？我只好把鳳尾竹移到了陽臺上。在我們家里，哪盆花被移到了陽臺，就算是被打入冷宮，真正到了被遺忘的角落，最后的命運差不多都是被扔到了外面。這盆鳳尾竹的命運，也由它自生自滅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約半年后的一天吧，我發現那盆鳳尾竹居然還活著，靜靜地活著。既然還活著，就不忍心把它扔到外面，就繼續被留在陽臺上。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大約一年后的一天吧，我發現那盆鳳尾竹居然還活著，靜靜地活著。既然還活著，就不忍心把它扔到外面，就繼續被留在陽臺上。

可是，忽然的一天，大約是今年春上的一天吧，那盆鳳尾竹強烈地吸引了我的眼球——一個新芽又錐子般的鉆了出來！它不僅活著，而且重新煥發出新的生命力，讓我不能再漫不經心，不能不把關注重新給它。隨后的日子里，慢慢地，鳳尾竹鉆出了一個新芽，又鉆出了一個新芽，展開了一片新的鳳尾，又展開了一片新的鳳尾，重現了它郁郁蔥蔥的生命力。

于是，這一天，鳳尾竹又被我請出了陽臺，又被擺在了原來的地方，又成了客廳里一道美麗的風景。

此后，我每天都要在它面前駐足，總要跟它默默地對話。

這一天，我蹲下來心里對它說：真是對不起了！我那樣勢利，那樣淺薄，就因為你一時沒了模樣，就把你從客廳移到了陽臺上，慢待了你，冷落了你。而你，真是了不起，不怕冷遇，不怕逆境，憑自己的韌性，憑自己的生命力，贏得了自己新的命運，在冷遇中頑強堅守了自己，在逆境中最終證明了自己。

忽然，仿佛聽到它說：什么證明自己？那是你們人的想法。我就是鳳尾竹，還證明什么？我本來長的就慢，一批新芽之后，要有好長日子才能再長出新芽。當初來到你們家里，只是我剛剛生長了一段時間后該休息休息了。再加上剛剛換了環境，也有點不適應，就休息的時間長了一點。后來，休息過來了，我又該生長了，就長出了新芽，就有了新綠。這就像冬天樹葉落了春天自然會長出來，有什么堅守不堅守，有什么證明不證明，都是自然而然。

你也不用說對不起。只是你們人啊，總是習慣于計較，總是習慣于分別。所以，對一盆花，就有了好看不好看的計較，就有了陽臺和客廳的分別。其實，你怎么看我，是慢待我，還是優待我，是把我放在客廳里，還是把我放在陽臺上，那全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在客廳里我也沒覺得什么受寵，在陽臺上我也沒覺得什么受辱。不管把我放在哪，我一樣都是鳳尾竹，不是嗎？

也難怪，你們人啊，也太容易受外界環境影響，什么順境啊，什么逆境啊，什么熱情啊，什么冷落啊，什么優待啊，什么慢待啊，什么受寵啊，什么受辱啊，有點風吹草動，就守不住自己了，不是得意忘形、自傲自狂，就是心灰意懶、自輕自賤。有幾人真能做到寵辱不驚？有幾人真能做到“八風吹不動”？其實，我就是我，我就是鳳尾竹，自自然然，安安靜靜，活好我自己就是了。不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