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從不留過路的船

袁天舒

我升入高中，突然發現心里沒有住進新的名字。今天同A和B一道吃飯，明天同B和C一道回寢室，若是A和B二人要玩在一起，或者D把C拉走，我常常被撇下，只能一個人走在路上。我也慢慢習慣了住校生活，習慣了一個人獨處。有時，被她們輪流“召回”，聽她們對彼此評頭論足，講些別人的笑話或者壞話，我便默默無語。心里沒有住進新的名字，不是我交友的要求變高了，也不是我交友的運氣不好，而是我發現，其實不只是我，每一個人，都是一座孤島。

而且，人與人靠得越近，越容易產生孤獨感。爸爸有時會說媽媽的不是，媽媽有時也會數落爸爸的不好，我則兩邊附和。雖然我覺得他們各自都說得有道理，但我還是不太舒服。說著說著，有理的指責也便無理了。我在中間能說些什么呢？就算我說得有道理，對面的人會聽進去嗎？或者會誤解嗎？我恨不得做個啞巴。

爸爸媽媽心里都有一套價值判斷的標準，只不過他們性格不同，理念也不同，誰都想讓對方變得更好，可是誰也改變不了誰。我身邊的這些同學呢，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這恰恰成了溝通的障礙。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是一座島，希望別人是一條船，希望船駛向島，可是，島盼來的只是一條擦肩而過的船。

有一天，我坐在車上嘆了一口氣，媽媽問我為什么嘆氣。我說，嘆自己無知。我羨慕爸爸博學通識，可是爸爸說他最多只是個“知道分子”，還缺乏思想深度。我想，做個“知道分子”也好啊，知道的事情多了，心里便多了些參照物，這樣看問題就會有方向感，不至于成為一座浮島。

其實我是羨慕故事里的個人主義者的，像東方的孫行者、西方的杰克船長。孫悟空大鬧天宮時孑然一身，卻敢于同整個天庭作對，真的是“孤膽英雄”。杰克船長與好友威爾久別重逢，卻好似只分隔了一天，其間沒有告別也沒有追尋。杰克追求的是自由和大海，威爾只是他冒險生活中的一次遇見，而不是航行的目的地。孫猴兒也是，被念完緊箍咒，翻個筋斗便走，不管要付出什么代價，仍舊不喜拘束。當然，孫行者心中“一定要取到真經”的信念是未曾改變的，杰克船長也一直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他們能夠把追求自由落實到行動上。

在人群當中，保持獨立和自由才能做一個清醒者。一個人因為有了獨立的思想、有了自由的意志而成為孤島，做一座孤島而不常常傷心，還需要一點面對孤獨的勇氣，還需要一點見慣滄桑的智慧。你看，海上的一座座孤島，從不留過路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