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西藏

謝克強

青藏鐵路

是誰鑄造了這把鑰匙呢

是誰鑄造了這把锃亮的鑰匙呢

穿云破霧 直插云天

它輕輕旋轉了一下

西藏的門就開了

路 碑

一塊路碑 又一塊路碑

就像不遠處的雪山、冰崖

莊嚴地站立

一塊路碑 又一塊路碑

迎著撲面而來的暴風雪

堅定地站立

這豈只是一塊塊路碑

也是一群頂天立地的漢子

一支進軍拉薩的軍旅

那碑上的一個個數字

不僅記載著筑路人的心愿

也記下青藏高原前進的步履

拉薩河夕照

從遠天流來的拉薩河水

清亮澄澈 映照不遠處的經幡

和經幡下的拉薩

朝圣的腳步 追著夕光走遠

轉動的經輪也歸于沉靜

有風 催我坐在河邊守望

不沉思于哲 不冥語于禪

只想坐在夕照蒼茫的寂靜里

聽布達拉宮祈禱的法號聲飄遠

這一刻 我不關心喧囂的世界

只關心內心的河水從哪里流來

又流向何處

夜宿拉薩

不是累 是有些興奮

睡眠在睡眠的床上醒著

尋找夢

月光似乎知道我的心思

帶著失眠的眩暈

瀉進窗里

這時 有生硬的軀體

想尋一件夢的衣裳

裹緊煩躁的現實

窗外的喧囂遠了

布達拉宮的燭火 更遠了

夢還沒有來

守著這夜

守著燈火不能到達的深處

我在等

羌塘草原

這里什么也沒有

除了遠處的一座座雪山

和雪山上飄浮的一朵朵白云

這里什么也沒有

除了雪山下一片蒼茫的空曠

和空曠里鋪展的一地陽光

這里什么也沒有

除了開在陽光下的幾朵野花

和野花散發的淡淡清香

這里什么也沒有 只有

一群群肥碩的牦牛和一群群羊

低頭啃食一地陽光

納 木 錯

1

這幽深湛藍的湖

在藏胞的眼中 其實就是一部

博大精深的經書

這不 一位老阿媽

手搖經輪 緩緩走近湖岸

腑首跪讀

有仰望 就有臣服

頓時 老阿媽虔誠的身影

在我的眼里高大起來

在拉木措 我心靈的鏡頭

有了一幅風景

2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

拂動一湖清澈澄凈的藍

拂動我茫茫的思緒

望著老阿媽跪讀的身影

不由默默低下了頭

好想捧捧水 洗洗蒙塵的心

這是天下最幽最深的水

也是人間最純最凈的水

由此 我不敢碰觸

我怕我世俗的手指 打破

一湖原始的寧靜

雪 鷹

迎著狂怒呼嘯的暴風雪

一只鷹 抖開黑色的翅膀

插入蒼茫

肆虐的風雪那肯示弱

風圍雪剿 妄圖撕裂鷹的翅膀

誰知鷹一抖翅竟將暴戾的雪

劃開一道道傷口

暴戾的風雪喘了一口氣

又一次向鷹進行圍剿

在風雪粗重的喘息聲里

鷹以滴血的翅膀劈向風雪

一時間 比生命還曠闊的天空

有了生動鮮活的內容

雪鷹 我探詢雪原的兄弟

你用你簡潔深刻而有力的飛翔

給我跋涉雪原以啟示

牦 牛

風吹過來 似在么喝什么

就在風狂野的么喝聲里

一棵一棵小草 從泥土深處

抬起春天的頭顱

不等小草青嫩了時間

一群牦牛走了過來

蹀躞之步 似想和蘇醒的泥土

交流久別的綠色話題

不等風雪和礫石間的小草召喚

啃草的牦牛緩緩向我靠近

整個荒灘 也跟著它們在走

走進我張開的鏡頭

哪里傳來悠長的呼喚

呼喚一個漂泊異鄉的詩人

在礫石、小草和牦牛之間

尋找生存的詩意

（選自《西藏文學》2020 年3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