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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弗萊:成長小說的主人公與歷史小說的敘述者

2021-01-15 04:40
紅河學院學報 2021年6期
關鍵詞:弗萊唐納德格斯

鄭 琦

(紅河學院人文學院,云南蒙自 661199)

一 成長小說的主人公與歷史小說的敘述者的矛盾與融合

應該說,司各特《威弗萊》的前七章是嚴格意義上的成長小說,而后六十五章是歷史小說,但也有成長小說的因素,比如結構模式。那么,就既是成長小說又是歷史小說的結構而言,存在成長小說與歷史小說的沖突與融合。這種沖突的原因已經在拙作《〈威弗萊〉——成長小說與歷史小說的沖突與融合》(《紅河學院人文學院教學科研論文集》2015年)中論述過了,主要論述小說結構的沖突與融合,就不再贅述。)。而因為小說結構上的前后矛盾,也導致了主人公威弗萊的定位也出現了這個問題。他究竟是按照成長小說的主人公來刻畫,還是只是歷史小說的敘述者(后六十五章歷史小說真正的主人公是蘇格蘭高地起義領袖弗格斯,威弗萊只是歷史事件敘述者)來描寫?按照成長小說的基本結構模式,主人公的成長經歷大致分為:天真—誘惑—出走—迷惘—考驗—失去天真—頓悟—認識人生和自我這幾個部分。從《威弗萊》中威弗萊的經歷可以看出,他本是一個不關心政治,愛幻想,對傳奇故事有強烈好奇心的普通的舊家子弟,這是“天真”。威弗萊也曾受到西斯萊小姐的誘惑,可惜在他尚未表現出明顯的鐘情以前,就被雷切爾姑姑察覺了,又加上父親要他從軍,于是他到蘇格蘭服役(誘惑—出走)。從成長小說來看,后六十五章就是他游歷的過程。在布雷沃丁男爵的莊園圖萊—維俄蘭,威弗萊遇到的第一次考驗是遭到當地地主巴爾馬瓦普爾的挑釁,布雷沃丁男爵出手教訓了他。第二天早上醒來,威弗萊才開始思考是否要與巴爾馬瓦普爾決斗,他考慮的主要是四個問題:自己的家世、職業(必須決斗);巴爾馬瓦普爾是在醉酒狀態下出言不遜(潛臺詞是可以原諒,不必決斗);如果決斗,會違犯宗教和國家的法律(不能決斗);決斗的后果是兩敗俱傷(不值得決斗)。我們可以從威弗萊思考的問題看出,他想的問題都是最現實的,當下性的。如果按照成長小說的寫法,他思考的中心應該是第一個問題,對自己輝煌家世的回顧(《綠衣亨利》的前兩章都在回顧家世),對祖先尚武精神的崇拜,對自己實際上不愿意決斗的心理作出解釋等等,但小說中沒有這些內容。只是緊接著就寫到威弗萊打算安排決斗的具體事宜,這就表現了成長小說與歷史小說在描寫主角性格上的沖突。在《威弗萊》這部小說中,如果是成長小說,那么應該著重描寫主人公在處理事件時的心理發展歷程,敘述故事也要為刻畫人物服務,目的是突出人物性格的獨特性,而“司各特的歷史小說是以表現重大的歷史事件和斗爭,描繪宏大的政治斗爭場景作為內容的主體部分?!盵1]而且威弗萊在成長小說中是主人公,在歷史小說中只是充當旁觀者和敘述者。他在小說中起的作用就是要把這場爭斗兩方的力量、重要人物聯系起來,通過他的眼睛,盡量客觀地重現交戰雙方矛盾斗爭的場景。這種在不同的文體中的作用的不均衡,就必然會在威弗萊的人物描寫定位上產生沖突,這種沖突在這部小說中是很多的。舉例來說,出于對高地風俗的好奇心,威弗萊跟著弗格斯的使者埃文·達去拜訪當地的土匪頭子唐納德·貝恩·萊恩,在他后來與唐納德的談話中,發現對方對他的情況十分了解,還暗示他是否有機密事情與他談,威弗萊害怕得渾身直哆嗦。在成長小說來說,此處必然應該有威弗萊的心理變化的描寫:從最初的興奮,到洞穴后的好奇,對于唐納德對自己的了解的迷惑,直至害怕,后來克服恐懼等等一系列心理變化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凸顯主人公的性格特征。只是司各特的創作旨趣此時已經轉向了敘述情節,小說中寫到威弗萊躺下來,他留心觀察土匪們的舉動,而不是自己的內心。原因我們前面已經說過了,司各特需要威弗萊作為旁觀者把土匪們的生活情況描繪出來,這比刻畫威弗萊的心理活動更重要。成長小說中描寫主人公的游歷當然也包括行動,而且我們可以看到,行動很多是生活瑣事,主人公隨時對這些細小的事情表達自己的看法。成長小說也有冒險故事,但它不會讓行動掩蓋主人公道德和心理發展歷程。而在司各特的歷史小說中,冒險故事一個接一個,從威弗萊到唐納德的老巢開始,事情一件件出現,就如浪頭一個接一個向他打過來,前一個浪打在頭上造成的眩暈還沒消失,還來不及喘口氣,整理一下混亂的思緒,又一個浪頭又向他打過來。威弗萊離開唐納德的洞穴,就被埃文送去格倫納夸依克,高地叛黨首領弗格斯的府邸。他在格倫納夸依克打獵時被踩傷,當他養好傷回到格倫納夸依克,就收到家人從英格蘭寄來的信。得知他父親失勢,弗格斯也趁機拉攏他,這一系列的事情是接踵而至。就司各特的歷史小說來說,故事的緊湊性所造成的緊張感是吸引讀者的閱讀欲望的手段之一,只是這種緊密的故事銜接的方式幾乎無法給人物留下心理活動的空間,也不利于充分展現人物的性格。也就是說,從威弗萊遇到蘇格蘭高地起義領袖弗格斯開始,作者已經開始借用威弗萊的眼睛來旁觀、敘述這場戰爭,威弗萊成為了歷史小說的旁觀者和敘述者。

但司各特還是盡量描寫了威弗萊在一些重大事件中的心理變化,比如他在去拜訪土匪唐納德的老巢時坐在湖邊的一段內心獨白,在向弗洛娜求婚前的思索等,只不過這些不是內容的主要部分。也就是說,小說雖有表現成長小說主人公心理發展的部分,但小說后六十五章威弗萊被司格特安排成為歷史的敘述者,小說主要內容被故事情節所占據,故威弗萊表現出與前七章成長小說中主人公定位的矛盾性。同時,小說在一定程度上又體現出成長小說與歷史小說的融合。

二 “重感情的人”出現

弗格斯想把威弗萊拉攏過來跟他一起反抗政府,沒料到威弗萊反應冷淡。他清楚他祖父的時代跟現在已大不相同,漢諾威王室的統治地位已經很穩固。威弗萊對詹姆士黨人同情、有好感,感情上偏向他們,但也僅此而已,他不愿也絕不會主動拿起武器反抗政府。所以他對于蘇格蘭高地起義者來說是一個“外來者”,對于即將爆發的戰爭是“旁觀者”,他可以相對客觀地看清楚雙方的形勢,而且始終以理智的態度看待高地氏族的復辟。威弗萊對弗格斯的兵力及裝備:一千枝火槍,一千把大刀,二三百個大漢冷靜地質疑,他對弗格斯說:“難道你真打算用這么弱的兵力去反抗政府嗎?這簡直是瘋狂?!盵2]199威弗萊身在局外,所以冷靜客觀。在小說中弗洛娜的眼里,從一開始就知道威弗萊和詹姆士黨人不是一路人。她和弗格斯、布雷沃丁男爵是真正的詹姆士黨人,他們可以為復辟揭竿而起,奮不顧身;而以埃弗拉德爵士為代表的英國老保王黨,對前朝的忠心已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所以才有許多忠心耿耿的世家子弟參加政府軍,對這次復辟他們的態度是冷眼旁觀;另外,以威弗萊為代表的年輕英格蘭紳士,他們在商業社會的熏陶下早變得理智而務實,他們所關注的是自身個人的幸福。

這也就是為什么司各特會安排威弗萊出身于英格蘭的舊世家,而不是蘇格蘭。因為漢諾威王朝在英格蘭統治地位已經鞏固,人們對前朝的情感只是一種感傷的懷舊的情感,就如幾十年后的蘇格蘭人一樣。發家致富的欲望壓倒了一切,成為人們生活的中心,政治斗爭已被絕大多數人所遺忘了。司各特好比讓一個60年后的蘇格蘭人時光穿梭到了1745年,親眼目睹并參與了那場叛亂。60年后的威弗萊重新穿上過時的衣服,但他的思想與1745年的蘇格蘭人相比是不同的。衣服是舊的,但他的思想是新的,就算還留有過去的一點痕跡,那也不過是對于過去時代的一點感傷的情緒,而這也是十分正常的。

威弗萊的心思不在復辟事業上,他真正喜歡過的是小家庭的幸福溫暖的生活:

“在威弗萊——昂納那安靜的小天地里,享受家庭幸福,找一點高雅的消遣,悠悠閑閑過日子。他會按最精美的哥特式風格裝修那間古老藏書室,把書架擺上最名貴的珍本;他會訂計劃,寫寫生,作作詩,還要建神殿,挖洞室;他會在晴朗的夏天晚上站在大廳前的柱廊上觀賞鹿在月光下游蕩,或者躺在那奇妙的古老的大橡樹的陰影下;他會給他美貌的妻子吟誦詩,她會挽著他的胳膊;——這樣他就幸福了?!盵2]373

英國評論家唐納德·戴維(Donald Davie)因此稱威弗萊為“重感情的人”(名稱來自亨利·麥肯齊的同名小說《重感情的人》),而且認為一代新人已經登上了歷史舞臺,“在這個亨利·麥肯齊的新蘇格蘭,行為的準則不再是客觀的:即未開化的榮譽,也不再是最大數人的最大幸福;而是主觀的,是人們自己感情反應的熾熱性?!盵3]司各特讓威弗萊作為“重感情的人”的新人的代表與弗格斯這位過去的代表形成對照。就威弗萊來說,他的性格也有一個發展變化的過程,從最開始對傳奇故事的熱愛,到參加戰爭以后幻想的逐漸破滅,到最后明白自己真正的興趣所在,尋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即小家庭的幸福生活。

司各特的《威弗萊》(1814年首版)這部小說具有一種特殊的張力,主體上是歷史小說,但在敘述蘇格蘭高地波瀾壯闊的歷史的主線下,還有一條暗線,就是威弗萊在旁觀并充當歷史事件的敘述者的過程中自身也成長了,并找到了人生的目標。威弗萊預示了英國小說中新類型主人公的出現,這類人不太關心政治,注重家庭,注重個人的情感和個人利益。比如簡·奧斯丁《傲慢與偏見》(1813年首版)中的達西,夏綠蒂·勃朗特《簡·愛》(1847年首版)中的羅切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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