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二人轉如何“轉”出二手玫瑰

梁曉雪 趙浩楠

（東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吉林 長春 130117）

二人轉是東北地區土土生土長的曲藝表演形式，他以大秧歌為主題，蓮花落鑲邊，夾雜百戲、雜技等衍化而成。不論從唱腔、唱詞、曲牌，到戲劇內容，都具有十分濃郁的東北地方色彩。經歷了二百多年的考驗，二人轉依然如此根深蒂固地活躍在東北地區，并隨著時代的變遷“轉”出了二手玫瑰這樣兼具民族風味與現代搖滾的樂隊，這是一種創新大膽的嘗試，更是一次成功的結合。凡此種種都會使人不禁去思考是什么因素催生了二手玫瑰這一支如此特立獨行、標新立異的搖滾樂隊，筆者將就這個問題展開論述并且分析二人轉“轉”出二手玫瑰樂隊對我國曲藝發展的意義。

一、二手玫瑰緣起于二人轉

二人轉幾乎是家喻戶曉的一個民間曲藝表演形式，在東北地區的音樂文化領域占有重要的地位，東北地區農村的老百姓常說：“百菜不如白菜，百花不如二人轉這朵花?！本驮谶@樣的環境下，二手玫瑰樂隊于2000年成立，成為當下仍然活躍在中國流行樂壇的一支搖滾樂隊。該樂隊將東北二人轉的音樂與現代搖滾元素巧妙糅合在一起，以其乖張的舞臺造型，幽默的二人轉唱詞，民樂的巧妙運用吸引了大量觀眾的眼球。那么，二手玫瑰樂隊在二人轉的發展歷上是在如何產生的呢？筆者從必然性和必要性兩個角度進行分析。

（一）從二人轉本身看二手玫瑰樂隊出現的必然性

二人轉作為一種“文化快餐”“歡樂制造廠”，已經成為東北地區大眾化的文化消費品，并逐漸成為了東北人民的一種生活方式，“寧舍一頓飯，不舍二人轉”“萬人圍著二人轉”就是很好的佐證。二人轉在東北人民心里的地位是十分高的，它還有一個重要特點就是觀眾群體無年齡差異，無論男女老少都對二人轉有著極其深厚的情感，也正是因為其觀眾群體的這種無差異性及種種因素的結合，才到導致了二人轉的旋律、節奏等音樂元素被深深融進在東北人民的血液里，不必刻意學習和練習，張口就能將二人轉的曲調與生俱來般的哼唱出來，使得聰明的東北人民用極具創新力的方式將二人轉巧妙地融入到現代搖滾音樂當中。所以，二手玫瑰樂隊的出現是環境因素的使然，也是東北人民追求創新的必然。

在二人轉專家王兆一和王肯的《二人轉史學》一書中有這樣一段說辭：“二人轉胃口極大，東北、河北、山東、山西等地的民歌、說唱、皮影、戲曲、雜耍等無不吸收……甚至流行一時的通俗歌曲、迪斯科、霹靂舞也不拒之門外，或搬用，或融匯……?！边@段話足以說明二人轉具有極其強烈的包容性。除此之外，二人轉還具有開放性，它不僅可以吸收一切音樂形式中積極的成分來填充自身，而且二人轉也極易被引入到別的音樂表演形式中，形成相互結合的新的表演形式。這樣說來，將東北二人轉與現代搖滾音樂相結合的二手玫瑰樂隊出現處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故而，二人轉的包容性與開放性也為二手玫瑰這樣的新型樂隊的產生提供了條件。

（二）就二人轉發展析二手玫瑰樂隊出現的必要性

縱觀二人轉的發展，20世紀末21世紀初便進入了一個繁榮的時期，不得不提的是將二人轉引入全國人們視野的趙本山老師，在央視春晚一炮而紅之后便在家鄉開展了一系列的二人轉比賽，二人轉一洗之前的沉寂活躍在大眾的舞臺上，這一時期，二人轉研究專家耿瑛將其概括為七喜三憂，其中一憂便是創作及研究園地問題，根本原因是演員沒有新作品，演員沒有新節目。二手玫瑰就于這樣的背景下成立，這支樂隊一成立便引來了一大批二人轉愛好者及搖滾熱血青年的關注，二人轉有了一批傳新的承人，并且為二人轉研究者提供了新的話題研究，為二人轉發展提供了一種新的形式，也為二人轉的繁榮增加了一份力量。這樣新奇的樂隊組合，將二人轉的精髓以一種另類的方式呈現給世人，這正是二人轉當時發展所需要的。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大眾傳媒的興起，二人轉開始逐漸建立起龐大的市場，今天植入千百萬民眾意識深處的二人轉，也開始通過大眾傳媒進入大眾的視野，并且被全國人民乃至世界人民所接受，所認可。但是，由于時代的不斷進步，藝術形式也不斷發展且日新月異，一種藝術門類要想獲得長足的發展，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自身具有可創新性，二人轉的傳統表演形式已經不再能滿足人民對于精神娛樂的追求，所以，二人轉需要注入新的血液，需要有新的創新嘗試保持人民對于二人轉的熱愛，并且以此創新豐富二人轉的文化內涵，二手玫瑰樂隊正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產生的。它將搖滾樂的精神注入到二人轉中，將二人轉里的通俗性與民間性貫穿到搖滾樂中，就二人轉的發展來看，二手玫瑰樂隊產生是必要的。

二、二手玫瑰所體現出來的二人轉元素

二手玫瑰樂隊以帶有民族音樂元素的搖滾樂為主旨，將東北地方戲二人轉與現代搖滾流行音樂進行融合，將二人轉大浪、大扭、大艷融入搖滾樂火爆音樂之中，是當代搖滾樂隊中最“妖艷”、最具有民族代表性的搖滾樂隊。

（一）視覺的角度

二手玫瑰樂隊的大火，與其裝扮有著直接的聯系。該樂隊成員在扮相方面繼承二人轉曲藝旦角的表演模式，身穿裙子襖，著彩鞋，臉上撲白粉，抹紅嘴唇，外加流水板似的現場說口串詞，嫵媚的一顰一笑，鋪天蓋地的東北元素，刺激著觀眾的感官，不少業內樂評人驚呼“中國曲藝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現代化道路?！倍置倒逶谘莩鰰r服飾與造型是最具代表性的標簽，他們樂隊的整體造型大致分為兩類風格，一類是現代造型，主唱男扮女裝，身著火辣的緊身皮衣，涂上鮮艷的口紅，火辣挑逗的絲襪，抑或是裝扮成為“神仙”“帝王”甚至“上海舞女”，造型給觀眾帶來極強的視覺刺激感。例如其“搖滾無用”演唱會中，上半場，演出團體們一出場皆以夸張的白色服飾展現在舞臺上，成員們頭戴巨大白色裝飾，下半場則換上了爽朗冷酷的黑色西裝，視覺對比極為明顯，使人眼前一亮。

另一種造型風格則是二手玫瑰最具特色的標志，樂隊團體統一穿著二人轉演出服飾，男扮女裝，主唱身著二人轉旦角服裝，身穿一件大襟花襖，或者套一個紅綠坎肩，下身穿花裙。身著二人轉傳統服飾的二手玫瑰造型最終成為了二手玫瑰最具標志性的標簽，用二人轉式的表演、神態、串詞唱腔、多變二人轉服飾，塑造出鮮明的演出特點。例如，歌曲《情人迷》之二手玫瑰經典樂曲之一，在其音樂的MV中，共出現了三種不同場景，分別是一開始身著東北紅綠棉襖的主唱梁龍，樂隊成員分別為女主角，身著現代服裝的主唱以及樂隊成員。三種鏡頭來回穿插，使現代都市與身著二人轉服裝的主唱形成鮮明對比。再配合上主唱喜慶的二人轉唱腔，營造出既夸張又奇特的視覺效果。

（二）聽覺的角度

二手玫瑰音樂旋律以二人轉為主要創作元素，樂曲中注重唱詞的方言性，劇中有部分口語化的對白，突出了唱詞生活化的特點。該樂隊音樂語調中大量運用東北民間方言聲腔，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出生在黑龍江的主唱梁龍在其音樂創作過程中，東北大地的民風民俗自然而然地成為其音樂創作的源泉。其音樂唱腔唱詞創作過程中，吸收了了東北地區熱鬧豪邁、喜慶、質樸的音樂風格，其音樂唱腔中加入了大量獨具二人轉特色的滑音、抖音、倚音等技巧，還運用了二人轉中的過門、襯腔的處理手法。

例如《采話》中每一句唱詞的最后一個字都會進行二人轉化處理，“有一位姑娘像朵花”在結尾“花”字之后增加拖腔處理“花兒嗯呀”，或者直接將二人轉音樂中的過門“嗯哎哎咳呦”“哪啦衣呼咳呼咳”運用到其音樂唱段中。在《粘人》這首樂曲中，中段大段唱詞直接套用二人轉小帽《情人迷》的唱詞“二目細打量啊，借壁鄰居來又走那么咳呀咳呀。騷的小奴臉兒焦黃啊”。最后一句“小奴兒臉焦黃”尾部用二人轉甩腔、拖腔唱法，民族風味濃厚，唱到到三更里時，還用高音嗩吶模仿雞打鳴的聲音。

由此可見，二手玫瑰樂隊除了在音響、服裝、旋律上以中國傳統音樂為依托之外，在唱腔唱詞部分也是牢牢扎根民間，將本土化“二人轉”中“俏，趣，味”等唱腔風格融入其音樂作品中，找到符合自身的表演方式，“搭建起了民族音樂與西洋搖滾樂交匯的橋梁”。他們的唱詞不乏反諷、嬉笑怒罵趣味，同時又富有哲理問題思考，使得聽眾在欣賞之余總能產生回味與反思。他們的音樂作品對民族元素并不是一味簡單照搬與模仿，他們的音樂作品扎根于東北大地，將二人轉作為其創作養分，用傳統民間音樂作為其創作框架，融入其趣味性、幽默性十足的音樂作品之中。

三、從不足中尋發展出路

二人轉作為我國曲藝表演藝術形式中的一種，雖然在發展過程中有著與其他的曲藝藝術表演形式一樣下滑的趨勢，但相比較而言，在傳統曲藝越來越沒落的今天，二人轉依然是我國曲藝體系中一支常開不敗的花。二手玫瑰的出現再一次引發了二人轉的一個小熱潮，將二人轉的元素帶到了更廣闊的人群中，使得二人轉藝術被更多的人民所接受，這為我國其他藝術形式的發展提供了借鑒作用。筆者將就此案例提出兩點建議。

（一）知特色，方能激發活力

即使登上了春晚的舞臺，二人轉這一民族曲藝還是擺脫不了自身“俗”的屬性，而這種“俗”式演繹就是其主要特色之一，二手玫瑰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將二人轉“俗”的特色融入與其截然不同的搖滾音樂當中，才創造出了那么多膾炙人口、為大眾所接受的歌曲。如其作品中的經典唱詞“大哥，你玩搖滾有啥用呀”就是在與東北民間老百姓交談時獲取的靈感，這沉甸甸的大白話真實的讓人哭笑不得。樂隊從一開始就知道，最具東北民俗特色的“二人轉”才真正將東北民俗文化發展到了極致，蘊含著價值千金民間民俗智慧。因此，二手玫瑰成功地將二人傳的土俗風格與搖滾的自由吶喊相結合，使音樂更加平民化、大眾化，更易被人們所接受，才形成自身獨特的藝術風格。

著名二人轉專家田子馥在《咱倆的王國里》寫到：在一片國際化的聲浪中，守望鄉土，就是守望民族的個性的靈魂，守望中國的民族風格，中國的民族氣魂，守望中國文化的立場。二手玫瑰樂隊將二人轉與搖滾音樂的結合，并且源源不斷地從民間二人轉中吸取營養，從唱詞、唱腔、服裝、表演形式都可看出其明顯的二人轉文化底蘊，正是順應了這句話的規律。故而，任何民族民間藝術想要獲得長久的發展并且被更多的人民所接受，就必須要了解自身的藝術特色、民眾的審美特色以及發展的差異特色，只有把握這三個點才可以完善自身不足并且在發展中長治久安激發自身的活力。

（二）搞創新，才能與時俱進

“創新者勝，善變者活?！倍置倒逅盏亩宿D這一藝術產自于鄉村，流行于民間，唱的旋律是東北人最熟悉的小曲、小帽，扮的是大家最愛看的二人轉服裝，不僅將民風民俗唱了進去，更是將二人轉演出時最為重要的臺上與觀眾打成一片共娛同樂的氣氛當中。二人轉是具有極強的包容性和開放性的，正是因為這種包容性和開放性才使得二人轉這種藝術表演形式至今仍然被人們所認知，所接受，二手玫瑰樂隊的出現很好地印證了二人轉這兩個性質，并且基于對二人轉本體及二人轉文化的認知，將地方的曲藝元素灌注于搖滾音樂中，既符合潮流的發展，更體現了創新的特色。

與二人轉類似的藝術形式不在少數，但是大部分都是墨守成規，是傳承，沒有認識到創新的重要性。二手玫瑰樂隊這種大膽的嘗試，為其他藝術形式的發展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不同藝術之間的可以相互學習，融會貫通，這種創新思維需要每一個藝術傳承人的共同努力，每一個藝術家都應該是時代是弄潮兒，要像二手玫瑰樂隊一樣敢于嘗試新的發展模式，敢于大膽的創新，這樣才能使藝術向前發展并且在激烈的競爭中獲勝。二手玫瑰樂隊音樂的通俗性給予了底層人民關懷，它將二人轉賦予毫不留情的批判精神、放蕩不羈的情懷以及靈魂深處對自由的渴望，這種出其不意的創新值得其他藝術形式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