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肆虐下閆氏蜀繡作品的當代回應

鄒 濤 李曉敏

（重慶師范大學美術學院,重慶 514006）

追溯歷史，人類曾遭遇過無數次的瘟疫，每次疫情都對人類文明造成深刻影響，但也推進藝術史發展。盡管藝術阻止不了疫情蔓延，但藝術能激發我們的思想和情感，反映那個時代發展的潮流及人文思想。許多人在歷史洪流中被漸漸湮滅，而承載疫情悲慘記憶的藝術作品卻被長久地保存下來。2020年，是極其特殊的一年，新型冠狀病毒肆虐全國，波及全球,成為近百年來最為嚴重的公共衛生事件，2021年全世界仍在艱難抗疫。重慶市蜀繡非遺傳承人閆永霞老師和她兒子用蜀繡的方式繡出體現當今疫情之下時代英勇精神的作品。這些蜀繡作品可讓我們深刻反思藝術對瘟疫的表達方式及其特色。

一、古代西方瘟疫主題繪畫作品的表達方式及其特色

瘟疫無形，不似船堅炮利，卻也在冥冥之中影響著人類社會的發展方向。在古代西方，瘟疫曾出現多次，深刻影響了西方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領域，也在藝術史中留下了印記。古代西方美術家用畫作、雕刻、攝影等藝術載體直觀地呈現瘟疫中的凄慘場景，反映瘟疫帶給人類的浩劫，也折射出人性的黑暗與光輝。繪畫作品則更具直觀性，從主題內容、構圖形式、色彩隱喻等方面分析古代西方的疫情代表畫作，可以洞見其對疫情的表達形式和藝術特色。

（一）疫情主題內容多樣化

西方繪畫史上瘟疫主題作品不勝枚舉，如《雅法城的黑疫病人》《阿什杜德的瘟疫》《死神的勝利》等，其主題內容多樣，充斥著大量以刻畫描述死亡、諷刺社會等主題內容，這是動蕩時期社會現實在藝術領域的直接反映，折射出民眾對瘟疫的悲觀態度和低落情緒。

第一，疫情主題繪畫作品側重于展現描述死亡的場景，以傳遞“死亡面前人人平等”的寓意。14世紀歐洲爆發的黑死病，危害程度極大，僅在1347年至1351年間死亡人數達到當時歐洲人口的三分之一。此傳染性疾病從意大利蔓延到西歐、北歐和俄羅斯，傳播速度快、范圍廣?！端郎竦膭倮访枥L的就是黑死病流行時的慘烈情景，這是藝術家對這場瘟疫宏觀場景的視覺記錄。它直觀表明不管是國王、貴族抑還是普通人都在疫情面前平等，生命的脆弱不因身份而改變。又如《阿什杜德的瘟疫》中描繪了2世紀中期古羅馬安東尼執政時期的一場瘟疫場景，畫面上尸體橫陳、人們掩面而泣。畫家以目擊者的視角對其進行刻畫，再現了史書上對這次瘟疫中凄慘場面的記載。再如《瘟疫的懲戒》同樣描繪了由腐敗尸體、掙扎患病者、悲傷生者等細節構成的死亡場景，對觀者心靈造成了強烈的震撼。

第二，疫情主題繪畫作品也注重以畫諷實，即用諷刺性的人物、情節等反照人性的黑暗?！端劳龅膭倮分袊鹾褪勘钥鋸埖谋砬轱@現他們對財富的貪婪，這是畫家對疫情之下法度缺失時人性陰暗面的真實揭露。此類畫作比比皆是，《阿什杜德的瘟疫》中，垂死的老婦人絕望地枕在石柱上，對求助于她的孩子毫無反應；《死亡之舞》第十八幅《法官》中，當死神來臨時法官正在接受賄賂，以不正當的手段聚斂錢財，一定程度上體現出當時的司法不公正現象。[這些畫作都以疫情下特殊人物及其動作表情的描繪諷喻人在疫情下的人性麻木、貪嗔等黑暗之處。

（二）構圖場景比較宏大

場景宏大的構圖是疫情主題作品的一種典型表達方式。圖1運用鳥瞰式的全景構圖，飽滿而不凌亂，疏密得當，層次分明，空間感突出；畫面豐富，人物栩栩如生，所有的形象被納入從左向右運動的動勢當中，形成排山倒海的氣勢。畫面中遍地橫陳的死尸更展現了瘟疫給人們帶來的恐懼和悲涼。圖5《雅法城的黑疫病人》以清真寺為背景，遠處的建筑物加強了畫面空間感、縱深感，眾多人物則集中在前景三分之一處水平線上，此場景宏大的構圖方式彰顯了恐怖壓抑的氣氛彌漫著整座城市。

（三）色彩死亡隱喻性明顯

色彩作為第一視覺要素，在疫情主題作品中可隱喻疫情肆虐時人們內心的恐懼、壓抑和絕望。圖6色彩以綠、棕、黃色為主，其中綠色是對其內心孤獨、壓抑的表達，棕色寓意蒙克虛弱的身體狀態，黃色則是對蒙克面臨流感焦慮的婉轉表達。又如《死神的勝利》以棕紅色調為主，搭配黑、白、紅、黃等色，黑色是人們面對瘟疫恐懼心情的表達，白色寓意修士和朝圣者的冷漠無情，紅色寓意生命脆弱，黃色則是對大自然遭到破壞的表達。由此可見，疫情題材的繪畫作品具有強烈的色彩隱喻特色。

圖1《死神的勝利》

圖2《阿什杜德的瘟疫》

圖3《瘟疫的懲戒》

圖4《法官》

圖5《雅法城的黑疫病人》

圖6《患西班牙流感后的自畫像》

二、閆氏蜀繡繪畫作品簡介

以刺繡技法繡制繪畫作品就形成了刺繡繪畫作品這一特殊藝術形式。閆永霞老師采用蜀繡分支之一亂針繡技法所創作的亂針繡繪畫作品針法活潑、線條流暢、雙面顯花、層次感強、色彩豐富。其作品有風景、人物等題材類型，其中與畫家們合作的現實主義題材繡品頗具代表性。圖7《金銀滿農家》則是以農家題材為主的繡品，采用中心式的構圖，其大面積金黃色的稻田中屹立著如初雪綻放的梨花樹，樹下的農家小院增添了濃郁的生活氣息，營造了動靜相宜的意境。該繡品針腳細密整齊，運用分層加色、光色透視的手法增強協調感和立體感，具有西洋油畫的視覺效果。

以現實生活題材反映社會現狀是閆氏繡品的另一亮點。圖8就是閆永霞老師臨摹畫家徐悲鴻的代表作《巴人汲水圖》的繡品，該繡品在針法上交叉重疊，用線由粗到細，運針靈活、心手合一，例如為體現江岸巖石的堅硬度和厚重感，則分塊打底，塊面之間交界處豎挺部位針法齊整，渾濁厚實的部位色線則相互參差，力現凹凸質感；石階和沿岸采用水墨絲線和褐色絲線繡制，表現體面關系，層層整齊排列的巖石階梯，以“之”字形排開，錯落有致；畫面中間留白更顯石級的曲折，上半部繡一叢翠竹和幾枝怒放的梅花，再以白粉繡出花瓣，清麗典雅，一塵不染，既映襯出江岸的陡峭，更使畫面韻味十足。這樣，勞動者勞作的繁重、汲水的艱辛則呼之欲出。

圖7《金銀滿農家》

圖 8《巴人汲水圖》

閆氏亂針繡作品不僅展現了閆永霞老師精巧專業的刺繡技法，更體現出她思維開闊，注重跨界合作，勇于在傳承中創新亂針繡。目前，她的繡品越發現代化、時尚化、生活化，其經營的蜀繡門店囊括了品類多樣的亂針繡商品，既有傳統的荷包、旗袍、圍巾等服飾品，又有書簽、筆袋、鑰匙扣等現代生活小商品，還有屏風、裝飾擺件、壁掛繡畫等家居裝飾品。此外，閆老師還與一些企業合作創作大型繡品，如為重慶知名企業天子煙草公司創繡了龍紋壁掛繡畫，工藝精美，視覺沖擊力強。

三、閆氏抗疫蜀繡作品剖析

藝術家們用不同的藝術載體回應社會事件，古代西方繪畫作品能反映疫情體現的人性善惡，而重慶市蜀繡非遺傳承人閆永霞老師與她兒子所創作的繡品則是回應疫情事件的另一種藝術載體。以蜀繡作品反映時代大事件，煥發人們的時代情感，這是閆氏作品最具社會責任感的藝術特色。在2020新冠疫情的特殊時期，閆老師和她兒子羅澤霖用蜀繡這一民間藝術載體飽含深情地繡出象征民族力量的《中國加油》，體現醫務工作者犧牲精神的《最美逆行者》以及贊美抗疫領軍者鐘南山氣魄的《民族脊梁·國之泰山》等作品，每副繡品都具有簡潔精到的藝術特色，現就分而論之：

（一）《中國加油》彰顯民族力量

寶塔作為我們中國傳統建筑文化的代表，民族象征性強，在人民心中具有驅邪祈福、護佑平安的作用。圖9繡品就是以“寶塔”為題材，并配以“中國加油”的文字口號，圖文并茂，主題明確。該繡品采用中心式的布局，以文字的藝術變體構建塔身，變形后的“中國加油”四字分別為寶塔的四個層級，由上至下，組成了寶塔的整體塔身，并用經典的“中國紅”絲線繡成，賦予其濃厚的民族特色。此繡品簡潔明了，集視覺藝術的直觀性和文學藝術的達意性于一體，充分表達了億萬中國人民在新冠疫情的危難時刻所具備的鏗鏘必勝心聲，也彰顯中華民族的強大凝聚力和民族自信心。

（二）《最美逆行者》歌頌醫務工作者職業精神

醫務工作者是我們抗擊疫情的中堅力量，閆氏繡品則將其作為創作題材，表達對其深厚的崇敬之情。圖10閆氏所繡的《最美逆行者》以中心式的構圖呈現主題，上有“最美逆行者”字樣直接點題，其下則是一位醫務工作者的背影。只見她頭戴護士帽、身穿護士服，并配以“十”字形醫務標志表明其身份，而微微彎曲的雙臂、隨風掀起的衣角恰如其分地體現出其視死如歸、逆向而行的犧牲精神。紅色是中華民族的象征，根植于在我們民族文化血脈之中，故而此繡品整體背景呈紅色，不僅視覺效果強烈，而且民族特色濃郁，還可極強地鼓舞人心。此繡品雖以背影的方式呈現，但不禁使我們想到其面部義無反顧的表情和長時間佩戴防護口罩而致的紅色壓痕；從一個醫務工作者的背影形象中，可以使我們聯想到面對疫情不顧個人安全，奔赴抗疫第一線的千千萬萬個醫務工作者。此繡品以簡練質樸的藝術形象歌頌了疫情戰場上的生命守護神是最美的逆行者。

圖9《中國加油》

圖10《最美逆行者》

圖11《民族脊梁·國之泰山》

（三）《民族脊梁·國之泰山》贊美抗疫領軍者氣魄

鐘南山作為抗疫領軍人物之一，他是百姓心中的一座泰山，是民族的脊梁。閆老師的兒子羅澤霖創作的圖11《民族脊梁·國之泰山》，據說還送給了鐘南山本人。該繡品同樣也以中心式的構圖形式表達主題，在繡品中鐘南山緊皺的眉頭、犀利的眼神、微微張開的鼻孔以及緊咬的牙關，體現出作為抗疫先鋒的滿滿信心和壯志豪情。此繡品采用亂針繡技法，并結合線描的表現手法，黑白對比強烈，使得面部紋路更加清晰，人物表情栩栩如生，再現了鐘南山抗疫必勝的堅定信念。廣大醫務工作者是抗疫情戰線的中流砥柱，是勇敢的戰士。此繡品中鐘南山堅定的表情突出其戰勝疫情的信心和決心，體現出大醫精誠、大愛無垠的個人魅力，亦呼吁我們要堅信科學、相信醫學。

四、結語

人類社會的文明演進從來都不是一帆風順的，始終伴隨著一些極端事件，疫情就是其中人類力量難以控制的突發事件。每一次重大瘟疫事件，藝術家從未缺席，藝術文化作為一種歷史的見證，以獨有的藝術形式引人深思，成為人們深刻的集體記憶。閆氏蜀繡作品提供了一種記錄疫情史實的有溫度、有情感的視覺載體，反映了一個民族在疫情肆虐下表現出的時代英勇精神，也讓人們從歷史中去認知疫情，見證時代，同時也以其撫慰人心，煥發斗志，催生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