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路（組詩）

林中路

林中之路

通向當年烏云聚集的地方

也通向風的發源地

如今的人們都還記得它

重新走過

仍可見很多人張皇的倒影

令人惋惜的是

那一場風從同一個方向來

新舊之分卻已埋下

千萬不要再說

風馬牛不相及這樣的言語

歷史的意志

是可以被人籟沖散的

每到大雨將至

我們都要反省這林中之路

有多少人被歧路纏繞了

有多少人能抱著

真理的微光憤然前行

多余

第歐根尼看穿了一切

他如是說——

“哦！破桶。你真是這世界上

最美麗的安樂窩?！?/p>

于是他每天住在一只破桶里

忘記了高高在上的貴族世界

他身無長物

最后只剩下一只

飲水用的缽

而某一天

當他在河邊

拿起缽準備舀水飲用的時候

發現一個牧童

正在用雙手掬水

“哦！原來這缽也是多余的?！?/p>

于是缽也從他身上

立刻消失了

陣雨

黃昏時分

適合經過一場短暫的雨

就像是虛構的愛情

突然剎住尾聲

然后昏黃的路燈

睜開眼

看著雨滴

化身群鳥飛去

此刻的我

也像草木一樣

我們的內心并不空虛

因為我們知道

有朝一日

我們也將化身飛鳥

從這里的傍晚悄然離去

圍觀者

那個蓄著胡須的人

這一次看上去

像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了

他把畫好的畫作

剛貼到墻上

就有很多的人聚攏過來

并且對著那幅畫作

議論紛紛

我站在前方的枇杷樹下

看著這一場景

隱約看到畫作上

有一個人

在寂靜的夜晚

昂首望著迷人的星空

畫作上的這個人

簡直棒極了

他就靜止在黑暗里

炯炯有神的眼睛

像浩瀚的星空一樣永恒

而那些圍觀的人

每被風吹拂一次

生命就丟掉了幾分鐘

晚風吹

這一次

晚風是從天上來的

沒有任何軌跡

就像我們一樣

不經意間降臨塵世

它吹過來

吹進我的耳朵里

使我聽見一種

慰藉心靈的聲音

我努力地去尋找

卻始終找不到

它在哪里

我知道那就是一種

塵世之愛

它到底在哪里呢

就像孩子的腳印

掉進了草叢

兒童節

這一天

整個世界都像是一個

虛幻的王國了

遺忘就是這樣

轉瞬間

就替我們炸掉了60年

利迪策※村莊里

再也沒有一只耳朵

再也沒有一只眼睛

60年來

她被迫放棄了自己的孩子

如今作為一個傷口

她又像是一個嬰兒

被我們遺棄了

如果有一天

類似的災難重臨

我們想起了利迪策

她一定會像一張大手

死死掐住我們的咽喉

注：※捷克的利迪策村，一個與兒童節誕生相關、在二戰中被德國法西斯毀滅的村莊。

涂鴉者

涂鴉的人

將信手涂鴉的作品

三三兩兩上傳到

烏合之眾聚集的地方

然后開始自嘲

無人問津

并且詛咒上帝

他的眼睛

似乎有些傾斜了

他太在意自己

而又不能睥睨一世

最要命的是

他以為自己的命運

掌握在別人

或者上帝的手中

趙目珍，1981年生，山東鄆城人。文學博士，副教授。北京大學中文系訪問學者。青年詩人，批評家。著有詩集《外物》《假寐者》《無限頌》。獲第五屆“海子詩歌獎”等獎項?，F任職于深圳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