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izarov博物館見聞

臧建成

(1.中國醫學科學院/北京協和醫學院群醫學及公共衛生學院，生命倫理學研究中心，北京 100730；2.國家康復輔具研究中心附屬康復醫院矯形外科，民政部康復輔具技術與系統重點實驗室，北京市老年功能障礙康復輔助技術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176)

2016年6月，秦泗河教授率中國代表團30余人參加Ilizarov誕辰95周年紀念活動，筆者有幸隨團，所見所聞感受頗深，撰文《庫爾干朝圣之旅》發表在《中國矯形外科雜志》上。2018年6月，又一屆Ilizarov Readings國際大會在俄羅斯庫爾干隆重召開，筆者受邀作為Faculty之一再次來到Ilizarov中心交流，會議之后停留了1個月，有機會更加詳盡深入的了解Ilizarov技術的起源、現狀及發展。關于Ilizarov中心的故事眾多，個人認為獨具特色的Ilizarov博物館最能展現Ilizarov中心的歷史和活力，遂與讀者分享。

1 Ilizarov博物館簡介

Ilizarov教授逝世之后，在Ilizarov中心時任院長Shevtsov教授的倡議與組織下，Ilizarov博物館開始籌建。經過1年時間的資料收集和整理，終于在1993年6月15日揭牌。Ilizarov博物館位于Ilizarov中心雪花大樓側后方的感染科四層小院的一樓，門廳靠東(見圖1)。博物館完整的記錄了Ilizarov院士偉大的一生，呈現了Ilizarov技術及“張力-應力法則”的發現、總結、升華、應用以及傳播發展的全過程，成為Ilizarov中心發展史上一個重要里程碑，也是目前俄羅斯乃至全世界唯一一家Ilizarov博物館。博物館以Ilizarov教授生前辦公室為主背景，逐漸拓展，內設展廳、器械室、手術室、獎章室，有圖片觀摩區、影片放映區，還有專門的交談區、攝影區，有資料整理室、資料保存室、工作人員辦公室以及休息室等。設計緊湊，主題突出，總共約235 m2。文字多數為俄語，少數為英語，承接著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生、患者、官員以及其他人員的參觀訪問。

2 Ilizarov博物館主要陳列

Ilizarov博物館入口是一個極簡的小門，旁邊懸掛一副針織的Ilizarov教授迎賓巨照。轉身進來，一條走廊豁然開闊，遠遠地可以看到展廳。但馬上被眼前一副生物骨骼圖譜吸引，它展示了昆蟲、鳥類、爬行動物以及人類諸多物種的骨骼進化。博物館陳列的物品種類繁多，篇幅所限，一一描述恐難完成，僅根據主要展品和空間進行分類敘述。

2.1 Ilizarov外固定架模型 進入展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無數個外固定架，琳瑯滿目、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人多高的透明櫥窗里，分成不同的格子。環形外固定器械組裝成不同的構型(見圖2)，按照足踝、小腿矯形和延長、大腿矯形和延長、骨盆和脊柱等部位排列，頂端專門開辟了顱骨缺損外固定牽拉構型，手部和上肢在另外的櫥窗，包括拐棒手牽拉構型和并指牽拉構型。這里是最全的外固定架展示場所，可稱為外固定架的天堂。此時此刻，臨床病例、穿針要點以及穿針過程等迅速在腦海中閃現，臨床所見和模型實現了對接。

2.2 Ilizarov外固定架的歷史 二戰結束后Ilizarov在這里工作，曾是庫爾干唯一一名具有外科技能的全科醫生。他在極其簡陋的醫療環境下進行門類眾多的外科手術，還經常乘坐飛機、馬車等外出會診。他從圓形車輪穩定性的動態裝置得到啟發，發明了用細鋼針交叉穿骨張力下固定的環形外固定器，可以實現骨端的牢固固定與任意調控，他將這個新的外固定裝置用于臨床治療骨折、骨不連和骨感染，治療了大量二戰受傷的患者。1952年6月，該環形外固定器獲得發明專利(證書號98471MZSSR)。Ilizarov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發現了著名的“張力-應力法則”及“牽拉成骨生物學理論”，獨創了有別于西方醫學的外固定微創技術體系，廣泛用于創傷骨折救治、肢體畸形矯正與殘缺修復，挽救了無數瀕臨截肢的四肢短缺患者。因此，Ilizarov技術被譽為20世紀骨科學發展的里程碑。

圖1 Ilizarov博物館大門 圖2 Ilizarov外固定架模型

1968年蘇聯著名跳高運動員Valery Brumel因小腿傷病在莫斯科各大醫院數次手術后不愈，萬分苦惱之下遠赴西西伯利亞接受Ilizarov的治療，最終重返賽場，再一次刷新跳高紀錄，Ilizarov醫生因此而名聲鵲起。Brumel患的是右小腿中下1/3的骨折不愈合，接受的是脛骨近端截骨外固定骨段搬運手術，最終獲得骨愈合。當我們見到Ilizarov博物館保存的治療前后的照片，驚嘆當年Ilizarov的高超技術，也由衷佩服他留取了如此完整的病例資料。在Ilizarov中心每天上下班的路上都會經過一個2.2 m高的桿子，上邊縱身一躍的就是奧林匹克跳高冠軍Brumel，那一刻永遠定格，不斷提示著我們Ilizarov技術在臨床中的重要意義。

2.3 外固定架肢體矯形藝術 這一天，風和日麗，Ilizarov教授把醫生們叫到雪花樓前，與患者們一起討論肢體延長與肢體矯形的要點和注意事項。這一刻正巧被當地有名的畫家遇見，遂做成畫，陳列在展區，至今仍有重要意義和藝術價值。

Ilizarov技術可以矯正肢體畸形，包括實施肢體延長，適用于矮小人的增高和下肢不等長的短肢體延長。有一個模型以不同的身高差做出說明，后邊圖片做出解釋，清楚形象，淺顯易懂，適合不同背景的人加深對肢體重建的理解。

有一個模型是在玩具狗的前腿上裝上了環形外固定器(見圖3)。我們可以聯想到20世紀60年代為了驗證牽張成骨現象，100余位科學家花費10年功夫進行研究，很多是以狗為實驗動物，曾經一次隨機對照研究竟納入480條狗。所以狗為Ilizarov技術“張力-應力法則”的建立和完善做出了巨大貢獻。在人們心目中狗是英雄，在博物館專門設立了狗的位置以示對狗的崇敬，在感染病區樓前同樣矗立著狗的銅像。還有智慧馬車模型，是為了紀念萌生外固定架發明靈感的那架馬車，半環作為套纓，螺桿和鉸鏈巧妙構思，令人嘆為觀止。Ilizarov教授曾說“實施復雜疾病的治療要有十足的想象力”，可見一斑。有患者在治療結束后想象力也被激發，索性將治病用的架子組合成“一箭穿心”的模型贈予心儀之人，據說當時成就了一段佳話。

3 Ilizarov工作室

3.1 辦公室 向前走是Ilizarov教授生前辦公室。門口整齊的排列著出版的書籍和未出版的手稿，當年秘書的辦公桌和打印機。一幅掛滿勛章的Ilizarov教授彩色畫像躍入眼簾(見圖4)，1982年10月14日，木星Jupiter星際軌道之中一顆3 750小行星被命名為Ilizarov星，Ilizarov教授的偉大功績永世為人們稱道。Ilizarov教授經常在這個屋子看病，這里是他的辦公室兼診室，之前的桌椅、電話、臺燈、名片、病例展示用圖和當年接待患者的照片等一切物品都保持著原樣。我激動地和Ilizarov教授辦公桌合影，微笑著站在椅子旁邊，彷佛教授還在。墻角擺放著教授親手設計的雪花大樓模型。大樓設計不僅通風采光良好，更重要的是安全，若某個病區發生瘟疫，可以即時關閉此病區，而不影響其他病區繼續工作?？繅Φ囊慌艡淮袄锶峭夤潭ㄐ∧Ｐ?，很多設計非常好，非常有新意；還有獎章和紀念品，記錄著教授生活的點點滴滴。里屋門口是他一家的照片，我注意到了他的女兒Svetlana Ilizarov，2012年4月首屆北京外固定肢體重建大會時，秦泗河教授邀請她來北京，并到國家康復醫院參觀，見到中國同道應用他父親發明的技術所做的出色工作曾激動地落下眼淚。

圖3 裝了環形外固定器的玩具狗

圖4 Ilizarov院士

3.2 Ilizarov手術室 復原的手術室再現了當時手術室的真實場景(見圖5)?；颊咂届o的躺在手術床上，一個醫生已經消毒完畢，另一個醫生正在穿手術衣服，手術臺邊上擺放著手術需要的外固定器械，全環、半環、鋼針、電鉆、紗布、墊圈、螺絲等原始配件和現在相差不大。旁邊是當時的麻醉機，墻上掛著患者的X線片，原來是一個脛骨骨折的患者，正要接受外固定手術?！笆中g室”形象的呈現了手術室的真實氛圍，在旁邊的小桌，訪問者還可以親手組裝外固定器，實現了博物館的教育和實踐功能。

圖5 復原的手術室

3.3 Ilizarov教授的器械室 器械室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外固定零件，還有很多正在裝配過程中的原始器械構型、外固定掛圖、牽拉成骨的顯微鏡下圖片和肢體解剖模型以及四肢穿針模型。有人走過來時，音響中會自動播放Ilizarov教授真人說話和動圖，生動有趣。

4 Ilizarov技術在世界的傳播與發展

一個轉角櫥窗，一個放映視頻，一臺電動的外固定架矯形器和一臺可延長假體，生動展示了Ilizarov技術的傳播與發展。櫥窗里陳列著Ilizarov教授到歐洲、非洲、美洲及亞洲等世界各國講課示教的照片和文字資料，各國會議的參會紀念以及日程冊等，記錄了以教授名字命名的國際ASAMI協會從誕生到壯大的過程，簡直就是一部“Ilizarov技術世界傳播史”。

一組照片突然躍入眼簾，記錄的是2016年秦泗河教授帶領30余人代表團到Ilizarov中心參會的事件，次年Gubin教授帶領2名醫生到北京參加我們組織的“中國-俄羅斯-孟加拉國Ilizarov論壇”。兩次論壇搭建了中俄Ilizarov技術領域交流的豐碑。檔案室的留言簿里還保存著秦泗河教授2016年參觀完博物館后的手書留言。

在庫爾干留學期間我到這里不下5次，仔細甄別歷史文物呈現給我們的細節，每次都無限感嘆。Ilizarov教授的沉思充滿了自信、憂患和釋然，不管是素描、油畫、水粉還是雕像，都傳遞著行醫之道、人文之道以及技術理念傳播和教育之道。Ilizarov技術在全球范圍已經得到有效的傳承和發展，秦泗河教授也在濰坊醫學院建造了一個中國矯形外科展覽館，續寫著Ilizarov教授的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