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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青年亞文化社會心理探尋
——基于語料庫的趙雷歌詞話語分析

2021-07-12 07:25
大眾文藝 2021年2期
關鍵詞:趙雷民謠底層

(湖南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院,湖南長沙 410082)

一、緒論

新民謠自2000年以來進入大眾視野后,其影響力在聽眾圈開始逐漸擴大。學者們對新民謠歌詞的研究多集中在源流與分期上,并著重從文學與藝術的角度探討了新民謠歌詞所包含的文化與情感(劉斐2011;喬煥江2014;魏嶸2016等)。但這些研究多是基于內省的文本風格分析,沒有從話語建構的角度出發來探尋新民謠背后所反映的社會文化心理,也就導致了學界對新民謠的解讀還停留在一個表象的層面。

費爾克拉夫(1997)在CDA原則中提到“話語構成社會和文化;話語是一種社會行為(socialaction)?!蹦敲葱旅裰{作為一種特殊的話語類型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青年一代的社會心理。因此,我們以民謠歌手趙雷為例,運用話語分析理論從歌詞話語的內在建構出發,試圖從歌詞創作的背后找出新民謠躥紅的原因,以期探尋中國當代青年群體追求新民謠音樂的社會心理。

二、理論框架與語料選取

(一)話語分析框架

本文采取的理論框架為批評話語分析的代表人物梵·迪克的話語分析模式。梵·迪克認為話語分析的主要目的是對我們稱為話語的這種語言運用單位進行清晰的、系統的描寫。這種描寫有兩個主要的視角,即文本視角和語境視角。此外,他提出話語分析要從微觀結構到宏觀結構,既要在局部或者說微觀層次上,又要在整體或者說宏觀層次上對話語的形式、意義和行為進行描寫。我們綜合梵·迪克對話語分析視角和結構的劃分情況以及語料特點,以具體歌曲為樣本進行話語分析,將宏觀與微觀、文本與語境相融合來分析某一歌曲的創作目的與話語構建,從而進一步分析其中所蘊含的社會心理。

(二)語料的來源與處理

本文的歌詞語料來源于網易云音樂,其中收錄趙雷歌曲共50首,除去翻唱與重復的版本,剩余36首。為獲得更真實的語料情況,在初始語料中我們只保留了歌詞部分,沒有將歌名、作者等歌曲信息收錄進來。本研究選取國家語委的分詞及詞性自動標注工具對語料進行處理,并且對分詞結果中的地名與人名進行了人工校對。在進行數據處理時,使用的工具主要有Antconc和Excel。

三、歌詞話語建構中的社會心理

在中國,音樂的重要性以及通常的音樂制品可以在新興的青年文化以及對本土現代化的文化產品的日益渴望中看出(Chanan1994)。新民謠作為青年群體所追逐的流行文化元素,同樣在他們的社會生活中起到了極其重要的影響。從話語建構的角度來看,趙雷選擇很多話語策略來凸顯民謠話語的特點,構建出屬于自己的亞文化心理世界。這種亞文化情感在大眾傳播的過程中,與受眾的社會心理相吻合,那么新民謠作為連接二者之間的橋梁,其歌詞話語中一定反映出二者共有的社會文化心理。我們主要從現實與理想的三個對立面來分析青年群體的亞文化社會心理。

(一)南北對立

在進入大眾視野前,新民謠大多以線上加線下的低廉模式進行傳播,包括LiveHouse、音樂節、自媒體(豆瓣、微博)、網絡音樂平臺(網易云)等。為更清楚地看到趙雷的城市情懷,我們統計其歌詞中的地名,多為他的故鄉“北京”和與北京有關的地點,如“鼓樓”“南鑼”“中戲”等。但在具體的話語建構中,他對北京的情感似乎沒有如此簡單,我們以《再見北京》為樣本進行話語分析。

初級命題1:歌詞文本的第一、二段。趙雷在這兩段形式上相對整齊的主歌部分中交代了自己離開北京的現實環境,由此我們可感受到趙雷在離開北京時心情是相對落寞的。段末,趙雷開始由景即情,從構建自己離去的場景上升到“北京”與“小我”的感情,講述自己離開北京的原因以及對北京歸屬感的喪失。

初級命題2:歌詞話語的第三段。趙雷由環境描寫道心理描寫,表達了自己對北京的復雜情感。

初級命題3:歌詞話語的第四段。趙雷從第一節主歌對離開北京時環境的構建轉換到了未來再見北京時情境的構建。從“當下”到“未來”這一時間跳躍的構建,體現了趙雷在離開北京時內心世界的復雜與波動。

初級命題4:歌詞話語的第五、六、七段。其內容與初級命題2大致相同,但第六段中,趙雷將“是否”換成“怎能”,這一句式的轉變使得正反問句變成了反問句,表明趙雷的情感在副歌的最后部分得到了升華,體現出“我”與“他人”對京情感的差異。

整體而言,樣本1的宏觀命題為:趙雷對北京的不舍與離別。該歌曲的4個初級命題體現了趙雷作為在京奮斗的社會青年,對北京的繁忙與喧囂的無奈。作為青年群體的一員,趙雷找不到自己的人生價值與實現理想的方式,導致他在生活中困苦不堪,但他又渴望能夠在北京擁有自己的一份事業。于是這種心理上的沖突直接導致了他對北京的矛盾之情。

根據上文對《再見北京》的話語分析可知,趙雷對北京的感情蘊含了一對矛盾體——不舍與離別。通過表1我們可看到,“成都”“麗江”等地名的出現頻次僅次于“北京”。這些南方城市作為遠方與現實的北方相對,形成了趙雷歌詞中的南北對立。事實上,“南方”與“北方”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空間對立,而是創作者心理距離上的對立?!氨狈健卑涤鳜F實世界,而“南方”暗喻理想世界,表明趙雷在生活中對社會現狀所產生的危機感與邊緣感以及對自我存在的迷茫。

由此可知,趙雷在其歌詞話語中構建了一種南北對立的矛盾,這種南北對立正是青年群體在奮斗過程中所面臨的首要困境。對與趙雷相似的底層青年而言,他們難以在大城市找到歸屬感與出路,在被社會逐漸邊緣化的過程中看不到自身存在的意義與價值。由此,他們開始轉向在網絡世界中找尋與自我身份相似的文化團體,于是新民謠脫穎而出。其中地域上的南北對立正好與青年群體心理上的南北對立相呼應,形成了二者在精神上的共鳴,使得青年群體對新民謠歌手產生了身份認同。

(二)虛實對立

由于新民謠歌手大多在現實世界中缺乏一定的物質條件,他們只能在理想世界中獲取相應的回饋與滿足。趙雷通過使用構建理想世界與現實世界相對立的語用策略,將理想世界為 “虛”,而現實世界為“實”,形成了新民謠話語中的虛實對立。我們以趙雷的《理想》為話語分析樣本,考察其歌詞話語中的虛實對立。

初級命題1:歌詞話語的第一、二、三段。趙雷以“吃”“住”為“實層”入手,將話題轉換到“美夢”與“理想”,在歌詞文本的開頭構建了當代青年在外漂泊與奮斗的困苦畫面,虛實結合,表現了其內心世界的空虛與絕望。

初級命題2:歌詞話語的第四、五段。趙雷從主歌部分的“實層”與“虛層”的交織轉向了“虛層”的構建,由前文的吃穿住行聯想到“四季輪回”與“一無所獲”,意味著這種貧窮困苦的生活一直都是他生活的常態。后趙雷使用對比的語用策略,運用語義上相反的詞語來體現理想存在的雙面性。

初級命題3:歌詞話語的第九、十、十一段(除去中間重復的片段)。趙雷從“虛層”再度回到“實層”,不再對理想抱有患得患失的態度,最終依然堅信理想是支撐自己為之奮斗的精神支柱,依然是自己被現實打倒后再度奮起的人生希望。

整體而言,樣本2的宏觀命題為:在現實世界的壓力下,趙雷對理想的矛盾情感。趙雷通過構建“虛實對立”的三個層級來突出理想的矛盾之處,這三個層級分別對應此樣本的三個初級命題。首先以“實層”入手,在困苦的生活中將現實與理想跳躍式拼接,接著上升到對理想的質問與懷疑,但在最后的副歌部分卻筆鋒一轉,認為堅定理想才是奮斗的精神支柱。

由此可知,趙雷在其歌詞話語中構建了一種虛實對立的矛盾。趙雷多以小型酒吧為介傳播新民謠,這就決定了其受眾多是邊緣化的底層青年。這種情境下,底層青年作為一類特殊的受眾與新民謠歌手相觸碰,二者都在困苦的現實中得不到安慰,只能以某種音樂來寄托理想,新民謠也就受到廣泛關注。另外,中高層青年在西方思想的影響下,其關注點多“由外轉內”,即關注自我的心境與感受,這恰好與新民謠對“小我”的構建相統一。這種“小我”精神映射到社會生活中,便形成了自我與社會群體的矛盾,也同樣造成了中高層青年亞文化的社會心理。

(三)情感對立

由于在現實世界中物質的匱乏,新民謠歌手作為底層青年難以滿足對親人與愛人的需求,長此以往便會加劇他們內心的愧疚與自卑。為更清楚地了解新民謠歌手對親人與愛人的態度,我們選擇考察趙雷歌詞話語中第三人稱代詞的出現情況,并與BCC語料庫作對比,其中第三人稱代詞“她”的使用頻率明顯高于“他”,說明在民謠話語中趙雷更傾向于女性形象的構建。通過Antconc中“她”的檢索行可看到,“她”在趙雷歌曲中主要為兩類女性形象,即親情類與愛情類,下面我們分別論述。

1.親情類

趙雷對親情類女性形象的構建主要有三個具象:媽媽、姐姐和侄女。我們以歌曲《媽媽》為例,對趙雷親情類的女性形象構建進行話語分析。

初級命題1:歌詞話語的第一、二段。趙雷首先通過對“媽媽”一詞的反復使用來確定話語的構建對象。其次,他在第一段中明確了話語創作的目的,“多想給你一顆輕松的心臟”旨在表明媽媽身患心臟病,自己卻只能寫歌祈禱。第二段中,趙雷通過使用三個消極情感的詞語“難過”“沉默”和“悲傷”來對應“清晨”“冬天”和“世界”,表達了他在母親彌留之際內心的痛苦與絕望。

初級命題2:歌詞話語的第三段。趙雷以創作者的身份與構建對象進行對話——“媽媽,帶我走吧”,呼喚母親帶他一路離去,在天上或地下重新擁有完整的家庭。

整體而言,樣本3的宏觀命題為:趙雷表達了他對母親離世無能的絕望心態。物質條件的匱乏使得趙雷在母親臨終時也未能完成自己給母親的愿望,這直接造成了趙雷內心的愧疚與自責,反映出底層青年對家庭困境的無奈。

2.愛情類

趙雷在民謠話語中對愛人情感的構建多以消極層面為主,主要表現為生活條件的不足與愛人需求之間的矛盾。我們以歌曲《人家》為例,對趙雷愛情類的女性形象建構進行話語分析。

初級命題1:歌詞話語的第一段與第二段。句子開頭趙雷重復使用“人家”一詞,“人家”的指代范圍較廣,但從話語來看應該確指為趙雷的對象。就創作者而言,與戀人之間的關系是非常親密的,可“人家”一詞一般用來泛指第三人稱,其關系相對來說更為疏遠。從語用策略的角度來看,趙雷使用了情感上疏遠的人稱代詞來指稱親密的對象,可見他對這一構建對象的復雜情感。通過使用“車”“房”“存款”“公主”等詞,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趙雷所構建的女性形象在物質條件上要遠遠高于底層青年的趙雷。通過對戀人物質條件的描寫,趙雷體現出自己與戀人的差距以及底層與中高層階級之間物質差距的殘酷事實。

初級命題2:歌詞話語的第四段。趙雷將話語轉向自我的物質條件與心態的描寫,“二八車”和“租來的房子”與“人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這并不妨礙趙雷對生活的熱愛,反而讓他覺得“瀟灑”與“溫馨”。

初級命題3:歌詞話語的三至七段(除第四段)。趙雷首先表明自己對生活的態度,唱歌與填飽肚子是他生活的常態,但這種常態與“人家”的生活格格不入。最終,趙雷認識到“美夢”與他無關,他所擁有和期望的只是家人與自我健康與幸福。

整體而言,樣本4的宏觀命題為:趙雷構建了一個“人家”的女性形象與自己底層青年的形象作對比,二者在物質條件上相差甚遠,只能以分手告終。在這首歌中,趙雷代表底層青年,而“人家”代表中高層青年,二者在社會地位與權力上表現出明顯的差異,同樣在話語權力中也有所不同。

由此可知,趙雷在其歌詞話語中構建了一種情感對立的矛盾。這種矛盾并不是表面的對立,而是親情和愛情作為青年群體生活中最重要的兩種情愫與他們現實條件的矛盾。對底層青年而言,他們很難在短時間內突破階層實現自己的理想,無法滿足親人與愛人對自己的期待,這種現實使他們產生對親人與愛人的愧疚與無奈,造成了親情與愛情在它們世界里的對立。對部分中高層青年而言,他們在親情與愛情上的缺失同樣會讓他們在話語的對立面形成身份錯位,造成與底層青年相同的亞文化心理。

四、結論

通過對趙雷歌詞話語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新民謠的走紅與當代青年亞文化社會心理的關聯。不論是從宏觀結構還是微觀結構上看,現實與理想的矛盾都是趙雷歌詞話語建構的核心內容,主要表現為南北對立、虛實對立和情感對立。不僅包括以趙雷為例的底層青年,還有部分中高層青年都在高速發展的社會中難以將理想與現實相等同,在得不到自身情感宣泄的同時逐漸與主流文化相悖。由此,青年群體的社會心理似乎與新民謠不謀而合,這種講述“小人物”矛盾的話語正是反映了青年一代對社會現狀的危機感以及自身何去何從的困苦與焦灼的雙重社會心理。

注釋:

①https://music.163.com/.

②Chanan M:Musica prattica,London:Verso,1994.轉引自Matusitz.J:Chinese Rock and Pop Mu sic:A Semiotic Perspective,Asia Eur,2009:7 :479.

③https://music.163.com/#/song?id=447925067《再見北京》.詞曲:趙雷,演唱:趙雷.

④https://music.163.com/#/song?id=29567189.《理想》詞曲:趙雷,演唱:趙雷.

⑤荀恩東,饒高琦, 肖曉悅, 臧嬌嬌. 大數據背景下BCC語料庫的研制[J].語料庫語言學,2016(1).

⑥https://music.163.com/#/song?id=202377.《媽媽》演唱:趙雷,詞曲:趙雷.

⑦https://music.163.com/#/song?id=202367.《人家》演唱:趙雷,詞曲:趙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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