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馬克思經濟學綜合學派的國有經濟理論及其時代價值

李政

李? ?政，吉林大學中國國有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地），經濟學院教授、博導。

程恩富教授是在國內外政治經濟學界和馬克思主義學界享有盛譽的著名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作為學術巨擘，他創立新馬克思經濟學綜合學派，首創現代政治經濟學“五過程法”新體系，獨創性地提出了“新的活勞動價值一元論”“新經濟人論”“資源與需求雙約束論”“公平與效率交互同向變動論”“知識產權優勢論”“當代經濟基本矛盾論”“社會主義三階段論”等一系列理論和政策思路，著作，影響廣泛，貢獻卓著。作為中華外國經濟學說研究會、中國政治經濟學學會（原中國經濟規律研究會）和世界政治經濟學學會等全國乃至全球重要學術團體的會長，程恩富教授兢兢業業、殫精竭慮，吸引一大批國內外學者積極參與，使這些學術團體都獲得長足發展，產生越來越大的影響力，產出越來越豐富的優秀研究成果，同時培養了一批又一批學術骨干和學術新人，出色發揮了學術領袖作用。作為全國人大代表、全國人大教育科學文化衛生委員會委員，他立場鮮明，不畏壓力，堅持己見，積極建言獻策，提出大量有重要價值、對國家經濟社會影響深遠的觀點，體現了一名學者的家國情懷和使命擔當。程恩富教授及其學術團隊的學術思想豐富多彩、博大精深，現主要就其《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論》①一書中關于國有經濟的理論作一評析。

一、關于國有經濟的理論概述

粗略查詢，程恩富教授及其學術團隊以國有經濟、國有企業為主題和關鍵詞的文章達到近百篇，范圍不僅涉及國有經濟和國有企業功能性質等基礎理論，更涵蓋國有經濟戰略性調整、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改革、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革和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等改革發展實踐的方方面面。這些成果一方面反映出他們對國有經濟和國有企業問題的特殊關注與高度重視，另一方面也成為我國國有經濟思想理論和學說中的座座豐碑，成為國有經濟理論工作者和實踐探索者不可不認真學習和深入研究的思想寶藏。

事實上，國有經濟和國有企業是程恩富教授等長期跟蹤研究的十幾個問題之一。從1992年、1993年開始，程恩富教授就作為上海國資委的咨詢專家應邀參加了該委主要會議。1993年，在一次國資局（國資委前身）首任局長參加的座談會上，他提出了國企改革模式。半年后該局局長向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同志匯報的時候，把這個模式稱為三大模式之一。這一模式簡單來說就是國資局應該成為直屬國務院的正部級單位，不應該隸屬于財政部，應該是一個獨立的決策系統;其他政府部門都沒有最后的決策權，最后的決策權應該是國資委的獨立管理系統。國資管理系統應該是三個層次：第一是國有企業;第二是國有控股公司;三是國資委。

20世紀90年代，程恩富教授還提出總經理、董事長都應該市場招聘，不應該設一個專門組織部門來招聘國有企業或者控股公司的負責人，應該由國資委獨立地招聘。這些觀點都是非常具有超前性和指導意義的，深刻影響了后來的國資國企改革決策與實踐。②2011年，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等舉辦的第五屆智庫論壇上，程恩富教授等提出我們對國企應當如何改革、如何做強做優，甚至做大，反駁了那種認為中國模式有兩大缺點的誤論：第一，國家宏觀調控太多;第二，國有企業太多。此外，程恩富教授還在多種場合以多種方式批駁了“國有企業只是拾遺補闕的”“國有企業不是共產黨的執政基礎”“國有企業低效率論”“國有企業壟斷論”“國有企業應該退出競爭性領域”“國企和民生沒有關系”等錯誤觀點和認識。這些都是非常及時和必要的。

譬如長期以來，有一種比較流行的觀點認為，國有經濟進行戰略性結構調整的實質就是要使國有企業全面退出競爭性領域，專門從事中外私有企業不愿意或無法經營的公共產品，而競爭性部門則只應當由中外私有企業或民營企業來經營?！叭嫱顺稣摗币試衅髽I效率低下，擠占了中外私人經濟發展空間，“與民爭利”，影響了市場公平競爭，不利于我國市場經濟發展，不利于充分就業等等為理由，并根據20世紀80年代末期西方工業化國家國有經濟增加值只占國內生產總值不足10%等情況，主張我國國有經濟應該大范圍地從競爭性行業退出，集中在少數自然壟斷行業或者是民間資本不愿進入的行業和領域，然后民營經濟就能夠擁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就能夠解決就業、效率、國內外競爭等問題，使國民經濟又好又快地發展。程恩富教授等旗幟鮮明地指出，這種觀點在理論和事實上都是站不住腳的，對我國國有企業改革，特別是國有經濟戰略調整是一種誤導。原因主要在于：“國有企業退出”論不利于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基礎的鞏固和加強;不利于發展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有悖于中央關于國有經濟布局和戰略調整的方向;不利于民營企業參與國際競爭和自身發展。③

針對國有企業改革中有關學者和政府部門對股份制給予的過高期待與評價，程恩富教授等始終保持客觀理性的認識，在充分肯定股份制改革作用和意義的同時，也指出其固有的局限和應注意的問題。他認為，作為一種有效的集資形式，股份制可以廣泛吸收社會資本 ， 擴大國有企業的經濟實力和生產規模;作為一種科學的、規范的經營形式，股份制有利于硬化企業的外部制約力和提高企業的競爭意識，有利于提高國有企業的經營管理水平;作為一種現代企業的組織形式， 股份制有利于理順我國國有企業的產權關系，建立規范的公司治理結構和現代企業制度。因而，股份制是可以作為我國國有企業改革的一個重要方向。但是，在國家所有制改革中，股份制并不能解決所有層次的問題，更不能靠它生成一種更有效率的公有制形式。而且，在股份制的推行中， 如果沒有嚴格的立法和執法以保障國有企業財產的權利， 沒有規范的產權制度以界定國有企業行為，那么， 國有企業改革不僅難以獲得股份制的正面效應，而且還會以國有資產所有者權益的喪失為代價。④

針對國有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理論研究與實踐中強調民營資本主導的片面觀點，程恩富教授等明確提出，我國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可以采用混合所有制經濟，但目的和形式應有所不同，混合所有制經濟是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實現形式，公有資本為主體的混合所有制經濟是社會主義的必然要求。他認為其中原因在于：以公有資本為主體的混合所有制經濟是社會主義性質的保證;是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必要要求;是維護國家經濟安全的重要保障。為此，要增強混合所有制經濟中公有資本的控制力和影響力。⑤

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圍繞國有經濟和國有企業改革發展發表一系列論述，成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程恩富教授等的國有經濟學術思想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具有高度一致性。程恩富教授及其學術團隊是國內經濟學界為數不多的長期一貫堅持發展壯大國有經濟、國有企業，主張做強做優做大國有企業的學者，從維護憲法權威性、堅持社會主義性質的高度，強調國有經濟和國有企業的特殊地位與重要性。程恩富教授等強調，要從既確保社會主義紅色江山永不變色 ，又能把我國經濟更快更好地搞上去這雙重角度，來檢視作為社會主義經濟基礎的國有經濟改革和發展。⑥

二、關于國有經濟性質功能及戰略調整思想

程恩富教授等指出，國有經濟和國有企業客觀上具有兩種屬性：一般自然屬性和特定社會屬性。一般自然屬性反映了社會化大生產發展的需要和市場經濟發展的一般要求和特征，而特殊社會屬性是反映由占主導地位的生產關系決定的國家性質和占統治地位的政治需要。首先，現代社會中的國有企業是生產社會化的產物，是社會化大生產的一種組織經營形式。它的存在和發展具有深刻的社會經濟基礎和客觀必然性?，F代生產力、現代市場經濟要求相當比重的國有經濟的存在，已經是確鑿無疑的事實，它體現著一種經濟發展的內在規律性。資本主義出現以后，國有經濟不僅仍然存在，而且得到了相當程度的發展。15世紀下半葉，西歐許多國家就把采礦業、冶金業、金屬加工業掌握在自己手中。國有企業在西方國家有了很大的發展，國有經濟掌握著許多國家的經濟命脈，在國民經濟中居舉足輕重的地位。20世紀80年代以來，由于新自由主義泛濫，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國有經濟占比雖然有所下降，但其存在和發展的必要性并沒有消失。在一些部門中，國有企業和國有資本的比重下降了，但又有一些新的部門或領域需要政府帶頭發展。這種曲折起伏的發展和新舊交替過程是科技進步、生產社會化和國內外左右翼政治力量博弈的必然結果。試圖從社會主義低潮和世界范圍的私有化逆流得出國有企業普遍無前途的結論，是沒有根據的。

其次，資本主義國家國有經濟、國有企業與社會主義國家國有經濟、國有企業具有不同屬性。程恩富教授等深刻分析了資本主義國有經濟和社會主義國有經濟的本質區別與聯系：資本主義國有企業的產生，是生產力的發展迫使資本在事實上承認現代生產力的社會本性，不得不對資本主義私有制進行的一定程度的調整和揚棄。在本質上，它是生產的社會化與生產資料私人占有這一根本矛盾的產物，而在現實中，又把它限定在所謂彌補 “市場缺陷”的限度內，表現為是資本主義國民經濟整體發展的一種條件和保障。所以，馬克思主義認為資本主義國家出現的國有經濟是為整體資本家服務的，并沒有根本改變資本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性質。但從一個角度反映出，社會化生產的發展要求與之相適應的生產關系的產生，已經是一種歷史性的要求和趨勢。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特別是其中的國有經濟，就是適應社會化大生產要求的生產資料占有方式，是從根本上解決生產的社會化與生產資料私人占有這一基本矛盾的產物。社會主義國有經濟是人類社會第一次出現的一種新型的社會主義性質的生產關系形式，其基本特征是消滅了生產資料資本主義私有制，從而消滅了私人經濟剝削，建立起一種勞動者在共同占有生產資料的基礎上的自主聯合勞動方式，是滿足全體勞動者的物質和文化需要，促進其趨向人的全面和自由發展的生產關系。它適應社會化大生產發展的需要，掌握全國經濟命脈，代表著先進生產力發展的方向，是社會主義制度的最重要的物質技術基礎和生產關系基礎。我國的國有經濟作為最能適應生產力發展要求的部分，適應了經濟相對落后的中國迅速工業化和自主發展的迫切要求。

程恩富教授等深刻地指出：在如何認識和對待我國國有經濟的功能、地位和規模問題上，一定要認清國有經濟的二重屬性，不能只強調由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性質所決定的經濟功能和政治屬性及由此決定的規模比重，淡化其由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性質所決定的經濟功能和政治屬性及由此決定的規模比重，混淆兩種社會制度下國有經濟的性質區別。在承認現代市場經濟中國有經濟的共性的同時，注意區分社會主義國家的國有經濟與資本主義國家的國有經濟在性質、地位和作用上的區別。其一，占主體的所有制性質和國家的性質根本不同，因而國家所體現的生產關系也根本不同。社會主義國家是工人階級領導的、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政權，社會主義國有經濟是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現實載體，而資本主義國家的本質是為占主體的私有制經濟和資產階級服務的，因而是“總資本家”其國有經濟雖然具有相當部分的社會功能，但國有資本所有權和國有經濟在本質上是屬于資產階級整體的。其二，國有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和作用也不同。資本主義國家的國有經濟只在市場經濟中起某些私有經濟起不到的補充作用，處于國民經濟中的輔體地位。在我國，國有經濟是社會主義制度的主要經濟基礎，處于國民經濟中的主導地位，發揮支柱作用和國民凝聚力的效應。國有經濟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競爭性主體之一，作為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現實載體，是應該牢固確立的。正如我國憲法第7條所規定的：“國有經濟即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經濟，是國民經濟中的主導力量。國家保障國有經濟的鞏固與發展?！本唧w地說，國有經濟要注重發揮以下六個基本功能：一是基礎服務功能;二是支柱構筑功能;三是流通調節功能;四是技術示范功能;五是社會創利功能;六是產權導向功能。⑦經過比較不難發現，程恩富教授對國有經濟功能的概況是非常全面和富有創見的。其三，國有經濟管理體制和機制也有些不同。

程恩富教授等辯證地指出，肯定計劃經濟條件下國有經濟的巨大成效和歷史作用，與要進行經濟體制改革并不矛盾。經濟體制改革的歷史性啟動，正是基于我們對計劃經濟體制及公有制經濟狀況的發展與我國生產力發展和管理水平的某種程度的不適應有了重新認識的結果。國有經濟改革存在著兩大任務：一是國有經濟結構調整和優化，即國有經濟戰略性重組，就是對 “一大二公”狀況的校正和產業布局的調整。從國民經濟的宏觀結構和布局上對國有經濟實行戰略性調整，從而使我國國有經濟具有適度的規模、合理的布局、較強的控制力，保持在國民經濟中的主導功能和社會性質，是國有企業改革的一項重大任務。程恩富教授一直強調，我國國有經濟結構調整不能以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國有經濟為標準，特別是不能以西方國家的國有經濟比重為依據。因為后者的功能定位主要是彌補“市場失靈”，盡管我國國有經濟也有此作用，但更重要的是體現社會主義性質和社會化大生產的需要。必須依據我國國有經濟的全部屬性來確定國有經濟進行戰略重組的依據。二是國有企業制度和經營機制轉換和優化，即建立適應市場經濟要求的現代企業制度，探尋國有企業的市場實現形式和運行機制。前者是從宏觀角度調整和改組我國國有經濟的規模和布局，適應我國生產力 （產業）發展和社會化生產發展程度的要求，以實現國有資本的宏觀配置效益和國有經濟在整個國民經濟發展中的戰略主導作用;后者是從微觀層次改革我國國有企業的產權結構、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探索適應市場經濟要求的具有活力和效率的實現形式，保證國有資本的微觀運營效益。只有兩者有機結合，才能有效發揮國有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主導作用。⑧

三、關于國有經濟促進共同富裕的思想

程恩富教授等認為，當前我國財富和收入分配貧富分化的問題凸顯，必須高度重視和落實鄧小平關于解決共同富裕的理論。全社會所有制結構中公有制經濟較快下降、私有制經濟大幅上升的根本性變化，是導致貧富分化的首因或根本原因。必須重視公有制經濟的地位和作用，不斷壯大國有經濟，振興集體經濟，提高勞動收入份額，采取各種綜合調節措施，以制止貧富分化和促進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

程恩富教授等指出：鄧小平的“實現共同富?！钡乃枷朐谥袊厣鐣髁x理論體系中具有重要地位。他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笨闯缮鐣髁x的本質屬性，把是否實現這一目標當成判斷改革開放成敗的標準。鄧小平講：“社會主義的目的就是要全國人民共同富裕，不是兩極分化。如果我們的政策導致兩極分化，我們就失敗了;如果產生了什么新的資產階級，那我們就真是走了邪路了。我們提倡一部分地區先富裕起來，是為了激勵和帶動其他地區也富裕起來?！岢嗣裰杏幸徊糠秩讼雀辉Ｆ饋?，也是同樣的道理?！背潭鞲唤淌诘日J為，改革開放就是要把社會主義經濟這塊“蛋糕”做大，但提高經濟效率，做大“蛋糕”只是手段而絕不是目的，把做大后的“蛋糕”分配好才是我們最終的目的。分配“蛋糕”與做大“蛋糕”之間有著緊密的聯系，分配的方式、分配的根據和分配的結果都會影響“蛋糕”的進一步做大。過去，我們主要強調按照生產要素在生產中貢獻的大小來分配“蛋糕”，認為這樣有利于做大“蛋糕”，這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對的。當“蛋糕”不足以滿足大多數人的需要時，這確實激勵了人們做“蛋糕”的熱情，提高了做大“蛋糕”的效率。但當“蛋糕”做得已比較大的時候，分配“蛋糕”的結果對做大“蛋糕”的影響就會大大顯現出來。這是因為，此時分配的方式和結果不當，就會造成貧富分化類型的分配不公，影響做下一個“蛋糕”的績效。進入21世紀以來，我們已經到了要強調分配方式和結果對做大“蛋糕”影響的階段了，應當強調在分好“蛋糕”的同時繼續做大“蛋糕”。

近年來，我國人民生活水平總體上比過去有了很大提高，部分人群、部分地區已經很富裕，但兩極分化的現象日益突出，基尼系數實際上已經大大超過0.5，遠遠超出資本主義發達國家和許多發展中國家。所以，目前我國已經到了鄧小平所說的要“突出和提出”解決貧富分化和共同富裕這個中心問題的時候了。但如何解決呢？正如小平同志所強調的，“只要我國經濟中公有制占主體地位，就可以避免兩極分化”。程恩富教授等指出，公有制經濟在防止兩極分化中承擔重要職能，只要我們保持公有制和按勞分配為主體，貧富差距就不會惡性發展到兩極分化太嚴重的程度，可以控制在合理的限度以內，最終邁向共同富裕的目標。否則，兩極分化、社會分裂是不可避免的。為了實現共同富裕，我們必須“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經濟制度，必須毫不動搖地發展和壯大國有經濟。

程恩富教授等從理論上解釋和揭示了公有制特別是國有經濟對防止兩級分化、促進共同富裕具有特殊作用的原理與機制，同時和非公有制企業相比，沒有了生產資料所有權的經濟剝削，他們可以得到比私有制企業中的勞動者更高的收入。公有制企業中的利潤不是被個人所占有，而是為集體或國家所公有，這樣有利于集體或全體社會成員來分享經濟發展的成果。對于國有企業來說，除了用于擴大再生產之外，上交的利潤使得國家有更大的能力提供更多的公共產品和服務，有更大的能力進行轉移支付來幫助低收入群體，有更大的能力調控經濟。以公有制經濟為主體的產權結構決定了以按勞分配為主體的分配結構。按勞分配的性質和方式比按資分配的性質和方式，更有利于維護財富和收入分配上的公平正義。公有制經濟的存在對私有經濟起到了一定的限制和制約作用，防止了財富和收入的過度集中。在國家調節有序的條件下，公有制企業使得市場競爭比較理性，市場價格比較平穩，避免暴利行業的長期存在。公有制企業的高工資也具有一定的示范效應，進而增加非公有制企業員工在工資談判中的能力。

程恩富教授等強調：一個時期以來，我國勞動所得占GDP的比重持續下降，甚至低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這導致我國消費對拉動經濟增長的作用不斷下滑。在消費、投資和進出口這三個拉動經濟增長的動力中，對于一個經濟大國來講，消費是最主要、最穩定的動力。如果直接關系到民生的消費性內需難以啟動，中國經濟要想實現長期、快速增長是難以持續的。勞動所得不斷下降，資本所得不斷上升是導致我國收入分配兩極分化的主要原因。我國勞動收入份額的持續下降，是我國內需難以啟動的最主要的原因，繼續發展下去會嚴重制約我國經濟增長。而提高勞動收入所占份額、擴大內需、提高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關鍵是要靠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和所有制結構。這些思想對我國當前抵御新冠肺炎疫情、中美貿易摩擦和“逆全球化”等所帶來的經濟下行壓力，實現經濟持續健康快速發展具有重要指導意義。⑨

此外，程恩富教授等明確指出，化公為私的私有化改制是導致貧富分化的重要原因。要想從根本上推動共同富裕，必須從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高度，按照中央精神，毫不動搖地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在政策實踐上，堅持鄧小平同志“兩次飛躍”論的思想，發展農村集體經濟，推動股份合作制的發展，高效利用外匯，加強自主創新，警惕西方新自由主義經濟理論誤導中國的改革，堅持公有制為主體，反對私有化。⑩

四、關于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改革思想

國有資產監督管理體制改革是國有經濟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國有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黨的十六大之前，我國國有經濟改革主要是強調國有企業本身的改革，而對整個國有資產管理體制的改革強調不夠。而要真正深化經濟體制改革，就必須突出國有資產管理系統和體制的重塑。程恩富教授等指出其重要性表現為：首先，有利于國有企業練好“內功”，為增大資產經營效益奠定微觀機制基礎;其次，有利于國家職能的合理轉換和經濟調控的科學化，為增大資產經營效益奠定宏觀機制;最后，有利于現代市場體系和市場組織的構建，為增大資產經營效益奠定市場機制的基礎。為此，2003年中央成立國資委之前，程恩富教授就發表了《建立“一府兩系、三層分立、分類管理”的國有資產管理新體制》一文，系統闡述了其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改革的思想。

程恩富教授等認為，傳統的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是建立在計劃產品經濟基礎之上的，其理論前提就是排斥市場機制的計劃產品經濟觀念，并據此形成“四化”：一是主張行政化，即政企合一，以行政手段為主進行資產管理;二是主張多頭化，即以多個行政部門共同管理資產;三是主張實物化，即以實物形態為主實行使用價值的資產管理;四是主張單一化，即以封閉、單一的產權結構管理資產。為此，程恩富教授提出：遵照黨的十六大關于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改革的精神，新型國有資產產權管理體制應當建立在“新四化”的基礎上：一是強調經濟化，即政企分開、政資分開，以經濟手段為主進行資產管理;二是強調系統化，即以“一級所有、一府兩系、分層分類管理”的系統管理資產;三是強調價值化，即以價值形態為主實行商品化的資產管理;四是強調復合化，即以開放性的、復合的產權結構管理資產。

依據國內外已有的經驗教訓、基本國情和市場經濟原則，程恩富教授等認為，應當構建三層分立的國有資產產權管理機構：第一層次為國有資產的立法管理和監督管理機構，第二層次為國有資產所有權的行政管理機構，第三層次為國有資產所有權的商務管理機構，或稱國有資產產權的經營管理機構。在上述國有資產管理系統中，各種機構和組織的主要職能與任務是不同的。

政府具有一般社會經濟行政管理職能與國有資產所有者管理職能，這雙重職能的合理實現應體現在“一府兩系、三層分立、分類管理、全面協調”的體制和模式之中。即一個政府（從中央政府，到省和市政府）均有兩個系統：一是國有資產管理系統，主要與所有權相聯系;二是社會經濟調控系統，主要與行政權相聯系。國有資產管理部門主要應同財政、計劃、銀行、稅務等部門搞好分類管理和全面協調的關系。這一新體制體現了市場經濟基本規則與國有資產有序管理相結合的精神、“政法分開”（行政管理與立法管理分開）的精神、“政資分開”（行政管理與資產管理分開）的精神、“一府兩系”（宏觀調控與資產管理分開）的精神、所有權管理與行業管理分開的精神、產權經營管理多層次和多類別的精神，以及精簡政府機構和人員的精神。11

五、關于做強做優做大國有企業的思想

程恩富教授及其學術團隊一貫明確主張要理直氣壯做強做優做大國有企業，并對此有過諸多論述，發表多篇重要成果。程恩富教授等指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國有企業通過改革和布局結構的戰略性調整實現了集體崛起，走出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企業發展道路，為國民經濟又好又快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進一步做強做優國有企業，培育具有國際競爭力的世界一流企業，必須繼續遵循經濟規律，深化國有企業改革。12程恩富教授等為此指出具體實現路徑。

首先，要遵循市場運行規律，有序推進國有企業管理體制改革。實踐證明，推進國有企業管理體制改革，必須遵循市場經濟運行規律，順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要求，積極探索公有制與市場經濟相結合的有效途徑。深入推進國有企業管理體制改革，應進一步理順國有資產監管體制、運營體制與政府行政管理體制之間的關系，避免政出多門及決策與執行相混淆，奠定確保國有資產保殖增殖的體制基礎。進一步建立和完善國家對各類壟斷行業實施依法監管的制度、體制和具體措施，進一步完善國有企業經營業績考核制度和國有企業重大決策失誤追究制度，規范國有企業的市場行為，不斷提升國有企業的社會形象。正確處理好全民共享與國有企業自主發展的關系，進一步完善國有資本經營預算制度，適當提高國有企業上繳利潤的比例和靈活性，逐步擴大國有資本經營預算收支規模，推動國有資本經營預算與公共預算、社保預算之間的相互銜接，逐步解決國有企業改革的歷史遺留問題。

其次，遵循產業發展規律，不斷優化國有企業布局結構。程恩富教授等認為，進一步優化國有企業布局結構，必須遵循產業發展規律，適應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和經濟全球化需要，更加合理地界定國有企業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功能定位和作用范圍。繼續建立和完善推動國有經濟布局結構調整的國有資產運營平臺和推動產業升級換代的產業投資平臺，著力打破地區封鎖和行業壁壘，消除制約國有企業按照市場化原則實行跨地區跨行業兼并重組的體制障礙，鼓勵國有企業之間的重組和企業內部的重組。進一步推動國有資本和國有企業更多地向關系國計民生的重要領域集中，向關系國家安全和國民經濟命脈的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集中，向具有競爭優勢的產業和新興主導產業領域集中，向具有較強國際競爭力、主業突出的大公司大企業集中，大力發展新能源、新材料、新醫藥、物聯網、生物育種、文化產業等重要產業，搶占世界經濟發展新的制高點。

再次，遵循企業發展規律，持續提升國有企業內部管理水平。進一步提升國有企業內部管理水平，必須遵循企業發展規律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要求，不斷推進國有企業管理創新，努力形成符合科學發展要求、與產業發展趨勢相吻合、與現代市場經濟要求相符合、與企業客觀實際相適應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管理理念和管理模式。應繼承和弘揚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以產業報國為己任的企業精神，以國家利益統領國有企業發展戰略和發展方向。繼續完善公司治理結構，使董事會的運作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建立更加完善的科學決策體制和內部制衡機制。持續推進企業內部三項制度改革，更好地實現人事、用工和分配制度與市場接軌，科學調整國有企業內部收入差距，建立激勵規范、約束有力的國有企業領導人員薪酬制度和獎懲制度。

最后，遵循國際競爭規律，著力培育國有企業國際競爭能力。程恩富教授等指出，提高國際競爭能力是國有企業改革發展的不懈追求?？萍紕撔潞图夹g進步是影響企業發展水平和國際競爭能力的決定性因素。改革開放以來，國有企業不斷加大技術創新力度，加強科技創新組織體系建設、管理體系建設、技術體系建設，逐步形成了以企業為主體、產學研相結合的技術創新體系，在一些領域取得了一批具有自主知識產權和國際先進水平的創新成果。還應看到，現代企業的國際競爭不僅是技術水平的競爭，而且是可持續發展能力的競爭。實踐證明，國有企業不僅能夠搞好，而且能夠成為世界一流企業。進一步提升國有企業的國際競爭能力，必須遵循國際競爭規律，順應經濟全球化的要求，進一步完善支持國有企業自主創新的考核政策和中長期激勵制度，加大國有資本預算對自主創新的支持，科學設置國有企業科研投入和研究開發經費占銷售收入比重的增長數量目標。進一步推進科研院所與大型企業集團創新資源的優化重組，推進創新型企業建設和產學研結合，鼓勵國有企業之間建立產業技術創新戰略聯盟。繼續推動國有企業從以發展速度、發展規模為重心的發展方式轉變為在合適規模和水平上更加突出發展質量和社會貢獻的發展方式，更好地履行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不斷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共同進步。

一些專家學者之所以否定國有企業進一步做強做優做大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堅持國有企業應該退出競爭性領域，其中一個重要的理論依據就是“國有企業低效論”和“國有企業壟斷論”。程恩富教授等則對此進行了針鋒相對且強有力的批駁。程恩富教授指出，國有經濟的整體高效已得到歷史的檢驗，重視經濟效率或績效不能限于局部效率和經濟效益，對國有經濟的局部低效和階段性虧損應作具體分析; 對“國有企業壟斷論”要區分兩類不同性質的壟斷，正確區分壟斷行業和國有企業占優勢行業， 國企壟斷不是當前我國收入分配不公的主要原因。13程恩富教授認為，國企總體上已經同市場經濟相融了，現在是如何進一步加強的問題。所以公有制不僅可以實現高公平，而且可以實現高效率，這個理論上毫無問題。14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等作出國有資本做強做優做大的論述以來，一些專家認為國有企業做強做優做大已經不合時宜了，“三做國資”和“三做國企”之間是彼此相互替代的關系。程恩富教授多次明確指出，二者之間是統一的，強調做強做優做大國資并不意味著放棄做強做優做大國企，恰恰相反，后者是前者的基礎，沒有國有企業的做強做優做大，國有資本做強做優做大則無從談起?；旌纤兄瓢l展是必要的，但應是各類所有制企業自愿自主經營決策的結果，而不應是政府命令的結果?？梢?，程恩富教授等的觀點是符合習近平新時代國資國企改革發展思想的。

注釋：

①? 程恩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論》，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19年版。

②? 程恩富：《國有經濟論叢》，吉林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③? 程恩富、鄢杰：《評國有經濟退出競爭領域論》，《管理學刊》2002年第3期。

④? 程恩富、王小文：《股份制國有企業改革效應分析》，《經濟經緯》2002年第2期。

⑤? 程恩富、董宇坤：《大力發展公有資本為主體的混合所有制經濟》，《政治經濟學評論》2005年第1期。

⑥? 程恩富：《在科學發展和改革中鞏固和加強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江澤民文選〉研讀有感》，《學習論壇》2007年1期。

⑦? 程恩富：《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怎樣利用股份制？——兼論國有經濟的6項基本功能》，《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04年第4期。

⑧? 程恩富、毛立言：《堅定不移地科學推進國有經濟調整和改革》，《江西社會科學》2007年第10期。

⑨? 程恩富、張建剛：《堅持公有制經濟為主體與促進共同富?！?，《求是學刊》2013年第1期。

⑩? 程恩富、張吉寧：《發展公有經濟、實現共同富?！L著名經濟學家程恩富》，《海派經濟學》2012年第2期。

11? 程恩富、徐惠平：《建立“一府兩系、三層分立、分類管理”的國有資產管理新體制》，《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03年第3期。

12? 程恩富、胡樂明：《遵循經濟規律做強做優國有企業》，《人民日報》2011年11月16日。

13? 程恩富、鄢杰：《評析“國有經濟低效論”和“國有企業壟斷論”》，《學術研究》2012年第10期。

14? 程恩富：《國有經濟論叢》，吉林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

（責任編輯：陳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