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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沒變成玩偶呢(連載五)

2021-11-29 10:26花花了
桃之夭夭A 2021年9期
關鍵詞:談笑金球張華

花花了

前期回顧:

從服務區出來,眾人才走了一段路就觸發了新的游戲——“青蛙的金球”。這次的游戲聽上去很簡單,只要找到金球即可,實則是一個非??简災X力和體力的游戲,面對這樣一個賤賤的暴力金球,眾人的意志也處在崩潰邊緣……

這里的田螺全是空殼,螺口有一半陷在泥里,一半露在外面,像一個半圓形的洞門,探身朝里看一看,能依稀看見向里延伸的空間。

“你要我把你抱進去?”沈墨看著她的眼睛,“如果被金球撞到,田螺會下沉?!?/p>

每被撞擊一次,田螺就會往泥里深陷幾分,也許陷下去一半,也許整個陷進去,這要看金球撞擊時的力道大小。

所以,如果白幼薇真要藏在螺殼里面,很可能會被活埋。

“沒有關系?!卑子邹钡穆曇羟謇涠届o,“里面的空氣應該足夠我躲一陣了。而且,你別忘了,就算球把螺殼拍進泥里,也只是二十秒時間。二十秒后,青蛙會翻泥,螺殼會重新回到泥層上面?!?/p>

確實如此。

方才整個泥地被金球砸得到處是坑,田螺被埋進去不少,可是青蛙出現時,洞穴好似遭遇地震一般,泥里的螺殼全部被翻到了外面。

沈墨思忖著:“這游戲里的田螺非常多,不可能毫無用處,也許田螺的存在,是為了給玩家制造掩護?”

“或許吧……”白幼薇喃喃道。

她似乎在想別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沈墨看了看她,沒有多問,只將她抱進螺殼,安置妥當。

“三十一,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倒計時仍在繼續。

沈墨并沒打算藏起來。躲進螺殼雖然穩妥,卻無法觀察外面的情形,他要留在外面,好看清金球最終落到哪里。

這時,縮在角落里的承老師突然站出來,聲嘶力竭地喊道:“大家聽我說,都聽我說!我們可以躲在田螺殼里,青蛙是動態視力生物!只要我們不動,在它眼里,我們就跟泥巴沒什么兩樣!它不會發現我們!”

“老頭,你蹲下!倒計時要結束了?。?!”談笑突然跑出去,趕緊抓住承老師的胳膊,用力拖回來,“你不要命了!當心那個不長眼的球把你砸個稀巴爛!”

承老師被拽了個踉蹌,痛心疾首地對談笑說:“小談!我們要想辦法自救,不能坐以待斃!你快告訴大家,要躲進田螺殼里,不能再讓青蛙吃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職業的關系,承老師的聲音雖然沙啞,卻中氣十足。

談笑手忙腳亂地把他往螺殼里推,一個勁地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大家都聽見了!哎,老家伙,你腿腳利索點兒啊,趕緊往里爬??!”

“十六,十五,十四……”

談笑轉身要去自己選好的田螺,卻發現已經被人占了,是那個尿褲子的胖子。

他的一身脂肪將螺殼堵得嚴嚴實實。

談笑罵了一句臟話。

再遠些的地方也有田螺,但是,在泥里走路不比平常,時間不夠了,實在來不及了!

“五,四,三,二,一……”

談笑朝另一只田螺拼命跑!

金球飄在半空中,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幸災樂禍:“游戲,開始?!?/p>

話音才落,談笑嚇得怪叫一聲,整個人撲向田螺,緊緊地抱住。

金球從他的身后嗖地飛過!

砰砰!咚咚!

新一輪的“躲避球”運動開始!

泥水四濺,巨大的聲音響起,白幼薇默默地蜷在螺殼里,她能聽見外面談笑時不時發出狼狽的尖叫聲和罵聲。

白幼薇聽不見沈墨的動靜。

這男人實在硬氣,他其實沒必要這么拼,躲在螺殼里不好嗎?為什么一定要以拯救天下人為己任?

白幼薇心中不滿,卻也知道自己沒資格這樣評價沈墨。因為他但凡自私一點點兒,她就不會活到現在。

外面的撞擊聲終于停了。

接下來是尋找金球的時間。

玩家準備時間有倒計時,尋找金球的二十秒卻沒有,很容易讓人失去時間判斷力。白幼薇在撞擊聲停止后開始默默數秒,手肘撐著螺殼內壁,一點兒一點兒地退出來。

“一,二,三,四……”

她雙腿沒有知覺,動作顯得笨拙,滑出螺殼時已經數到十三,也就是說,還有七秒,青蛙就要出來了。

白幼薇攀住螺殼,開始向上爬。

她的雙手先用力抓住螺殼邊緣,然后讓胳膊肘撐住上半身,再慢慢往前蹭。

只是,她的身上濕漉漉的,螺殼上也全是泥,爬一下就滑下來,再爬一下,還是滑下來。她開始懷念沈墨把她輕松放在田螺上的時候。

二十秒后,洞穴開始震蕩,田螺被晃得倒下來,白幼薇順勢爬上去。

位置一旦變高,視野也隨之變得開闊。

她看見沈墨和談笑在挖泥巴,上一輪還有幾個青壯年幫忙,這次卻只有他們倆。他倆不顧危險,不計后果,一直往深處挖,直到兩人的身體被巨大的震動掀翻,才順勢退后,找了附近的田螺作為掩護。

沈墨看見白幼薇趴在螺殼上方,正想出聲提醒,青蛙卻已然出來,他只得噤聲,用眼神告誡她小心。

白幼薇靜靜地伏在田螺上,看了他一會兒,目光緩緩地移向別處。

她觀察地形,觀察青蛙,也觀察田螺。洞穴里的東西統共就這么幾樣,總該有點兒玄機才是。

她看見有些螺殼口露出一雙腳,人藏在殼里一動不動,沾滿泥的腿腳不受控制地打著哆嗦。正如她之前所說的一樣,青蛙出現的同時,會將泥里的田螺翻出地面。

她如此一想,便發現,青蛙的存在與其說是對他們游戲失敗的懲罰,不如說是一次游戲復原,以便金球在下一輪游戲中有足夠的田螺作為彈射跳板。

所以,關鍵還是在于田螺?

白幼薇心里已經有了幾個思路,但是還不太確定,可能需要做更多嘗試才行……

她再次看向不遠處那只巨大的青蛙。

它懶洋洋地蹲在泥里,身上的皮肉全是軟塌的,層疊堆砌,油綠發亮,與黑灰色的泥水形成鮮明對比。

所有人都躲著它,故而它現在沒有“蟲子”可吃,顯得百無聊賴。

白幼薇又想:游戲的突破口不會只有一處,好比考卷上的難題,總會有多種解法。如果青蛙一直吃不到蟲子,游戲能夠通關嗎?

……不,與其去考慮青蛙會怎樣,不如考慮監察官設置游戲的用意,否則,謎永遠只是謎。

大腦中胡亂想了許多,也做了各種預設,不知不覺,時間流逝,一只蟲子也沒吃到的青蛙挖掘開濕泥,鉆進了泥里。

這動靜讓白幼薇回過神來。

比起最初的恐懼,她現在仿佛……真正投入游戲了。

她終于明白自己方才那點兒興奮源于什么了。

在這緊張又驚悚的游戲里,她壓抑著激動的心跳,那是因為……因為,她在這里不再是個有殘缺的人,在某種程度上,她與他們是一樣的、平等的。

甚至,她還可能比他們聰明那么一點點兒。

因為她已經隱約知道該如何通關了。

現實里,她被歧視,被忽略,沒有存在感,也說不上話,是沒資格發表意見的小可憐。而現在,她居然在一個荒唐如噩夢的游戲里找到了歸屬感,這真是一件諷刺的事。

白幼薇忽然懂了那幾個混混的猖狂。

盡管當時她對他們的行為非常不屑,并且十分鄙夷,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這種擁有力量的感覺實在是美妙,恐怕沒幾個人能抵擋得了。

她垂眸看自己的手心,慢慢地握住,再緩緩地張開。

那里空無一物,她怔怔地看著。

愣怔的時候,沈墨和談笑回來了。兩人都是一身泥,頭發上也糊著泥漿,狼狽而疲憊,神情肅穆。

連談笑這個馬大哈都收起了玩笑的調調,愁眉苦臉地對沈墨說:“時間給得也太短了,二十秒夠干什么?還不夠我撒泡尿!我才挖一個洞,時間就到了!”

沈墨沒說話,低頭檢查白幼薇的腿,確定她沒有大礙,才扭頭對談笑說 :“三分鐘?!?/p>

談笑眨了一下眼睛,一臉迷茫:“……???什么三分鐘?”

“他說的是青蛙出來逗留的時間?!?/p>

另一邊有人接腔,正是原來的領頭人張華。

他剛從螺殼里爬出來,靠在田螺邊上緩緩喘息,面無表情地說:“從青蛙出現到離開,時長在三分鐘左右?!?/p>

看來,能通過一輪游戲的人,都有些過人之處,這個張華對數字和時間似乎格外敏銳。

談笑明白了,恍然大悟:“所以,我們只要挨過三分鐘,就可以堅持到下一輪?”

沈墨看他一眼,糾正他:“堅持到下一輪毫無意義,但我們有三分鐘時間可以殺死青蛙?!?/p>

談笑瞪大眼睛:“殺……殺、殺、殺死青蛙?”

張華也面露愕然。

“大哥,你不是在開玩笑?”談笑難以置信,瞪著眼睛問道,“那玩意兒大得都快趕上一座小樓房了,怎么殺?!”

沈墨手里有一把折疊水果刀,他打開刀子,神情淡淡地抹去上面的泥水,平靜地說:“二十秒太短,即使能確定球落下的位置范圍,想要在十幾個洞里找到金球,二十秒鐘也不夠。這個時間限制是由青蛙決定的,如果能夠殺死青蛙,就能延長尋找金球的時間?!?/p>

擺在他們面前的事實很殘酷,那就是——時間不夠。

球就在洞里。

可不管是邁開腿在泥里走,還是彎下腰在泥里刨,都太浪費時間。

沈墨的思路雖然聽起來荒謬,但毫無疑問是對的。二十秒轉瞬即逝,他們必須爭取更多時間。

談笑的嘴巴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反復糾結。過了半晌,他終于深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惡狠狠道 :“好!干就干!怕什么!”

沈墨聞言,反而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赤手空拳,負責找球就行,我來對付青蛙?!?/p>

談笑:“……”

哦,白激動了。

這時,金球再次冒出來,飄在半空中笑嘻嘻道:“本輪游戲失敗,存活玩家十九人,現在進入第三輪‘青蛙的金球,請各位玩家做好準備!準備時間一分鐘,開始倒計時。六十,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倒計時一開始,談笑就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

張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墨和談笑,沒說什么,低頭彎腰重新爬回螺殼里。

十九個人,第二輪一個人也沒死。

現在即將開始第三輪,卻只有沈墨與談笑兩個人愿意拿命相搏,其余的人無一例外地龜縮在螺殼里。

明明他們都知道,只要找不到金球,哪怕不被青蛙吃掉,也會一直被困在這里。

明明每個人都知道,可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出來。

雙鬢斑白的老頭一骨碌滾出螺殼,瘦小的身體跌進泥漿,灌了滿嘴污泥。

他急急地咳嗽,再次呼吁眾人:“大家不要放棄!喀喀喀……我們有十九個人,只要每個人找一個洞,就是十九個洞,找到金球的概率是非常大的!喀……喀喀喀……”

談笑急了,罵他:“你一個老大爺湊什么熱鬧!趕緊回去!”

承老師聲嘶力竭道:“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我們不能被嚇倒,不能被打垮!只要團結一致,就一定能看到希望?。?!”

談笑眉毛豎起,邁腿過去,暴躁不已地將承老師往田螺里推!

“我說你這個老頭怎么回事?別添亂了行不行?趕緊給我進去!進去!進去!進去……”

承蔚才不肯,撐著螺殼語重心長地對談笑說:“小談,人固有一死,我一把年紀了,死不足惜,可我不能看著大家坐以待斃??!趁著現在我們人多,還有優勢,必須趕緊行動。否則,等大家在這里頭泡久了,累了,餓了,困了,沒力氣了,就更加出不去了??!”?老頭雖老了,腦子卻很清醒。

談笑煩得一個頭能有兩個大!

他不怕扯皮、打架,唯獨怕別人講道理,尤其對方還是個老師,道理更是一籮筐又一籮筐,讓他根本回不了嘴。

承老師又道:“這里的環境濕熱、腥臭,待久了,肯定會出事!你知道田螺身上有多少寄生蟲嗎?!你知道寄生蟲能引發多少種疾病嗎?!你知道人一旦被寄生蟲感染會有多麻煩嗎?!我們不能躲在田螺里等死??!”

也不知是真的被承蔚才勸服,還是被這番有關寄生蟲的話嚇到,從田螺殼里陸陸續續爬出一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輝哥為首的幾個混混。

他們其中一個說:“不是我們想等死,是球飛得太快,砸出來的洞也特別多,我們根本沒法找啊?!?/p>

他解釋自己不是真的貪生怕死,好讓大家面子上不那么難堪。

沈墨淡然道:“我會盡量找到金球最后的落點,大家在那附近找,概率會高一些。二十秒后,不管找不找得到,所有人躲進田螺里?!?/p>

這樣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了。

找到球,大家一起通關;找不到球,躲在田螺里也能保命。

只要等青蛙離開,開始下一輪游戲,他們就還有希望。

大家彼此交換眼神,都默認了沈墨的安排。

高高在上的金球,似乎并不在意底下這些人的交談與商量,它興致勃勃地繼續著倒計時:“……五,四,三,二,一。哈哈,游戲,開始啦!”

白幼薇早已被沈墨放進田螺殼里。

她靜靜地蜷在螺殼內,手掌輕撫內壁,感受那一次又一次的震動,心中愈發平靜……

她只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

金球在洞穴里猛力地沖擊。

飛濺的泥水遮擋視線,轟隆的回聲干擾聽覺。

沈墨的視線緊追金球不放,隨時調整自己的位置,以防被它砸到。他看見前方翻騰起一大波的泥水,而它再沒有彈起,立即加快速度跑過去:“停了!這邊!”

所有人手腳并用地爬出田螺,齊齊往沈墨奔跑的地方跑,而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見泥坑就向下拼命地刨。

那場面真是驚心動魄又滑稽可笑!

白幼薇慢騰騰地從田螺殼里出來,不動聲色地欣賞著這一幕。一旦窺得某些玄機,便無意識地顯出從容與淡定,她開始享受這種凌駕于生死之上的優越感,很刺激,很上癮。

她甚至還有閑心去欣賞那個男人挺拔如松柏的英姿,欣賞他寬闊的肩、結實的背、窄窄的腰,還有那雙沾滿濕泥的,充滿力量的筆直的腿……愈發賞心悅目了。

男人長得帥是一回事,在生死險境中爆發出的氣勢卻是另一種吸引力。沈墨顯然兩者兼具。

白幼薇覺得自己果然還是有點兒變態的,否則就不會在這種時候,胡亂想些不著邊際的事。

而后,她又想:都世界末日了,難道還不許人變態一下?

她又心安理得起來。

“你知道怎么通關游戲?”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幽幽的,透著冷意。

白幼薇循聲望去,看見張華坐在螺殼邊上,正定定地看著她,眼鏡片上反射著白光,冷冰冰的。

白幼薇想了想,反問他:“你知道嗎?”

張華略微抬頭,看向不遠處奮力找球的眾人,木然的神情顯得陰森森的。

“我們倆的方法,可能不一樣?!彼f道。

白幼薇很好奇,歪著頭問:“哦?你的方法是什么?”

張華卻沒有解釋,轉身往螺殼里爬,嘴中說道:“青蛙要來了,祝你們好運?!?/p>

二十秒的時間實在太短、太短,洞穴里果然響起了金球惡趣味的聲音:“青蛙要來啦,蟲子們快藏好!”

話音未落,那些找球的人飛快地散開,各自尋找掩護。

然而,這次的青蛙來得又急又快。

龐大的身體聳動著,將逃跑的人推到空中,他們的身體被拋起,又隨著泥巴稀里嘩啦地往下落。落到半空,便被一條鮮紅的舌頭嗖地粘住,卷入怪物的口中。

白幼薇覺得很意外。

她原本以為青蛙會跟上一輪一樣慢吞吞地爬出來,再尋找合適的目標攻擊,沒想到這次它的身體還沒爬出來一半,就大張著嘴吃人了!

承老師在遠處嘶聲大喊:“都不要動了!趴在泥里!趴在泥巴里,不要動!”

青蛙是動態視力生物,只要不動,它往往區分不清“食物”和“景物”。

來不及鉆進螺殼的人紛紛臥倒,只求裝死能逃過一劫,然而有幾人倒下的動靜太大,蕩漾的水花暴露了蹤跡,他們瞬間像蟲子一般被青蛙的長舌卷走。

白幼薇輕輕蹙起眉。

她看見沈墨逆行而上,像是根本不知畏懼是何物,握著刀子狠狠地扎進青蛙的前腿。

青蛙痛得抖動起來。

他順勢拔刀,借力翻身跳起,躍到青蛙的后背,再次舉起刀,用力刺下去!

刺啦!

“呱——”

撕扯聲與蛙鳴同時響起。

強壯的蛙腿一跳而起,泥漿震蕩,洞穴里如海浪翻涌。

當浪潮落下,白幼薇看見沈墨半掛在青蛙的身上,手中的小刀上纏著綠油油的皮,不帶一絲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猶如在青蛙身上寫下一個長長的數字“1”。

青蛙痛到癲狂,狠狠地跳了兩下后,急不可耐地鉆進泥巴。

“四十七秒?!?/p>

白幼薇聽見不遠處的張華說。

上一輪,青蛙從出現到離開,有三分鐘,這次只有四十七秒,為什么時間變短了?

是因為青蛙受了傷,所以提前退場?若真是如此,便意味著沈墨為大家爭取到了更多喘息的時間。

安靜了片刻,洞穴內凝固的氣氛微微松動,泥里的人試探著抬起頭,田螺里的人也慢慢爬出來,大家左右張望。

四下平靜。

沒有青蛙,也沒有金球。

他們安全了嗎?

談笑第一個爬起來,眼睛四處看:“球呢?現在找到球還算不算數?”

“剛才青蛙往泥里鉆的時候,球也被埋進去了?!陛x哥身邊一個青年搭腔。

談笑認得他,這人長得和輝哥一樣高瘦,頭小耳大,長手長腳,所以綽號叫“猴子”。

還有一個矮個子的,綽號叫“刺頭”。

談笑伸著脖子看了看,問:“刺頭呢?”

輝哥和猴子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談笑也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表情一時凝滯了。

這種時候不見人影,除了被青蛙吃掉,還能是什么原因?

被吃掉的不止刺頭一個。

一個中年女人傷心地哭訴:“我們就不該從田螺里出來!為什么要找球?這跟送命有什么分別?!如果不是為了幫你們找球,我家老吳不會死……”

另一邊的胖子也附和:“青蛙出來得那么快,根本躲不及。說得好聽是讓大家齊心協力,其實還不是為了讓你們逞英雄的時候有個活靶子!”

這話委實歹毒。

白幼薇冷冷地挑眉,目光陰沉地盯著這些人。

這些人……

她出事的時候,這些窩囊廢只會裝睡,就算死在這里也是活該,有什么資格遷怒于別人?

“你們腦子里裝的是什么?是屎嗎?!”談笑炮仗似的跳出來,大罵道,“老子豁出命去找球是為了逞英雄?!你們再說一遍試試!”

胖子悶不作聲,女人低聲抽泣。

談笑氣死了,指著他們罵:“還說什么是為了幫我們找球!難道不找球,你們就能活著出去?!我告訴你們!找不到球,我們一個都逃不掉!全等死吧??!”

見承蔚才在角落里碎碎念,他又氣不打一處來,怒聲吼道:“老頭!你嘰嘰咕咕在說什么?!是不是也覺得人是我們害死的????!”

承老師嚇一跳,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這個……會有犧牲,是因為青蛙出來得太突然,原本我們的計劃很穩妥,是沒有問題的。就算追究責任,也應該是青蛙和這個游戲負全責。大家痛失親人,情緒難免過激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頓了頓,他又好聲好氣地補充:“我剛才是在算時間,這次青蛙出來得快,走得也快,所以,我想算一算……”

“那你算出來沒有???”談笑不耐煩地問。

承老師慚愧地搖頭:“沒……沒有……”

談笑眉頭皺得更深了:“你不是老師嗎!”

承老師說:“我是教語文的?!?/p>

談笑無話可說了。

一直沉默的沈墨出聲道:“這次青蛙出來得確實很快,如果下次也這樣,我們原來的計劃就不適用了?!?/p>

他的聲音很平靜,冷冷淡淡,仿佛對剛才的遷怒渾不在意。

談笑抓耳撓腮,煩躁地說道:“這青蛙跟抽風似的,鬼知道它什么時候快,什么時候慢?!?/p>

提起青蛙,話題便好像陷入死局,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洞穴里靜悄悄的。

可即便不說話,時間也在悄然流逝,再過不久,金球就會出現,并告訴他們下一輪游戲即將開始。他們的性命也會重新懸于生死一線。

沉默時,輝哥打量沈墨與談笑,漸漸地,他的眼神里透出懷疑:“我說,你們倆不會了吧?”

“你會,你上!”談笑冷眼瞪他。

輝哥被噎了一下。

他很快反應過來,回道:“我倒是想上,可惜我沒有某些人那樣好的身手?!?/p>

說話時,他瞥了一眼沈墨。

這些人里頭,只有沈墨能夠對青蛙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能者多勞,哥們,下一輪辛苦你繼續沖鋒陷陣了?!陛x哥嘴角勾起痞笑,將這句話說得理直氣壯。

談笑瞧不起輝哥的做派,不過眼下除了沈墨,確實指望不上別人,故而,他仗義地拍拍沈墨的肩膀:“下一輪,我幫你!”

沈墨臉上始終沒什么表情。

他握著小刀,抬手抹去上面的黏液,濕冷的腥味散開,聞起來和普通青蛙的味道沒什么兩樣。

“青蛙的皮很薄,容易制造傷口,但是肌理很厚,刀刺進去的深度非常有限。如果想通過傷害青蛙來拖延時間,恐怕需要另找弱點?!?/p>

他說完話,淡淡地抬眸,黑沉沉的眼瞳似帶著壓迫,莫名使人想要服從,那是職業賦予他的威勢。

“還是和上次一樣,球停止后立刻行動,怕死的待在田螺殼里。不過,我也要提醒你們,田螺殼保不了你們一輩子?!?/p>

眾人臉色十分難看。

“要是青蛙又像剛才那樣怎么辦……”有人嘀咕。

大家最怵的就是這個,青蛙冒頭的速度太快,無法提前預警,大嘴一張,直接將人吞下去,連逃命的時間都沒有,還怎么找球?

“不會那樣了?!?/p>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大家認得這個聲音是張華的,紛紛循聲望去,卻發現他人在螺殼里,似乎并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只是待在里面緩緩地說:“上一輪青蛙沒有吃到蟲子,它餓了,這一輪才會比之前出來得急。至于下次……”

他停頓一下,像是在數數,片刻后,低聲道:“少了幾個人,所以下次不會了?!?/p>

這樣的解釋讓人感到不適,卻也合情合理。

承老師又發言道:“我也覺得青蛙不會再突然冒出來了,它受了傷,靈敏度肯定會受影響,搞不好下一輪根本不會出現!大家不要因為受到一次挫折就被嚇退!我們應該勇往直前,必須勇往直前??!”

教書匠的話讓人聽了總想嗤之以鼻,卻同時讓人萌生希望。

是啊,青蛙已經受傷了,說不定嚇得再也不出來了呢?

就算體形再大,它也是一只膽小的青蛙啊。

輝哥啐了一口,咬牙道:“那就再試一次,老子就不信了,一個破球這么難找!”

其他人神色各異,有的露出破釜沉舟的神情,有的則還在猶豫。

白幼薇望向張華藏身的田螺殼,若有所思。

張華不是一個熱心腸的人,為什么會幫沈墨勸大家一起找球?難道只是因為看不慣這些人的冷漠自私,所以仗義執言?

……不,他若是真的仗義,剛才就該說出通關游戲的方法。

  • 一坨泥巴

大家商量得差不多了,金球也慢悠悠地從泥里出來了,俏皮的童音里透出惡作劇般的快意:“本輪游戲失敗,存活玩家十三人?,F在進入第四輪‘青蛙的金球,請各位玩家做好準備!一分鐘倒計時開始。六十,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他們經歷幾番刺激與驚嚇,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第四輪。

玩家也從三十三人變成了十三人。

沈墨抱起白幼薇,準備讓她藏回田螺殼里,她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在他耳邊悄聲說:“去那邊?!?/p>

她指了一個方向。

沈墨略微挑眉:“怎么?”

“我要離他遠點兒?!卑子邹钡?,“那個張華,搞不好要發瘋?!?/p>

沈墨聞言,回頭看了一眼。泥里堆擠著密密麻麻的田螺殼,一時之間分辨不出張華藏在哪里,不過以他對白幼薇的了解,他知道她不是信口開河的人。

換個位置也好。

他們走得遠一些,也費了更多時間。

等沈墨把白幼薇放進田螺殼,倒計時已經接近尾聲。

他不慌不忙地站定,看著高處的金球。

他有自己的想法。

通關游戲的條件是找到金球,現在有兩個難點:一是時間太短,二是范圍難以確定。

他已經盡可能地通過水花位置來縮小范圍,而時間短這個難點,必須通過殺死青蛙來解決。

從剛才那一次攻擊來看,殺死青蛙并非不可能,它的皮膚單薄,輕松就能剮下一層,可是刀太小,他想要制造更深的傷口就成了難事。

青蛙有什么弱點嗎……眼睛?肚皮?

就在他思索時,倒計時結束,金球又開始在洞穴里“活潑”地蹦跳起來。

旁人都躲著球,唯有沈墨一個人追著球跑,等到球一停,談笑、輝哥等人緊跟他一擁而上,在稀軟的泥地里尋找金球的蹤跡。

金球很狡猾,每次都會砸出六七十個泥窟窿來混淆視聽,哪怕沈墨縮小了范圍,只搜查十幾個洞也很費工夫!

承老師拖著老胳膊老腿爬出田螺殼,和他們一起找。

他一邊找,一邊呼吁其他人出來幫忙。

這種事情,人越多,才能越快找到,又有幾人爬出田螺殼,參與到找球的行動中。

然而,時間還是不夠,僅僅二十秒,只有二十秒,二十秒后,泥坑開始震顫,青蛙又要來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張華猜中了——這次青蛙不再像上一輪那樣又急又快,而是恢復緩慢的速度,慢吞吞地從翻滾的泥漿里爬出。

沈墨的眼瞳猛地一縮。

他看見青蛙的背部油光發綠,完好無損!

談笑也看見了,笑罵道:“它怎么好了?!”

眾人紛紛罵娘,撒腿就跑。

然而,這時變故又起!

只聽一聲槍響——沒錯,就是槍響——砰地在洞穴炸開,剛跑到螺殼邊上的人竟停不下來,生生與“避難所”錯過,繼續向前跑。

一時間四處都是哀號聲與咒罵聲。驚慌失措的眾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變故,哪怕跌倒,也控制不住地甩動雙腿。

泥水嘩啦嘩啦地飛濺,青蛙吃得盡興至極。

沈墨是最先停下的人,他翻身躲在一只大田螺的后面,五指緊摳住螺殼的邊緣,強行壓下腦中那股快跑的念頭。

而后,他扭頭去看白幼薇!

白幼薇也聽見了槍聲,只不過她是殘疾人,縱使想跑的念頭再強烈,也跑不出半步路。

此時她滑出螺殼,靠邊坐著,想看看外面的情形,一眼就瞧見沈墨正盯著自己。她朝他搖了搖頭,又把玩具槍放在胸前,意思很清楚:開槍的人不是我。

發令槍是一次性道具,如果她使用了道具,此時槍就不會好端端還在她手里。

沈墨的黑眸泛起怒色,陰沉沉地掃向另一邊。

開槍的人是張華!

此時要找張華的麻煩顯然不可能,沈墨憤怒地握緊水果刀,轉身去找青蛙的麻煩。

剛邁開步子,他就看見談笑哇哇亂叫著跑來,恰好與他擦肩而過。

“鉆到螺殼里!”沈墨吼了他一嗓子。

“我控制不??!”談笑大罵道,“老子的腿自己要跑!這是什么破魔法!老子的腿瘋了!老子要死了!要死了??!死了,啊啊?。。?!”

青蛙的長舌頭閃電般飛過來,連沈墨也救不了他。

眼看那條舌頭就要粘住談笑,誰知他腳下一個踉蹌,撲通摔進泥漿里。

青蛙舌頭卷了一嘴臭泥。

滋味不好,青蛙咂咂嘴,還想吐舌頭,身上卻忽然傳來一陣刺痛——有個人用小刀扎進了它的身體。

他一邊爬,一邊在它身上扎刀子。

青蛙痛得一蹦而起,蛙鳴聲聲,震耳欲聾。

奈何它身上那人異常敏捷,它翻滾、掙扎,不但沒能甩掉他,反而讓他借機攀上了頭部,刀刃死死地抵在兩只碩大的眼珠中間。

青蛙察覺到了危險,搖晃腦袋,“呱”了一聲,雙腳挖開泥巴,使勁往里鉆。

然而,沈墨的動作比它更快,將刀子狠狠地刺進其中一只眼珠里,緊接著又一連刺了幾下,速度快得猶如鑿西瓜。

鮮紅的血和著透明的黏液四處飛濺,青蛙痛得滿地打滾,壓倒一片田螺!

沈墨始終不放過它,一下比一下刺得狠!那顆眼珠幾乎要被他刺穿、刺爛!

呱!

青蛙痛苦地哀號,整個頭顱扎進泥里,發了瘋般往下鉆!

沈墨自然不能和它一塊兒下去,他立時收住力氣,拔刀跳出來,落在一旁的田螺殼上,而后利落地滑入泥水中,穩穩地站定。

青蛙逃了。

談笑爬起來看沈墨,眼中已經不單單是敬佩了……還有驚悚!

好家伙,那么大一個怪物,被他逼得滿地打滾,他就憑一把小小的折疊水果刀?天哪,這是哪來的神仙高手?忒嚇人了!

驚嘆了一會兒,談笑發現腳下的泥水正在冒泡泡,他回過神來,一拍腦門,趕緊彎腰抓住泥里的人,用力拉起來。

承蔚才被扶起來,一身泥漿,口中吐出黑色泥水,雙目緊閉,已經人事不省。

談笑把他扛起來,用力頂他的腹部,更多泥水從他的嘴里吐出。

“老頭,你可別死??!要不是你躺在這里絆我一下,我剛才絕對沒命!以后我這條命分你一半!只要我活一天,就不會讓你先死!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們闖蕩江湖的,寧可丟命,也不能丟下自己的兄弟!”

談笑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堆,頂了承蔚才的腹部又頂肺部,接著,把他翻了個身,去掐人中,他還是不醒。

沈墨說:“你把他放下!”

談笑對沈墨敬畏得很,趕緊照做。

沈墨走過來看了看,皺眉道:“頭上有瘀青,應該是磕到田螺殼上暈過去了,也可能是跑的時候被人推的。剛才槍一響,所有人都慌亂極了,能撿回一條命也是運氣好?!?/p>

談笑聽了,連連點頭。

談笑不敢把承蔚才放進田螺殼里,怕悶著他,便把他拖到石壁和田螺的夾縫中間,讓他靠坐著。

安置妥當后,談笑突然回過神來,轉身問沈墨:“槍響?你說剛才那個聲音是槍聲?剛才是誰開的槍?!給老子出來!有槍不朝青蛙放,亂轟什么?。?!”

道具的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沈墨沒時間跟談笑解釋。不過,這事確實讓人窩火。原本安排好的計劃,被這一槍全部打亂。

沈墨這個人,無論是職業,還是性格使然,他都有些英雄主義情結,愿意見義勇為,責任感強,也比常人更具犧牲精神。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見不得死人。

他不能忍受的是,這種毫無必要的犧牲——簡直莫名其妙!

那些人本來有充裕的時間可以藏身,卻因為一聲槍響,全都失控般在泥里狂奔,以致淪為青蛙的口糧。

他們死得毫無價值、毫無意義!

生命不該如此。

一個憑空出現的玩偶游戲,已經讓世界變得如此荒唐,難道還嫌不夠嗎!

沈墨很想把張華拎出來問一問,但又覺得沒必要了。

洞穴里遍布著田螺,分不清他躲去了哪里,即使找到他,也改變不了傷亡慘重的事實。何況,金球隨時會出現,下一輪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情形。

沈墨面沉如水地回到白幼薇的身邊,靠著螺殼不作聲。

白幼薇打量他的神情,慢慢地說道:“假設張華經歷過的游戲和我們的一樣,那么他手里的道具應該也一樣。一旦開槍,以持槍者為中心,十米內的人會全速奔跑,效果受距離遠近、環境因素、個人意志強弱影響。這里是一個封閉的洞穴,容易產生回聲,所以,哪怕是十米以外的人,也受到了波及?!?/p>

停頓一會兒,她又夸獎沈墨:“你的意志力不錯,才跑兩步就停了?!?/p>

聲音很輕,隱隱透出親近與安撫。

沈墨垂眸看她一眼,心頭莫名感覺有點兒異樣,覺得她好像有點兒……冷靜過頭了?

他知道白幼薇的性格異于常人,上次遇到“龜兔賽跑”,她也沒表現出有多害怕??墒沁@次,她不但沒有驚慌,反而很平靜,甚至……狀似輕松。

白幼薇又道:“一會兒你到螺殼里避一避,雖然對付青蛙是條出路,但是全靠你一個人,體力消耗太大,你需要休息?!?/p>

沈墨的眼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下期預告:在沈墨的擊殺下,青蛙雖然逃了,但令眾人瞠目結舌的是——竟還出現了“吃人”的變異蝌蚪,生死一線,白幼薇居然還保持著淡定的姿態。通關游戲的方法?她或許早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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