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片中的古典音樂

■楊贏

古典音樂的傳播范圍非常廣泛，動畫片中也有廣泛的使用。如果要說到運用古典音樂最有名的動畫片，可能要屬《貓和老鼠》了。

《貓和老鼠》的大名大家都知道，無論是自己在孩提時代還是自己的孩子，人們總會對這部動畫片留下深刻的印象。動畫片的大名為人所熟知，但是為《貓和老鼠》配樂的音樂導演斯科特·布拉德利（ScottBradley），知之者就少之又少了。

斯科特·布拉德利并非科班出身的音樂家，他曾經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自嘲地說：“1937年加入米高梅……至今為止一直在努力隱藏，還好他們還沒發現我其實不會作曲?！本褪沁@樣一位音樂導演，在《貓和老鼠》中運用了大量的古典音樂。不僅如此，和電影中簡單移植古典音樂的方式不同，布拉德利的高明之處在于，他選擇的音樂和動畫片的畫面形成了完美的融合，為了達到這一效果，有些音樂配合動畫片中人物的動作和表情進行了適當地改編。這種改編往往非常微小，很難被人察覺。

《貓和老鼠》中運用了大量的古典音樂，莫扎特、貝多芬、肖邦、李斯特、施特勞斯等作曲家的……不勝枚舉。這些音樂伴隨著動畫片動人的情節留在了我們的記憶之中，但是很少有人會意識到，我們很多人在幼年的時候就已經接受了古典音樂的熏陶。

《貓和老鼠》中古典音樂的運用不是最多的，其中布拉德利運用得最多的是爵士樂。這一點和主題無關，我們暫且不提。不過，很有意思的是，在古典音樂的范疇內，布拉德利還運用了勛伯格創立的十二音體系的音樂。勛伯格當初創立十二音體系，是為了讓無調性音樂擺脫破壞者的身份，試圖自立法度。但是根據十二音體系創作出來的音樂，往往很難進入聽眾的審美理解，被稱為“最難聽的音樂”。但是，布拉德利卻創造性地在動畫片中使用了大量的十二音體系的音樂，無調性破碎、混亂、隨意轉換的音樂，到了《貓和老鼠》中，反倒和情節中的滑稽、突轉、喧鬧的種種場景巧妙地融合，讓無調性音樂煥發出了生命。觀眾在觀看動畫片時，也沒有察覺到配樂有什么違和之處，正如大多數觀眾也沒有察覺配樂是古典音樂一樣，二者已經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就這樣，當初被認為是古典音樂的破壞者身份的無調性音樂，在動畫片中展現了魅力。以至于后來很多電影中都大量運用無調性的音樂作為配樂。

當年，好萊塢動畫對于古典音樂的運用可以說是成果豐碩。不提配樂，像迪士尼公司，甚至以古典音樂為主體，拍攝了動畫片《幻想曲》。雖然動畫片的主人公依然是可愛的米奇，但是音樂在這部動畫片中不再是從屬的角色，而成為和畫面相當的重要部分。全片一共八段，其中第三部《魔法師的學徒》，其情節和音樂全部來自法國作曲家保羅·杜卡斯的交響詩《魔法師的學徒》。本片拍攝于1940年，當時由斯托科夫斯基指揮費城交響樂團演奏其中的音樂，斯托科夫斯基本人的動畫形象也出現在了片中。這部動畫片，實現了音樂和動畫的完美融合，在這里，沒有誰是主角（像《貓和老鼠》，音樂屬于從屬角色），動畫的意象來源于音樂，音樂為動畫形象賦予藝術的光環，兩者交融在一起，交相輝映。

古典音樂在動畫片中使用的例子比比皆是。但是從頭到尾，全部使用古典音樂作為配樂的動畫片，除了《幻想曲》外，恐怕也就只有《銀河英雄傳說》了。這部動畫片改編自日本小說家田中芳樹的架空歷史小說《銀河英雄傳說》，講述了銀河帝國皇帝萊因哈特和自由行星聯盟指揮“魔術師”楊威利之間的對決，在無垠的太空舞臺上，君主制和民主制，皇帝和平民將軍之間，碰撞出炫目的火花。這部動畫片體量龐大，但是由于導演的偏愛，從頭到尾都使用古典音樂作為BGM。動畫片的開場，就用的是馬勒第五交響曲的第一樂章。因為宇宙戰爭波瀾壯闊的背景，因而交響曲的宏大磅礴，在這部動畫片中被充分展現了出來。網上有人統計過，在第一部動畫片中，馬勒共運用114次，布魯克納65次，貝多芬56次，德沃夏克56次，莫扎特59次，蕭斯塔科維奇44次，瓦格納38次，勃拉姆斯32次……其實，純用古典音樂作為配樂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要選擇和畫面場景、人物動作相匹配的音樂，需要相當高的音樂造詣。有時候場景往往只有幾分鐘甚至幾秒，就會進行切換，這需要導演對音樂大量篩選，選出適合動畫場面的音樂，然后進行剪輯和連接。哪怕導演石黑升有著對古典音樂深入的了解和赤誠的熱愛，這件工作也絕非輕松可以完成的，這是一部對古典音樂的致敬之作。后來制作方德間書店甚至還推出了動畫古典音樂的專輯，推廣了一波古典音樂。

當然，動畫片運用古典音樂為自己增色，古典音樂的廠商也不會放過動畫片這么老少皆宜的藝術形式。比如說著名的古典音樂廠商福茂唱片，就曾經推出過著名的“福茂”版動畫，豆瓣評分9.2分，以動畫形式向觀眾介紹著名的歌劇片段，許多人就是因為這部動畫片成了歌劇的愛好者。

當然，如果你對古典音樂有興趣，也可以去看日本動畫片《交響情人夢》，這也是一部以推廣古典音樂為目的的動畫片，講述的就是兩位古典音樂天才的愛情故事。

最后，閑聊一句，動畫，乃至電影，使用古典音樂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古典音樂的作曲家早已過世，哪怕是20世紀的作曲家，大多數的作品也成了公版，只要不使用有版權的錄音版本，古典音樂是可以任意使用的。像《銀河英雄傳說》，大量使用古典音樂的最初原因，也是因為德間書店德國的VEB Deutsche Schallplatten Berlin這一古典音樂唱片品牌。這也是古典音樂家留給世人的偉大饋贈，在各種各樣的藝術形式中，我們至今還能聽到許久時間之前的、遙遠世界在今天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