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春天的午后（組詩）

姬艷梅

提及春天

無非是花紅柳綠

無非是蜂圍蝶陣

此時是暮春

那些夾縫中綠起來的蓬蒿躲在陰影里

看各色的花朵漫過三月的天空

而后一瓣一瓣離開短命的枝頭

譬如一個詩人

慣常用一個單薄貧瘠的詞匯度量愛情里的疼痛

暗夜里風向的冷暖

然后他死去

如一朵菽苗 或者刺青花

眾生一相

他的背影只是多了飛鳥振翅的聲音

那些細碎的聲音撥動陽光

輕微的碰觸激起微瀾

漸漸逼近薄暮

只等夜深時分

歸隱于曠野的一點磷火

秋風沒有說出來

掛在枝頭的最后一枚柿子

紅紅的

耽于陽光里小小的溫暖與歡喜

遠處遷徙的候鳥扇動翅膀

偶爾有羽毛落下來

天空藍得遼闊而寂寞

黑衣的女人走過來

她說

那枚紅色的漿果將會在黃昏之前落下

先于落日抵達故土

這是個秘密

秋風沒有說出來

在一切枯落之前

我們仍然熱愛原來的樣子

園村是往事

“苦葫蘆滾黃連”

小奶奶的話，

被李園村口盤旋的風聽見。

槐樹梢頭結槐豆，

槐豆碧綠，飽滿。

我坐在樹杈的臂彎，

風，吹過我。

我貪戀，

槐豆透明勁道的薄層，

不知道風帶走了什么。

郭瞎子手里的拐棍篤篤有聲，

似長著眼睛。

“多兒，午時”，

他掐算的手指充滿懸念。

我一生的運勢打著流水渦。

郭瞎子不剃度，不焚香，

他頭上的靈光總是打著偈語。

我依然愛著龍葵，

楮樹的漿果。

那些未竟之事，

兀自泛著微瀾。

無限事

再次夢見我的男人

他在玉米地里拔草

揮汗如雨

他常常俯下身軀

讓玉米的綠波淹沒他

我在樹蔭下和兒子嬉戲

兒子咯咯地笑

我的男人

時常從綠波中探出身子

手中握滿了狗尾草 苦苣 鐵莧菜

他把目光投過來

看著我們笑

不時有小南風吹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