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花絲單元形在現代首飾設計中的研究與應用

崔衡 劉浩

摘? 要：傳統花絲工藝是中國首飾發展史上不可忽視的工藝形態之一，對其進行創新性轉化，使其以新的形式進入到中國當代首飾設計中，是激活這一傳統工藝的重要途徑。提取花絲單元形，通過設計構成的現代方法進行再設計，可以使傳統花絲工藝的飾品呈現出時尚性與文化性相融合的特征。

關鍵詞：傳統花絲;單元形;構成;首飾設計

基金項目：本文系南京工程學院高等教育研究重點課題（2020ZD04）;南京工程學院創新基金面上項目（CKJB201707）研究成果。

作為一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傳承技藝，傳統花絲工藝的關鍵是用“手”拉出不同粗細的銀絲進行堆、壘、編織等各種技法，展現出平面或立體的精致效果，手工制作是這項傳統技藝的核心。該項傳統手工技藝進入現代，遭遇生存與發展的困境，因為它無法適應現代首飾設計、制作與生產的快節奏、批量化、標準化等要求。如何在保留自身歷史性與文化性的基礎上進入現代人的生活，成為花絲工藝研究的重要內容。

一、花絲工藝飾品的傳統特征

作為一項以手工加工為主的金銀細工制作技藝，花絲工藝的當代發展是不能脫離其歷史文化特征與工藝特征的。因此，思考其現代發展道路，要從理解其傳統特征開始。

花絲工藝的傳統特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傳統花絲工藝飾品是完全依靠手工制作的，無論是掐絲、填絲、堆壘，還是攢活、焊接、鑲嵌、編織等，都依賴于手工藝人們的靈巧雙手。這不僅需要手工藝人的技藝熟練到一定程度，還需要手工藝人們有一定的悟性與靈性，并通過雙手將一種無意識的自由生命感覺帶入到作品之中。第二，傳統花絲工藝飾品之所以能進入到人們的生活中，被人喜愛，能與人的感知體驗相互作用，與其可欣賞的豐富內容分不開。這既包括花絲工藝飾品的貴重材料（主要是金、銀等貴重金屬）、平面化的形式語言（線條、色彩、圖案、結構等），也包括飾品本身具象化的設計母題（通常以自然花卉、花鳥蟲魚、幾何圖形等為主），還包括其工藝本身。第三，從符號學的意義上看，傳統花絲工藝飾品本身也能傳達出社會性的意義，因為花絲制作工藝復雜，追求繁復的精美，所以成為宮廷、貴族的象征性首飾符號，折射出使用人群的社會身份與地位。

這些傳統文化特質既形成了花絲本身的文化特點，也成為制約其現代發展的關鍵?；ńz工藝要想在當代社會進入大眾的日常生活，如果不能改變其過于追求繁復之美的形式語言，就無法滿足當代人的審美需求。傳統花絲作品為了滿足宮廷、貴族的審美需求，在不考慮成本的前提下追求不同粗細金銀絲纏繞、層層堆疊，能夠表現出精細的工藝之美。但作為大眾生活消費品，過多的精美細節反而成為制約其發展的因素。不僅如此，過于具象化的裝飾語言也限制了花絲飾品的時尚化發展，如果不能適應現代人的服飾、生活方式等方面的新變化，衍生出新的設計語言，花絲工藝飾品就無法實現自身的可持續發展。

探究花絲工藝的現代設計方法，積極傳承民族傳統首飾文化，在理解傳統工藝美術的基礎上探究中國化的現代首飾設計語言，應當成為中國當代首飾設計工作者們的重要職責。正如有學者指出，有著悠久歷史的“工藝美術”可能是喚醒中國本土設計面向世界的重要資源……我們如果站在現代的角度對它進行重新發掘，將會發現其蘊含著巨大的設計文化價值，它們也會成為“世界的中國”設計的一種文化身份識別，而能為多樣的世界消費方式所接受[1]。

二、花絲工藝飾品再設計的現代性原則

如何讓現代花絲首飾體現出時尚審美，是花絲工藝飾品再設計的難題，也是重點。傳統花絲工藝從漢代萌芽，發展到鼎盛時期的明代成為皇家御作，現代創匯時期發展到高潮，時至今日京津、四川、貴州三地花絲工藝“百花齊放”?；ńz擺件、工藝品、首飾，在振興傳統工藝的“大旗”下，充斥在市場中。大眾在沖動購買后發現：這些極具傳統符號和少數民族元素的花絲首飾與現代服裝格格不入，花絲首飾的“命運”往往是被塵封在首飾盒中。

讓傳統花絲工藝進入到當代人的生活方式中，需要從分析理解當代人的生活方式與審美心理入手。在信息化、技術化發展的時代，當代人的生活方式遠比以往時代更加快捷、方便。尤其是作為花絲飾品的主要佩戴人群——女性，其參與社會的活動范圍與活動方式也遠比以前的時代豐富得多。這就對花絲飾品設計提出了一些現代性的基本原則。

（一）現代花絲飾品應當在傳承的基礎上創新。作為一種首飾文化，可傳承的主要是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金銀細工工藝，因為傳統花絲的各種飾品都是這一工藝的物質載體的歷史形式，不應成為其現代形式發展的限制因素。而從創新角度出發，花絲工藝應堅持手工制作的精妙之處，純粹的技術化道路對于金銀細工工藝來說是行不通的。

（二）現代花絲首飾設計要從當代人的生活方式出發。從當代人，尤其是當代女性的生活方式來看，花絲設計應區分出舞臺類飾品、生活化飾品等不同類別，前者可以偏傳統化，延續其傳統的繁復、精致、裝飾圖案復雜等特點;而后者要沿著抽象化或半抽象化的設計審美風格方向，探索花絲新的形式語言。不僅如此，生活化花絲飾品應當積極探索滿足女性在不同生活空間、工作空間的審美需求，并且在佩戴、保存方式上更加方便。

（三）現代花絲產品設計應當注重傳承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內涵?；ńz作為一種金銀細工工藝，是土耳其、伊朗等國家都出現過的手工技藝，但我國的花絲在裝飾圖案、形式語言、審美風格上有著自身的特點。深入挖掘本國文化語言，保留傳統的“天人合一”的審美智慧，通過飾品來實現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和諧，也是花絲飾品現代性設計的基本原則之一。

三、基于單元形重構的花絲飾品再設計方法

對中國當代的首飾文化建構事業來說，生活類花絲飾品設計的研究應成為重點。因為只有花絲制作的金屬細工工藝進入大眾的生活，人們才會認識到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價值與文化內涵。

從花絲工藝飾品的傳統形制來看，雖然其圖案與造型是具象、多變的，但多數都是以一定的單元形為基礎，并對其進行多樣的組合。因此從單元形出發，可以嘗試如何走出一條既保留傳統手工技藝，又能夠激發其時尚感的花絲工藝再設計道路?！霸凇啞c‘新’的應用研究中，將傳統花絲工藝與現代珠寶設計的結合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的一條路徑”[2]，這已經是國內首飾設計研究形成的某種共識，但是具體應用方法應當是多元的、開放的。

（一）從單絲、底圖構成入手，挖掘單獨紋樣設計的多樣可能性

花絲工藝飾品的再設計的可能性道路是：挖掘單絲的形狀變化——雙股、多股絲的造型變化——有絲成片的結構變化;或者由單絲組合成的單獨紋樣——二方連續——四方連續。在此基礎上，找到不同規格粗細變化的單根絲，通過不同方法制成花絲紋底和使用頻率較高的單獨紋樣。

1.單絲變化。首先我們抽離單根絲，不考慮粗細，銀絲的粗細絲的選擇主要根據其是否要作為邊框承重。一根絲組成的各種單元樣式：不同粗細的圓絲、扁絲及麻花絲（其中又分成圓麻花絲和扁麻花絲）;單根圓絲通過使用小工具，彎曲纏繞、搓制等手法制作不同的形狀，如：拱（鞏）絲、螺絲、鳳眼絲、竹節絲、祥絲等。

2.底圖。這是一些通過單根絲或者兩根絲掐、盤等技法制作的基本單元型，二方連續、四方連續的構成手法運用在銀絲的變化方式，重復制作“單元絲”組合在一起會有不同效果的花絲“面”出現，從而形成各種獨特的花絲紋樣。這樣的紋樣通常做成“底”，可在底上疊加其他造型的圖案。在作品中呈現“點、線、面”的效果，并運用編織、堆疊的手法，形成疏密結合、錯落有致的效果。同時依附在底上，我們可以制作立體擺件?；ńz工藝品中花瓶的制作都是先用底做成平面，然后立體焊接成擺件，如明代萬歷皇帝的翼善金冠就是采用立體編燈籠空紋的方法制成。在這些紋樣圖案中，我們常常要用到以下幾種紋樣。

用填的手法，使用重復構成，制作底圖案。棗花錦、蔓絲這兩種類型的絲都是以一個小的單元形，如棗花錦用弧狀三角形進行四方連續;蔓絲用旋螺紋即唐草紋進行重復構成進行二方連續或四方連續。與此類似的，還有回紋和平填的旋羅紋。

用織的方法，用單根花絲圈成大小一樣的圓，四個編套在一起成為古錢狀，再用多個古錢套成一片，形成底圖。相同手法的還有套泡絲紋，將數根螺絲相互套住，形成一個面，如果收緊保持原狀即為套泡絲紋，如果拉展開為拉泡絲紋。兩者的區別在于套泡絲紋常用于制作龍身，而拉泡絲紋用作底紋。

用編的方法，小辮絲是用多根圓絲編成像小姑娘花辮的樣式;用素扁絲編成像涼席一樣的編席紋、燈籠空紋，等等。

3.單獨紋樣。梅花形、葉子形、四葉草形、云紋、卷草等。這些單獨紋樣是花絲中很常用的，另外有一些傳統花絲作品中常見的造型，如貴州花絲中出現頻率較高的鳥紋、鼓紋、旋渦紋等均可用作單獨紋樣?；ńz工藝的產品花樣繁多，規范花絲中常用的單獨紋樣，可以通過對市場產品分析歸類，將最常用，即最能體現花絲工藝精美的單獨紋樣進行零件化，成為批量生產的部件。

（二）重構花絲工藝飾品的造型語言，總結其向時尚飾品轉化的規律

用現代設計概念、三大構成訓練手法，使用重復、對比等構成方法，能在減少花絲制作環節的基礎上又不失設計感。如圖1、圖2兩個設計作品，使用單獨紋樣中單個花瓣，內填瓣子絲，四個一組成蝴蝶裝，再疊加一層蝴蝶。一條手鏈用鏈條連接數個雙層蝴蝶而成。我們就可以在前期重復制作單個花瓣零件，然后組裝成另外數個不同大小型號的蝴蝶，最后可以隨意組合，可類推出系列作品，耳墜、手鏈、吊墜、項鏈等。該系列設計產品造型簡潔大方，適合不同年齡段大眾審美和現代服飾搭配。又如圖3使用小松絲進行堆疊，并在其外造型上又有所變化，顯得更加靈動。這是將花絲中的小松絲作為設計基本型進行現代首飾設計的典型案例，該方法也可以設計出具有現代感的花絲首飾作品。

基于花絲單元形的設計方法能夠讓現代首飾呈現出其自身的發展方向，即去具象形、構成化。事實上，傳統花絲仍然有大量的符號化圖形可以用于現代首飾設計，但要經過做“減法”的設計過程，減掉過多的造型圖案變化、減掉不同的工藝手法、減掉花絲中規格不一的銀絲。在此基礎上再做設計上的“加法”，加入具有現代設計感的點線面構成手法，增加現代服裝搭配需求，形成以簡潔的線條和幾何形輪廓為主線的設計。

四、結語

在繼承傳統花絲工藝的基礎之上，重構、抽離傳統花絲單元元素，對其進行歸納和總結后可以形成一條較為完整的設計思路，將這些花絲單元格適當變形、放大、夸張后得出新的單元元素，以此更能凸顯現代花絲的時尚性，張揚其獨特性。其中，研究花絲單元形式的重構是關鍵。在設計環節使用對花絲單元形進行現代設計構成的重復、對比等設計手法，使花絲首飾款式簡單大方，“脫去”傳統花絲繁雜過于精細的“外衣”，更能滿足大眾現代時尚審美和現代服飾搭配需求。在此基礎上，還應積極探索將部分工藝環節現代化的可行方法。這意味著可以在手工制作的過程中將作品零件規范化、標準化，形成流水線作業，提高產品的制作速度，節約時間成本。比如，節省備絲時間，只需要將幾種規格的銀絲準備好即可;能夠有效減少拉絲環節，以及在拉絲過程中造成材料的耗損;同時還能縮短培訓時間、降低人工成本，方便產品質量檢驗和售后服務。

參考文獻：

[1]杭間.從工藝美術到藝術設計[J].裝飾，2009（12）：16-18.

[2]姜倩.非物質文化遺產花絲工藝在現代珠寶設計中的應用[J].設計，2018（19）：57-59.

作者簡介：

崔衡，南京工程學院藝術與設計學院副教授。

劉浩，江蘇寶慶珠寶有限公司非遺中心，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金銀細工制作技藝項目）代表性傳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