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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鳳凰

2022-05-30 07:15韓濟生
當代作家 2022年10期
關鍵詞:小鬼子河野二郎

韓濟生

當黑夜過去,將會有新的一天,曾經盼望黎明的人們將會留戀黑夜。往日的黑夜并不孤單,將有星星、月亮作伴,但是今天的黑夜,什么也沒有,只有黑乎乎的一片,似乎各處都充滿了魑魅魍魎。夜晚又像一個優雅且鬼魅的吸血僵尸,陰險的頭顱舒適地飲著我們的憂傷,沒有地方可以逃避,只有耐著心思忍受著黑暗的折磨。

趙曉舟、許法拿著槍,一邊走著向許樓前進,一邊機警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魯西黨委書記張霖之,秘書長趙伊平,還有其他一些領導同志均騎馬前進?!皣}噠”的馬蹄聲在黑色的夜空中顯得特別響亮。

張霖之問趙伊平:“趙秘書長,騎馬還習慣嗎?”

趙伊平扶了扶高度的近視眼鏡,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馬匹,小聲地說道:“還行!不過我還是覺得,比騎自行車難多了。我的腿稍微一動彈,這匹馬好像就要蹦?!?/p>

張霖之指導著他說:“馬走起來要顫,人騎著它要穩,人要隨著它的節奏,腿不能夾得太緊,也不能夾得太松。要不,它不得勁,要尥蹶子的?!?/p>

趙伊平點了點頭,又小聲地對張霖之匯報了一下近日的工作。不遠處傳來蟋蟀的叫聲,這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特別的響亮。

劉致遠走在了李聚奎司令員和王幼平主任的后面,他覺得今夜里周圍是特別的安靜,安靜得有點兒奇怪。他對李聚奎司令員說:“李司令,你是不是覺得太安靜了?”

李聚奎司令員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一邊說:“是啊,如果真有槍聲,倒是習慣了。如果真是太安靜了,心里反而不舒坦,我們得小心了?!?/p>

李聚奎剛說完了這句話,隊伍里走在前面的趙曉舟覺得左邊好像有點兒動靜,可是黑乎乎的夜里,什么也看不清,他把手一擺,示意部隊隱蔽,停止前進。走在地上的停止了腳步,蹲了下來,可是騎在馬上的下來卻不是這么容易,特別是趙伊平,馬術不精,控制不住馬匹,馬在地上一個勁地打轉轉。

急得趙曉舟一個勁地對趙伊平揮舞著手,壓低聲音說:“下來,下來,快點兒,快點兒?!?/p>

可是越是趙曉舟這樣喊,趙伊平越是慌亂,馬更是原地打轉。趙伊平急了,不小心兩腿夾了馬一下子,意思是叫馬趕緊停下。馬被夾急了,伸長了脖子,長長地嘶鳴了一聲:“鳴鳴——”

這下子好,恨不能二里地外都聽到了?!笆裁吹母苫??”那邊傳來日本人的吼叫聲。這邊的趙曉舟知道暴露了,趕緊對部隊下命令說:“準備戰斗!”

話剛說完,日軍的機槍、步槍、小炮一個勁兒地朝這里打了過來。

部隊和特區的機關里,很多都是非戰斗人員,缺乏戰斗經驗。在敵人槍炮打來的時候,不知道往哪里躲,再加上人比較密集,當時就有了傷亡。還沒等機關里恢復過來,一個中隊的鬼子,挺著明晃晃的刺刀就撲上來了。他們一邊沖擊著,一邊還哇哇大叫。

趙曉舟急忙命令帶領的一個排:“堅持住,堅持住,掩護著云南部隊突圍?!?/p>

趙曉舟說的云南部隊,實際上是縱隊機關和特區機關的編號。盡管這一個排三十多個人是拼死抵抗,可是區區一個排,怎能阻擋住日軍一百多號人惡魔般的沖擊,隊伍當時被沖擊成幾截。先遣縱隊李聚奎司令員只好下命令:“分散突圍!”

有的同志被沖散后,重返琉璃寺。有的同志被沖散后,隱藏起來,暫時與部隊失去聯系,多日后才找到了部隊。

張霖之率領著騎馬的同志,對他們大聲地說:“騎馬的同志跟著我,不要掉隊,沖呀——”他一馬當先,揮舞著駁殼槍,“噠噠噠”幾槍,擊斃了擋在前面的鬼子,殺開一條血路,沖在了最前邊。

后面的人跟隨著他是疾速而行,說不緊張那是假的,恨不能心臟都提到嗓子眼了。一溜戰馬向著東南方向快速奔去,雜亂的馬蹄聲在混亂的槍聲中顯得有些刺耳。前面就是許樓村,張霖之根本就沒敢在許樓村停留,而是從許樓村的東面,繞過許樓,向南飛奔而去。從許樓村又射來一串密集的子彈,跟在后面的人,有的騎著馬快速跟上,有的被敵人的子彈打落馬下。

在馬快速的奔跑中,趙伊平被馬一顛,眼鏡從臉上掉了下來。他也顧不得眼鏡了,只能循著馬隊的聲音,緊緊地趴在馬背上,任馬快速地奔馳。就在趙伊平前面奔跑的先遣縱隊總務科長秦寶山突然中彈,從馬上跌落下來。趙伊平趕緊勒住馬,從馬上下來,緊緊地摟著秦寶山說:“傷在哪里?傷在哪里?”

可是由于丟失了眼鏡,什么也看不見,只模模糊糊地看到,秦寶山的身上滿身是血,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傷口到底在哪里。秦寶山趕緊推著趙伊平說:“趙秘書長,趕緊走,我不行了?!?/p>

趙伊平摸索著秦寶山,要給他包扎傷口的時候,秦寶山已經一動也不動了。趙伊平再摸索著他的脖子動脈,已經一點兒也不跳動了?!扒卮蟾?,你走好。改日我再來,送你一程?!壁w伊平來不及悲傷,趙緊找到自己的馬匹,他要再去追趕機關上的馬隊。

趙伊平重新騎上馬,聽了聽,馬的什么聲音也聽不到了,似乎馬隊早就跑遠了。再看了看四周,除了零星的槍炮聲以外,幾乎什么也看不見,只有黑乎乎的一片。天啊,這是在哪里,這是什么方向,自己應該再往哪里奔。失去了眼鏡,自己真是變成了一個瞎子,什么方向也找不到了。

前面朦朦朧朧地一線光亮,趙伊平這才感覺到渾身疼痛,一摸身上,不好,黏黏糊糊的一股子血腥味兒,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已經受傷,也不知道傷在哪里,只覺得渾身到處難受。

身上流淌著鮮血,腦子也越來越迷糊,眼睛也看不見。他只好向著光亮的地方,任馬由韁,慢慢地向前摸去。他不知道,這就是許樓,早已被鬼子占領了。

就在村口站崗的鬼子,看到這么一個血人,騎著馬慢慢地走來,也是大吃一驚。他們圍攏在馬在周圍,看看馬上的人到底要到哪里去。

趙伊平進了許樓村,由于傷勢過重,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等趙伊平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被綁在一棵大樹上,周圍點著幾堆大火,一群鬼子圍在自己的身邊。再下面,是鬼子趕來許樓村的鄉親們,是鬼子讓他們來接受“教育”的。

這群鬼子正是河野大隊長,木村二郎中隊長和他們的殘兵敗將。

他們在大呂莊吃了敗仗,河野大隊受到了重大損失,戰車中隊沒了,炮兵小隊沒了,就連中村二郎的中隊幾乎是全隊覆沒。等平原縱隊和韓行的部隊撤走后,他們覺得沒法對上司交待,于是就率領著這些蝦兵蟹將向西運動,看看能撿到什么便宜。

果然是旱地里拾魚,天上掉餡餅,他們終于施毒偷襲許樓村成功,消滅了八路軍的一個連,又逮住先遣縱隊機關和特區機關狠狠地咬上一口。河野大佐看著趙伊平不像個戰士,倒像一個文化人。他湊上前,試了試趙伊平的眼睛,果然是一個高度近視眼。河野問趙伊平:“你到底是什么人,是部隊上的什么干部?”

趙伊平平靜地說“我也就是一個普通的戰士?!?/p>

河野大佐搖晃著手說:“不,不,你不是一個普通士兵,你是一個領導,一個長官。如果是普通的士兵,不會騎著馬的,而且什么武器也沒有?!?/p>

趙伊平不說話了,心想,看來這個鬼子還不算太傻,還知道自己是個干部。

河野又陰險地笑著對趙伊平說:“只要你投降了我們日本皇軍,說出你們的秘密。我保證叫你高官任做,駿馬任騎,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說吧,你們部隊是什么番號,這是要到什么地方去?!?/p>

趙伊平懶得理他,對待這樣的日本狗,自己已經不抱任何生還的希望了。

“我再提醒你一句,”河野陰險地說:“云南部隊是什么意思?云南甲又是什么意思?”

趙伊平心話,我先遣縱隊的秘密怎么能告訴你呢,扭著頭不再理他。

“那么,我問你?”河野又提醒說,“云南甲是不是先遣縱隊司令部的意思?”

這個小鬼子,還是挺聰明的,怎樣猜是你的權利,說不說是我的秘密。

“八嘎!”木村二郎急了,他知道對付八路軍,不是三句話兩句話就能投降的。今天,他目睹了太多皇軍士兵的死亡,他要以血對血,以牙還牙,拿著這個八路軍撒氣,“上刑!上刑!不上刑,他是不會說的?!?/p>

一個小鬼子上來,拿著一桶汽油,從趙伊平的頭上開始澆,一直澆到了腳后跟。河野陰險狡詐地說:“中國有個點天燈,我們大日本帝國是仁慈的,就不給你點天燈了。這個汽油熱身的游戲到底怎么樣,你先看一看預演的效果吧?”

說著,兇狠的河野一點頭,一個日本兵拖來一只半死不活村里的看家笨狗,然后澆上汽油,汽油“轟——”地一聲燃燒起來。這只笨狗突然像發瘋一樣,跑著,跳著,掙扎著,在火中跳舞,一種求生的本能催促著它,使它使出渾身的力氣,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村里的村民不忍心看下去,一個個扭過了頭,在看著別處。有的在心里罵著,“這些小鬼子都不是人養的,都是畜牲!”“千刀萬剮的小鬼子,我日你祖宗!”“八路軍快來呀,快來滅了這些小鬼子??!”

汽油在這只笨狗的身上燃盡了,這只笨狗身上的油脂也開始燒起來,最后只剩下一堆慘不忍睹的白色渣渣。笨狗是一動不動了,這只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笨狗,恐怕就是死了也在罵小鬼子,就是變成了厲鬼也不會放過小鬼子。

木村二郎拿著一個火把,在趙平伊的跟前晃著。河野又陰險地對趙伊平說:“怎么樣,效果還不錯吧!咱們就從頭開始吧,你姓什么?叫什么?”

趙伊平鼻子哼了一聲說:“我姓什么,百家姓上有的,我就姓張王李趙,叫什么,我就叫中國人?!?/p>

木村二郎一聽急了,他兇惡地大吼一聲,就要點了:“八嘎!八路軍大大的厲害,實話的不說。對待這樣的軍人,只有死了死了的?!?/p>

河野制止住他,又對趙伊平和氣地說:“中國話講,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么也得不到了。還是活著好啊,活著什么也能享受到,好吃的,好玩的,好住的,金票的,我們皇軍統統地給。你要是老不配合的話,我們大日本皇軍真是救不了你?”

趙伊平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最后關頭,根本就沒有指望再能活下去。他對著觀望的鄉親們大聲地喊道:“鄉親們,我們都是聊城的人民。你們看到了嗎,小鬼子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當亡國奴的日子還能好受嗎!大家快快組織起來,拿起刀槍和小鬼子干,我們人多,他們人少,我們一人一口唾沫,淹也能把他們淹死?!?/p>

河野知道,再怎么嚇唬這個不怕死的八路軍,他也不會說實話,只好對木村二郎點了一下頭。木村二郎咬著牙,瞪著眼,一個子就用火把點著了趙伊平身上的汽油?!稗Z——”地一聲,汽油爆燃,形成了一個大火球。

趙伊平使盡渾身的力氣,在大罵著:“小鬼子,我和你們沒完,日你八輩子祖宗。中國共產黨萬歲!八路軍萬歲!抗日戰爭必定勝利——”

趙伊平一點兒也不覺得火熱,反而覺得身上很冷,一種鍥入骨髓的寒冷。突然間,黑暗的天空出現了刺眼的光明,天空中裂開一條光明的大縫。他看到自己變成了一只火鳳凰,撲楞著翅膀,向著高空飛去,在奮力升入空中,身子越變越大,越飛越快,在無極的宇宙中縱橫馳騁,自由翱翔。

也許多少年后,這里將會變成一座高樓,一棟別墅。人們將會匆匆地看你一眼,因為這是你永生的地方。

傳說,鳳凰是人世間幸福的使者,每隔五百年,它就要背負著積累于人間所有的痛苦和恩怨情仇,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麗的終結換取人世的祥和與幸福,在肉體經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輪回后它才能得以重生。

也許,沒人會想到這流年的創傷會在歲月的漸落中蕩漾成聊城運河深處縷縷荷香,沒人會想到還能在光華四射的霓虹燈光下飛舞著愜意人生,沒人會想到那塊被人忘卻的許樓會再度漫野芬芳,它在靜靜地在等待傳說中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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