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豆腐

張月保

從懂事的孩子起，無論男女，人人都品嘗過霉豆腐。

甲地偏甜，乙地偏辣，一直留有豆腐乳香風味的霉豆腐，如今純是一種增加食欲的調味品。有它無它，酒照樣喝，飯照樣吃，菜照樣品?？稍?，自打我孩提起，家中飯桌上一年四季都少不了霉豆腐，直到現在都留下塵封的記憶。上世紀80年代初，霉豆腐，這一現今看來微不足道、毫不起眼的調味小菜，在那時卻是一道不可缺少的主菜。

家鄉位于縣城郊區的一個平原村落。初中時代，正值改革開放序幕即將拉開的當兒，父親還在礦山上當令村人嘖嘖羨慕的國家工人。除我之外，家中七人都是全勞力?？杉揖持械鹊奈覀儏s仍像同村許多人家一樣，時常填不飽肚子，一年四季，大宗蔬菜難以自給。于是，學著村人的乖巧，母親每年都要制作三五筐豆腐，造出十來罐具有傳統風味的霉豆腐，充當全年幾個月的主菜。每每開罐初時，或在蔬菜豐沛霉豆腐暫且當作調味小菜的季節，就著霉豆腐下飯，咀嚼其間辛辣咸香，豆腐米飯的醇香撲鼻而來。

此時的霉豆腐，令人唇齒留香，回味悠長?？砷_罐時日一久，或在蔬菜斷幫幾日乃至數十日的時節，就著霉豆腐下飯，卻別有一番苦咸酸楚的滋味。有時看著令人咋舌的霉豆腐，簡直不想進食。但在那閉關自守的年代，村人都禁錮在門戶里，只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集體窩工之余，守著貧窮，哪來品種齊全的蔬菜、肉食改善口味。年節中從生產隊分得一二斤肉，一二條魚，村人都高興得舉家歡慶。直至我在縣城讀高中時，學校離家雖僅三公里，可家里仍用心良苦地讓我寄讀在校。于是，霉豆腐在那時便成了我住校的主菜。寢室里的同學，不論來自近郊還是邊遠農村，清一色帶著一兩罐霉豆腐，只是罐子的樣子、大小、內含物的咸辣不同而已……

霉豆腐主菜的理念，伴隨我們這代人，也隨同父輩、父輩的父輩們，融進了遙遠的歷史。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