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遺珍 淺談恭王府家具

恭王府，位于北京市西城區前海西街，占地面積6.112公頃。乾隆四十五年（1780），大學士和珅奉旨建此府，咸豐元年（1851）清廷賜封此宅邸于恭親王愛新覺羅·奕沂，恭王府的名稱也因此得來。恭王府是清代規模最大的一座王府建筑群，承載了極其豐富的歷史文化信息，故有了“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的說法。

王府主人是清代的權貴群體，其政治地位和身份在規格上高于文武大臣。恭親王奕沂是洋務運動期間清廷中樞的首腦人物，精通洋務，他建議設立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標志著中國近代外交機構的萌生。西人稱之為“（清）政府政策制訂的主心骨”“精明強干的政治家與外交家”。恭親王作為咸豐、同治、光緒三朝名王重臣，是清廷中樞主持洋務的首腦人物。據史料記載，咸豐二年三月咸豐帝賜給恭親王家具共計76件，以紫檀為主，家具的種類豐富，精細華美，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

恭王府舊家具據記載共有兩次大規模流失。光緒十年（1884）三月，慈禧太后以清法戰爭清方失利的名義，撤銷了恭親王奕訴的全部職務，奕沂從此隱居于北京西部的戒臺寺，其所用家具也一并帶至此處。戒臺寺所存恭王府舊家具共計66件，按照使用功能來分類，共有五大類：櫥柜類、床榻類、臺架類，桌案類、屏掛類以及椅凳類，材質以紅木為主，有少量紫檀、黃花黎，這批家具的裝飾、工藝以及材質都明顯趨于平民化。

其中，櫥柜類主要以古董柜為主，古董柜雕刻的龍紋為四爪龍紋。床榻類為兩張紅木嵌大理石羅漢塌，均為七屏式床圍四邊打槽贊框，中心裝板，各自鑲嵌有九塊和七塊天然山水紋大理石，其中一張羅漢塌紋飾簡單，鑲嵌有大理石;另一張羅漢塌牙板透雕龍紋，鑲嵌有三塊大理石;兩張羅漢塌均配置有紅木炕桌。臺架類為面盆架，是一種盆架和巾架結合起來的家具，面盆架的材質為黃花黎，是明式家具的風格，六條直腿幾乎垂直，后兩腿自腿足向上高出盆架，頂端橫梁兩端雕出兩個龍頭，中間鑲嵌鏤雕花板;前部四個柱子頂端雕出圓珠。

桌案類包括圓桌、翹頭案、長條桌、八仙桌以及茶幾，其中圓桌及其配套的圓凳為紅木制成，共兩套10件，桌面鑲嵌有大理石，桌面下鏤雕四爪龍紋花牙，面下正安圓柱式獨腿，采用圓雕的手法雕有纏繞蜿蜒的龍紋;其配套的圓凳與圓桌裝飾手法相同;這兩套圓桌工藝精湛，屬于這批家具中的精品。

屏掛類主要是軟屏風，共有兩組，每組六扇，均為紅木制作。一組為神話故事的圖案，另一組雕刻的是草龍紋飾。

椅凳類的靠背椅、扶手椅以及繡墩共計30余件，均為紅木制作。部分圓凳以及扶手椅采用了鑲嵌大理石的制作方法，圖案多為透雕以及圓雕的“事事如意”“福壽延年”的吉祥圖案。

戒臺寺所藏家具，除一對紫檀古董柜與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恭王府家具相似外，另一件就是明式黃花黎面盆架。其余皆為酸枝木制作，其家具規制與近代史上顯赫一時被譽為“天潢貴胄”的恭親王奕沂形象不甚協調，但細究其幾經榮辱之政治生涯，晚年只求“潔白如冰雪，清芬不染塵”的名利觀，也不難看出奕沂戒臺寺隱居期間，以與世無爭、清心寡念的生活方式遠離政治的消沉意志。

《臺北故宮文物月刊》第一卷第4期任莉莉撰寫的《清代王室家具》的文章提到：“前清恭王府紫檀花雕家具一批，共二十項、三十三件，包括王塌、王座、平頭案、古董柜、太師椅、月牙桌、高幾、四方幾、插屏、龍首像座燈等，既華麗又優美，雕工精致，線條流暢，氣魄恢弘，不愧為王府用具?！边@批家具在民國時期由北京帶至上海，又從上海帶至香港，然后轉至臺灣，由臺灣東吳大學收藏，現由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購成為藏品。

這批家具共有三大類：第一類為裝飾用具，例如龍首象座挑桿宮燈、彩漆牙雕插屏;第二類為禮佛用具，例如佛龕;第三類為生活用具，例如桌、椅、凳、柜、幾、踏、塌、案。家具選料珍貴，全部為紫檀木;工藝豐富多彩，有描金、漆地、浮雕、透雕、鑲嵌;同時使用了染色象牙、掐絲琺瑯、鎏金銅飾、白玉、碧玉各種名貴的裝飾材料。其中的寶座、文具箱、頂柜箱、腳踏、書案雕有代表皇權的裝飾紋飾“云龍紋”以及“海上江崖紋”，龍紋的規格為皇帝及親王專用的五爪云龍。

在展廳的說明中寫道：“二室中陳列的家具乃恭親王府邸設置之物，材質多為紫檀木，紫檀為木中上品，產于緬甸、泰國、云南等地。云南氣候冷寒，林木生長較緩，故質地尤為堅實細密，紋理中隱約可見的‘雞爪痕’木紋為其特色。王塌、王座、平頭案等皆為云南紫檀所雕制，花紋屬深雕，以云龍紋為主。緊密瑰麗卻不失生動靈秀，誠屬家具中的精品。古董柜一對，除柜面有雕工精致的紋飾之外，柜子內壁、背、側三面以及屜閘內壁皆彩繪漆畫耕織圖，精致客觀，為清代宮廷家具的特色。彩染象牙浮雕嵌板屏風一組，亦以紫檀鑲座，畫題為十八學士登瀛洲圖。王座兩側的燈是標準的清宮立燈格局，燈座造型為象馱寶瓶，寓意‘太平有象’?！?/p>

展廳二室按客廳規制所陳設，正中央是一張紫檀羅漢塌。七屏式床圍上用浮雕的手法雕有五爪蟒紋，床圍外側雕有飛翔的蝙蝠寓意“進?！?，床面下束腰，回紋馬蹄足。榻上放置紫檀炕桌一個，榻前有兩個紫檀腳踏。

羅漢塌兩側各放置一個插屏，插屏為紫檀框，染色象牙分層雕出了唐太宗時期十八學士登瀛洲的故事。在后面靠墻正中有一個半圓桌，也為紫檀制成。半圓桌兩側各置博古架一個，博古架是清雍正至乾隆時期新出現的品種。此博古架采用了浮雕、圓雕以及透雕的手法，內壁以及兩側均為描金漆繪耕織圖。羅漢榻前有一張供桌，兩側各設兩個方幾，均為紫檀木制成。展室兩側各有兩把三屏靠背扶手椅。另一室為書房陳設，紫檀寶座以及紫檀書桌位于正中，展室兩側各有方凳兩個。寶座為三屏座圍，裝飾有龍紋以及云蝠紋，寶座前有一腳踏。書桌上浮雕有雙龍戲珠的紋飾，兩側為兩盞龍首像座燈。書桌后面是紫檀平頭案，案上放有兩個紫檀小柜，平頭案兩側各有高幾一個。

紫檀木是世界名貴的木料品種，請中期以后更加彌足珍貴。這批紫檀家具的紋飾多為龍紋、云蝠紋，在中國封建社會，龍紋的使用有特別嚴格的要求，只有帝王及其后妃可以使用。請朝的親王們被特許使用龍紋，但只能稱為“蟒”?？梢?，合北“故宮博物院”展覽的這批恭王府家具等級以及歷史價值極高，足以看出恭親王奕沂“天潢貴胄”的特殊身份。

從前面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發現，恭王府舊家具應具有至少三種規格。第一種為臺北“故宮博物院”展覽的恭王府較高規格的家具，材質為紫檀木以及同等級的高級木料制成，紋飾為五爪蟒紋，雕工復雜、工藝精湛。這批家具可能為較正規的殿堂所陳設，而且數量較少。

第二種為戒臺寺收藏的恭王府紅木鑲嵌以及同等工藝的一般規格家具，材質為紅木以及同等級的高級木料制成，裝飾手法多為鑲嵌以及綜合雕刻。作為鑲嵌的材料有以下幾大類：一、多種螺鈿，螺鈿又有軟螺鈿和硬螺鈿，軟螺鈿為較小的海螺內皮，較難剝取，相比于硬螺鈿更加珍貴;二、各種玉石，為家具增添華貴的品質;三、竹木雕刻、金屬材料、瓷板、琺瑯、獸骨、角、牙以及珊瑚。家具的紋飾應多為吉祥圖案，此類家具為恭親王及其家眷日常使用的家具，數量較多。

第三種為較低規格的家具，此類家具應為紅木、普通木料制成，裝飾手法簡單，此類家具為恭王府任職的官員以及仆人使用。

恭王府現藏的家具主要陳設在多福軒。多福軒作為恭王府的會客廳，其陳設的家具足以代表整個恭王府家具的特點，同時也彰顯著恭王府深厚的文化內涵。多福軒正殿陳設的家具主要有靈芝紋六足轉桌一張、“延年”款扶手椅一把、嵌玉菊花圖寶座一個、拐子龍紋扶手椅一對以及鑲理石靠背椅一對。

其中，尤其以拐子龍紋扶手椅、嵌玉菊花圖寶座以及鑲理石靠背椅最具有特色。拐子龍紋扶手椅的靠背和扶手采用簡潔、垂直彎曲的紋樣裝飾，其手法繼承了明式家具樸實的裝飾風格，靠背由左右對稱的兩條抽象龍外形鏤空組成，搭腦中間突出，浮雕如意紋，左右對稱，搭腦兩端以弧形收邊，接弧形靠背上端;座面鑲板，扶手又以龍的外形鏤空形式做成，簡潔的龍頭靠近椅背，龍尾作如意狀低于前半部分，龍頭和龍尾都以相反方向垂直卷入扶手邊框。座面落堂鑲板，束腰下前牙條浮雕龍紋，左右牙條浮雕對稱如意紋，兩彎腿，外翻馬蹄足，屬于清式家具。嵌玉菊花圖寶座，由紫檀木制作，五屏式靠背扶手，心板木胎米黃色漆地，采用周制鑲嵌法，以玉石為材，鑲嵌菊花紋;此寶座造型美觀，色彩艷麗，是清代宮廷家具的珍品。鑲理石靠背椅，座面內攢三邊框鑲板，有束腰，束腰下設牙板，直腿，腿足無裝飾直接落地;此靠背椅獨特之處在于靠背與座板相接處用抽象龍紋做收邊，靠背鑲板為方形，中間嵌大理石。

宮廷家具出現在王府中，更體現出恭親王奕沂高貴的社會地位，也可以推測出府邸部分使用的家具來自于宮廷賞賜，允許使用部分皇家專屬的裝飾紋樣。解讀恭王府家具，可以讓我們欣賞其藝術形式，感受王府文化的內涵，為我們傳承和發展我國優秀傳統文化奠定堅實的基礎。

（魏子雲中國工藝美術館）

（責任編輯：秦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