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寧畬族鳳凰圖案的藝術特征及其在服飾上的應用淺析

周思雯,王禾祺,吳春勝,花倩倩

（浙江科技學院 藝術設計與服裝學院,浙江 杭州 310023）

浙江景寧畬族自治縣是全國唯一的畬族自治縣，也是華東地區唯一的少數民族自治縣。歷史上，畬族因朝代更迭，歷經戰火而多次遷徙。景寧畬族則是在唐永泰二年（公元766年），由福建羅源遷入。

由于畬族沒有本民族文字，圖案就成為了畬族文化的重要載體之一。其中，鳳凰圖案又是畬族傳統圖案中的一朵奇葩，有著鮮明的民族特色與地域特色，表現著畬族人的藝術想象力和民族信仰，具有較大的研究價值。

從古至今，鳳凰圖騰一直是景寧畬族的崇拜對象，在民間有大量的神話傳說、民間故事與鳳凰有關，并且與女性崇拜有著密切的關系。在浙江麗水市，除景寧畬族自治縣外，其他畬族聚居地也都廣泛流傳著始祖三公主的民間故事。傳說中，三公主攜丈夫孩子遷到鳳凰山上，被尊稱為鳳凰神[1]。畬家“崇鳳敬女”的風俗，不僅影響著畬民生活習俗，在畬族服飾中也多有體現，如畬族女性的頭飾稱為“鳳冠”，嫁衣則稱為“鳳凰裝”。

1 畬族鳳凰圖案的藝術特征

景寧畬族傳統女性服裝上極少直接裝飾鳳凰圖案，就連女性出嫁時所穿著的鳳凰裝，也僅僅通過將鳳冠上銀飾伶仃作響的聲音擬作“鳳鳴”，將攔腰上的彩帶擬作“鳳尾”，含蓄地表達出與“三公主”關聯的文化寓意。

隨著經濟、文化和旅游業的發展，鳳凰圖案作為畬族文化的象征符號，在景寧畬族聚居村落被大量應用：精心設計的鳳凰圖案被畫在畬族民居的山墻上；在各類對外宣傳的印刷品、包裝袋上印著鳳凰圖案。在景寧畬族每年最隆重、規模最大的“三月三”傳統節日慶典活動中，鳳凰被作為民族象征向國內外來賓強勢推介[2]。景寧畬族女性服飾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鳳凰圖案開始作為主體裝飾元素，以上衣或攔腰為載體而加以運用，如圖1、圖2所示（圖片均由筆者拍攝于景寧畬山鳳民族工藝品有限公司）。

圖1 裝飾在上衣胸襟的鳳凰圖案

圖2 裝飾在攔腰上的鳳凰圖案

當下景寧畬族女性服飾上具有代表性的鳳凰圖案有著自身鮮明的藝術特征。鳳凰造型大多古樸簡潔，頭部有冠、短喙，頸部有彩羽[3]，常加五彩長尾，富有層次感，整體形象或稚拙樸實，或生猛有力，皆夸張突出錦雞的特征，多呈現為錦雞頭式樣，如表1所示。這些都與傳統漢族鳳凰圖案存在著明顯差異：漢族常用鳳凰圖案造型繁復細膩[4]，體態優雅，鳳頭與細長尖尖的鶴嘴相結合，眼睛細長如丹鳳眼，脖頸纖長，成鳳頭鶴嘴樣。

表1 畬族鳳凰圖案藝術特征

在景寧畬鄉，鳳凰圖案作為服飾上的裝飾元素還常與其他題材的圖案組合運用。其中，最為常見的就是鳳凰與牡丹的組合。傳統文化中，牡丹和鳳凰都是美好之物，“鳳穿牡丹”“牡丹引鳳”“鳳戲牡丹”等題材都被賦予祥瑞富貴的寓意，加之鳳凰本身便是畬族信仰的圖騰，在景寧更是倍加推崇。除了富貴還蘊含喜慶之意，這類圖案被用于婚嫁，成為民間表現婚戀的重要題材。形式上，有時呈一只鳳凰出現，或嘴銜牡丹、或與牡丹為伴又或圍繞牡丹飛行；有時呈兩只鳳凰共同朝一朵大牡丹相向飛行或以雙鳳為主體輔之以牡丹。

2 畬族鳳凰圖案的應用

傳統性或者民族性的元素該如何應用，會存在著不同的觀點，用其形亦或傳其神[5]。畬族鳳凰圖案的應用，就存在著理念不同而出現的不同路徑。如今，景寧一部分舞臺劇與民俗表演深受旅游開發的影響，所使用的畬族服飾很大程度上已脫離了畬族文化內核，鳳凰圖案的應用流于形式，與其他民族元素、流行工藝形式糅雜混搭，民族特征和地域特征模糊。當地許多畬服生產廠家或工坊為強調裝飾性，將許多零碎的輔料配件，如亞克力鉆、鋁片、流蘇等，以及其他少數民族的服飾元素生搬硬套地運用在景寧畬族女性服飾上。畬民坦言覺得好看就拿來用于自己的民族服裝，并沒有考慮到是否會給畬族服飾帶來異化[6]。這些脫離畬族自身文化的設計造型浮夸、色彩艷麗，畬族鳳凰圖案元素原有的文化內涵被消解，原有的藝術特征缺乏有效的表現。

同時，畬族鳳凰圖案的應用有著傳承文化精神和標識民族性的需求。2008年，景寧畬族自治縣發起了“振興畬族服飾”行動[7]，對在行政事業單位窗口工作的畬族干部，以及從事旅游、酒店等服務行業的工作人員身著畬族服裝作出明確規定。其目的是呼吁社會各界重視對畬族服飾文化的研究與開發，營造畬族文化氛圍，帶動該縣旅游、服飾等產業的發展。在征求畬族干部意見時，大家對花花綠綠的服裝已不太認同，組織集體討論了幾十套樣式，最終確定了滿足春、夏、秋、冬四個季節需求的款式。這些款式保留了景寧畬族標識性的鳳凰圖案和領襟花邊，對廓型、面料、色彩進行創新，使畬族職業裝滿足人們日常穿著需要，更趨生活化、現代化、時尚化。

鳳凰圖案的應用還借助服裝設計大賽得以強化。在福建、浙江等畬族聚居區舉辦了一系列畬族服飾大賽，尤其近年在景寧舉辦的“三月三畬族服飾大賽”“中華畬族服飾風格設計大賽”“中國（浙江）畬族服飾設計大賽”都具有較大的影響力[8]。畬族鳳凰圖案憑借著形象的完整性、出色的可塑性，成為了服飾設計開發的重要元素，眾多設計院校師生及專業設計師，從不同的視角對其進行了解讀、重構和創新，這是民族傳統服飾元素應用于當代服飾的有益嘗試。

此外，制作工藝對于畬族鳳凰圖案的應用影響很大。電腦打版機繡（見圖3，由筆者拍攝于景寧畬依緣民族服飾有限公司）基本取代了傳統手工。傳統畬族服飾圖案多為繡師匠心作繡，手隨心動，不必打稿，圖案造型變幻不定，多了一份自然淳樸的氣息。電腦機繡針法比不上人工靈活，具有局限性，且針對機繡等工藝進行的鳳凰圖案創新設計較少，一定程度上導致圖版內容單一，并被反復批量地使用，造成圖案形象丟失精巧細膩，而流于簡陋呆板（見圖4，由筆者拍攝于景寧畬依緣民族服飾有限公司）。目前廣泛使用的電腦機繡通過大批量機械操作來減少人工，雖然降低了成本，但是生產出的服飾卻千篇一律，失去了其豐富的異質美[9]。

圖3 畬服工坊中的電腦繡花機

圖4 粗糙的機繡鳳凰圖案

3 結語

景寧畬族鳳凰圖案蘊含著畬族人民對自然環境的尊重、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豐富多彩的神話傳說，這些根植于善良勞動人民從古至今的美好品質也被延傳至今。它從傳統固定的圖案形式發展為今天在各個領域隨處可見的畬族服飾圖案，離不開傳承人的匠心延續與設計師對大眾審美需求的迎合?，F代科技的發展對景寧畬族女性服飾圖案的影響具有雙面性：一方面，對圖案文化內涵沒有很好理解，注重以商業盈利為目的，通過機器量產，使圖案逐漸流于簡陋呆板、元素糅雜，對畬族文化傳承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另一方面，現代技術賦予傳統圖案以更多的可能性，印花、剪花、植絨、鏤空雕刻等復雜工藝可通過機器得到批量實現。對景寧畬族鳳凰圖案的傳承發展不應脫離日常生活，也不應被隨意濫用。在對圖案文化背景進行充分了解的基礎上，靈活合理地進行設計運用，才能實現良性的創造性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