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
我有一個很幸運的朋友,她總是心想事成,甚至可以成為幾萬個轉發者中唯一一個被抽中獎品的人。大大小小的抽獎,只要她參與,就一定會出現在中獎名單里。有時遇到難事,我們甚至會忍不住去找她,拜托她說句吉利話——然后事情似乎就總能往好的方向發展。
后來我們又說起玩笑話,和她討要幸運的“訣竅”,她卻和我們說——她只是總在心里那樣想。
“我很幸運,我很幸福,我考什么都能過,我很有錢——我總這么想?!彼f,“你們不是總會說自己窮,很倒霉什么的嗎?我從來不那樣說,我覺得心理暗示還是有幫助的?!?/p>
嗯……雖然她說得很有道理,但……
我忍不住插嘴:“……可是你確實很有錢??!”
雖然是玩笑話,但是朋友的理論卻在我心里留下了烙印。
我的性格有些消極,生活常態也比較喪氣,所以像“好倒霉”“好焦慮”這樣的話說過不少。我也很少樹立公開的目標,因為要面對眾人的審視,每當我下定決心想要為自己設立一個目的地時,自尊心又總是折磨著我——我太害怕沒有抵達終點時遭人冷眼的挫敗了。
害怕失敗,所以干脆不要開始。如果努力了仍會失敗,那就更不敢努力了。
這樣的惡性循環讓我在很長一段日子里畏畏縮縮,努力做咸魚姿態。
有朋友說:“那你就躺平做咸魚??!”
可是我不想躺平??!
比起“努力卻沒有結果”——還有讓我更害怕的句子,那就是“存在的價值”。
實現自我價值,達到自我認可,找到存在的意義——這是我們這類人群的典型特征。
過去的歲月里,我一直飽受“存在價值”的困擾,一方面,我渴求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另一方面,我又貪心地想要得到精神上的滿足。
所以我盡可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們看書、寫歌、讀詩;我們也和朋友聚在一起,聊那種沒有盡頭、沒有營養的廢話;我們也偶爾表露渴望,在失眠的夜里,靠夢境圓滿對未來的一切想象。
那些想象后來逐漸具象成一間房,因為我想要一個旅行歸來可以??康牡胤?,行李箱的滑輪會輕輕地滑進玄關;然后是一只小狗,那種隨處可見的小白狗,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我的小腿;廚房里的冰箱要貼很多冰箱貼——像其他人那樣,在旅行地買的紀念品;要一整面墻的書柜,因為我的床上已經放不下啦;還要一張很大的書桌,我要坐在那兒寫一些故事;電視機得買大一點,在大屏幕上玩游戲肯定很爽;要一個夠我躺下的浴缸,一個可以泡咖啡的餐邊柜,一個喝茶休息的陽臺,一張能坐下很多朋友的餐桌,一輛哪兒都能去的車……
我想要很多很多。
和朋友結束那次對話后,又過去了好幾年。朋友結了婚,在上海買了房,做了人氣很高的播客,偶爾接兩個劇本,寫寫采訪。
對她而言,好好生活仍舊是最重要的事。
她說她還和從前一樣,想做什么,就在心里告訴自己沒問題的,都搞得定。中間也有出了岔子的事情,只是她很快就能找到方法解決。
我說,有一句歌詞里說這是笨蛋做法,因為聰明人只用看找到辦法的笨蛋在哪兒。
她說那我們就做笨蛋啊,傻人有傻福嘛。
要是眼下不順,那明天就會順利了;要是現在是下坡,那即使是掉到底,也不過就是再走一段平地;不想做咸魚,那就想做什么做什么,雖然進入社會后,大家總在強調結果,但是你對自己的認可也很寶貴??;要是公開樹立目標會感到挫敗——那就對著月亮許愿吧。
雖然沒有對著月亮許愿,但是前幾天,在忙著裝修和養狗搞得我焦頭爛額之際,我意外地翻到了那年發的一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
“三年后,你要開著自己的車,住在自己的房子里,過你想要的生活,答應我?!?/p>
晚了點,早已不止三年了,但——
《存在主義心理治療》里有這樣一句話:“不是走入旅館,而是走向旅館?!?/p>
那年的我,好像已經走到旅館的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