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

肖慶華

研究生真正的核心素養是什么呢？是其學術批判素養，這是衡量研究生培養質量的重要指標之一。但在我國當前的研究生培養過程中，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卻往往受到忽視，相當部分的研究生往往不具備學術批判素養，或者說，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總體上來說還較薄弱，這與兩方面的認識誤區有關。一方面，對學術研究的真實內涵存在著認識誤區，沒有把學術批判當作是學術研究的本質內涵，沒有把握住學術研究的核心要素；另一方面，對學術批判本身存在著認識誤區，無法把握住學術批判的本質屬性，對于學術批判缺乏深入理解?；诖?，有必要從學術視域來探究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對這兩方面的認識誤區予以澄清，深入認識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并提出培養研究生學術批判素養的有效路徑與策略。

一、學術研究的學術批判意蘊

學術研究對于研究生而言，是一種最基本的學業形態，表現為通過學術研究而獲得一種獨特的創見，追求一種通過專門研究而達到對于事物的系統化認識。那么什么是學術呢？這是首先要理解的概念。關于學術的概念，梁啟超先生曾對此進行過概括，他認為，學術是“以研索事物原因結果之關系為職志者也”[1]。學術研究活動是一種異于其他社會實踐的探究性活動，它的本質屬性就是學術批判。學術批判與學術研究是天然地融合在一起而無法分開的，離開了學術批判的學術研究是不存在的，沒有學術批判的學術研究是沒有生命力的；而離開了學術研究的學術批判是虛幻的，學術批判就會缺乏實際運作的載體。也就是說，學術批判是學術研究的本質屬性，真正的學術研究包含了學術批判的意蘊，任何一項學術研究都是一種學術批判取向的探究活動，這正如笛卡爾所指出的，“如果我要想在科學上建立一些牢固的、經久的東西，就必須在我的一生中有一次嚴肅地把我從前接受到心中的一切意見一齊去掉，重新開始從根本做起。然而，為了這個目的，我并沒有必要把這些意見一律指為虛妄，這一點也許是我永遠辦不到的；可是，因為基礎一旦毀了，整個建筑物的其余部分就必然跟著垮臺，所以我將首先打擊我的一切舊意見所依據的那些原則?！盵2]

1.從學術研究的起源來看，學術研究發端于學術批判

學術研究最早始于個人的興趣愛好，個人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來探索關于世界及事物的認識，并形成了相關的學術研究成果。由于個人對于世界及事物探究視角的差異性，在關于世界及事物的認識上會得出不同的學術觀點，不同的學術觀點之間的相互研討與切磋，便產生了學術批判。因此，學術批判與學術研究相伴而生，學術研究本身就具有學術批判意蘊。學術批判是學術研究的一種基本形式，通過學術批判，可以增進關于世界及事物的認識；通過學術批判還可以推進學術研究的發展，關注學術研究的新方向和新趨勢。較早從事學術研究的古希臘學者柏拉圖率先創辦學園，他把學園稱作academy，即開展學術研究活動的地方。柏拉圖認為，學術研究活動就是要不斷排除關于事物認識的意見而獲得關于事物認識的永恒的、本質的及絕對的理念。在排除關于事物認識的意見的過程中，要不斷開展學術批判，學術批判使關于世界及事物認識的意見不斷受到排除，而真理則不斷從學術批判中呈現出來。學術批判是學術研究的邏輯起點，任何學術研究都要建立在學術批判的基礎上，都肇始于學術批判活動，并以此為出發點，這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作為學術成果的一切思想、觀點、理論等，都具有歷史的性質。也就是說，任何真正的學術成果都是充滿生命力的，即它必然是不斷發展、不斷更新的知識體系——沒有新的學說取代舊的學說，也就沒有了人類文明的發展。這就是學術研究的挑戰性質，也即學術研究所必須具有批判性質的實質?！盵3]

2.從學術研究的過程來看，學術研究的過程就是學術批判的過程

學術研究活動是如何開展的呢？任何學術研究活動都不能憑空開展，都需要建立在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的基礎上，但又不能照搬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而與之完全相同，這樣的話，學術研究活動就會失去其本身存在的價值與意義。要對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有所突破，在學術研究活動中就必須要開展學術批判。事實上，學術研究的過程就是一種學術質疑的過程，也就是一種學術批判的過程，學術批判貫穿于整個學術研究過程中。這樣的話，整個學術研究活動才會表現出旺盛的活力。具體而言，學術研究的過程就是對已有學術研究成果的背景、立場、理論、觀點及方法進行學術批判的過程，從中尋找到一種能夠推進學術研究活動的新理論、新觀點及新方法，由此而增進關于世界及事物的認識。在學術研究過程中缺乏學術批判的話，學術研究就會囿于已有的研究成果而難以有新突破和新發現，難以推動學術研究活動的進一步開展而取得新成果，學術研究成果就會成為一種僵化甚至是固化的研究成果，演變成絕對真理而阻礙學術研究的進一步拓展，恩格斯曾對這種狀況提出過批評，“在科學的長期發展中，科學從認識的較低階段向越來越高的階段上升，但是永遠不能通過所謂絕對真理的發現而達到這樣一點，在這一點上它再也不能前進一步，除了袖手一旁驚愕地望著這個已經獲得的絕對真理，就再也無事可做了?！盵4]

3.從學術研究的創新來看，只有通過學術批判才能達到學術研究的創新

學術創新是衡量學術研究成果的重要指標。也就是說，任何一項學術研究成果的價值都體現在其創新性上，創新程度的高低決定了成果價值的大小。而學術研究成果要具有創新性，離不開學術批判。只有通過學術批判，才能不斷推動學術研究活動去尋求具有創新性的東西，它已成為推動學術研究發展的內在動力。學術研究成果在理論、觀點及方法上會形成一種研究范式，把學術研究活動規約在研究范式之中。學術批判是對已有的學術范式的質疑、突破甚至是否定，這樣的話，才能推動著學術研究活動走向創新。學術批判對于學術研究的創新性而言，不僅體現在理論上的創新，而且還體現在觀點及方法上的創新。學術研究的創新程度，與學術批判的程度呈正相關。①表現于學術研究上的延續性學術批判，是沿著原來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小幅度的學術批判，這樣的學術批判所帶來的學術研究成果創新性較低。②表現于學術研究上的增進性學術批判，是對原來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補充性的批判，是對原來的研究成果在理論、觀點及方法上的進一步完善。③表現學術研究上的改變性學術批判，是對原來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批評性的批判，是對原來的研究成果在理論、觀點及方法上的質疑。④表現于學術研究上的顛覆性學術批判，是對原來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否定性批判，是對原來的研究成果在理論、觀點及方法上的完全否定，形成了一種新的研究范式，體現出一種最高程度的學術創新。

4.從學術研究的特征來看，批判性是學術研究活動的本質特征

任何一項學術研究活動如果缺乏學術批判，就不能稱之為學術研究活動；缺乏學術批判的學術研究活動，是難以在學術層面上得到有效推進的，這正如康德所說的，“只有批判才含有能使形而上學成為科學的、經過充分研究和證實的整個方案，以至一切辦法。別的途徑和辦法是不行的?！盵5]而且，學術研究已形成了一種較為固定的操作模式，即“先是提出一個問題，然后歷數從前的學者關于這個問題的種種看法，然后對前人的看法進行批判和甄別，最后提出自己的看法”[6]。因此，學術批判是學術研究活動的本質特征，它在學術研究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對于世界及事物的專門研究會形成不同的學術觀點，這些學術觀點是在特定的背景、立場、理論及方法上對世界及事物的反映，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視角的轉換及立場的改變，關于世界及事物的認識往往會出現新狀況，這就需要在學術研究上得到推進。學術研究上的推進，只有通過學術批判來促進學術立場及學術視野的轉變，在學術研究成果上才能產生新理論、新觀點及新方法。任何學術研究活動的本質特征都是批判性的，唯有學術批判的存在，才表明學術研究活動處于對世界及事物認識的不斷探索中，同時也意味著學術研究活動在不斷得到推進。

二、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

既然學術研究不可分割地與學術批判聯系在一起，那么，對于從事學術研究的研究生來說，就必須要具備相應的學術批判素養，才稱得上是研究生，這是對于研究生培養質量的基本要求?？梢赃@樣說，研究生學術批判素養的強弱代表了研究生培養質量的高低。研究生應該具備什么樣的學術批判素養呢？具體而言，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

1.研究生應該具備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吸納能力

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并不是一味地強調要批評、質疑甚至否定他人的學術研究成果，這其實是對研究生學術批判素養的狹隘化理解，也是對研究生學術批判素養的誤解。學術批判強調的是先要肯定及尊重他人的學術研究成果，只有先肯定他人的學術研究成果，并對他人的學術研究成果中的有益成分進行吸納，才能不斷累積自我的學術批判素養。任何一項學術研究成果都是關于世界及事物的認識，在理論、觀點及方法上都具有一定的創見，都具有值得肯定之處，對于這些創見有必要進行積極地借鑒與吸納，這有助于不斷增進自我的學術批判素養。當前的研究生之所以存在著學術批判能力薄弱的問題，或者是不知道從何處開始進行學術批判，或者是泛泛而談地進行學術批判，最主要的問題是研究生對于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缺乏吸納能力。作為研究生來說，不從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中去吸納有益的成分來充實自我，缺乏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吸納意識及吸納能力，就無法豐富自身的學術批判素養，就會表現出在學術批判上的無力感。

2.研究生應該具備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辨析能力

關于世界及事物相關研究的認識，比如說對于留守兒童的研究，從初始到現在積累了大量的學術研究成果，形成了關于留守兒童研究的學術發展史。面對任何一項專門研究所形成的大量的學術研究成果，作為研究生來說，沒有必要一股腦兒地全盤吸收，這就需要研究生具備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辨析能力，即對于相關的學術研究成果能夠進行有效的區別、分類、辨別與分析。對學術研究成果的辨析能力，是研究生學術批判素養的有機組成部分。隨著時代的發展及認識的增進，有些學術研究成果在理論、觀點及方法上已經過時了，無法對實踐做出合理的解釋；而有些學術研究成果的理論、觀點及方法仍具有借鑒意義，這就要求研究生能夠對相關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辨析，需要研究生具備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辨析能力。當前的研究生之所以存在著學術批判素養薄弱的問題，這與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缺乏辨析能力有關，只是把相關的學術研究成果堆放在自己那兒，卻無法對學術研究成果進行有效分類與合理分析，也就難以形成學術批判能力。

3.研究生應該具備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鑒別能力

對于學術研究成果來說，不能只是簡單地批評、懷疑、質問與否定一番，然后就了事了，而是要對具有借鑒意義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鑒別，即哪些學術研究成果是值得借鑒的，以及應該如何進行借鑒，并由此而能夠欣賞學術研究成果中的精華，采納有益成分而不斷豐富自我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鑒別能力，這是研究生所應具備的一項重要的學術批判素養。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鑒別能力，是指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理論、觀點及方法能夠進行正確地闡釋，能夠再現學術研究成果的立場及背景，能夠闡述學術研究成果的理論淵源與價值基礎，能夠解釋學術研究成果的意蘊取向和實踐目標，能夠對學術研究成果的創新點進行匯集與整理，從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中不斷涵養自我的學術批判素養。當前的研究生之所以存在著學術批判素養薄弱的問題，這與研究生缺乏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鑒別能力有關，無法辯證地看待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難以對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去粗取精”，難以鑒別出具有精華意蘊的學術研究成果，無法增進自己的學術批判素養，導致學術批判力太弱。

4.研究生應該具備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選擇能力

對于學術研究成果進行學術批判的目的，不是為了單純地進行學術批判，不是為了把對學術研究成果的學術批判純粹停留于理論、觀點及方法上的批判；而是為了能夠對學術研究成果進行有效的甄別與選擇，能夠選擇為我所用的學術研究成果，并以此來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學術批判能力，建構出具有自我特色的學術批判素養，體現出自我在學術批判上的獨特性。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學術批判，包含了對學術研究成果的理論、觀點及方法進行比較，從而能夠從中選出有助于促進學術發展的理論、觀點及方法，不斷增進學術研究成果的創新性。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學術批判，不能只會進行批評與質疑而不會進行甄別與選擇，這就無法充分利用已有研究成果的優勢與特長。如果這樣的話，學術批判是毫無價值與意義的，無法實現學術批判促進學術創新的目的。當前的研究生之所以存在學術批判素養較低的問題，與研究生缺乏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選擇能力有關，導致他們既無法有效利用豐富的學術資源，也無法選擇具有創新性的學術研究成果來不斷提升學術批判素養，致使學術批判力薄弱。

三、研究生學術批判素養的培養路徑

既然學術批判素養代表著研究生的培養質量，就需要在研究生教育中不斷增進他們的學術批判素養。那么，如何在研究生教育中培養他們的學術批判素養呢？研究生學術批判素養的培養路徑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

1.通過培養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吸納能力來增強其學術批判素養

培養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吸納能力，是增強研究生學術批判素養的第一步，也是極其重要的一步。那么，如何來培養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吸納能力呢？①要求研究生大量閱讀文獻。研究生只有廣泛地大量閱讀學術文獻，才能不斷地吸納學術研究成果中的理論、觀點及方法，才能為研究生學術批判素養的形成提供厚實的文獻基礎。②要加強對研究生分類整理學術研究成果的訓練。對學術研究成果進行分類整理的過程也就是文獻綜述的過程，要經常對研究生進行學術發展史撰寫的訓練，通過寫作文獻綜述來鍛煉他們對學術研究成果的吸納能力。③要加強研究生構建知識體系的訓練。對于學術研究成果不僅要進行分類整理，而且還要進行吸收，將其納入自我的知識體系框架中，在理論、觀點及方法上形成自我的創見，以此來不斷積累、拓展與夯實自己的學術批判素養，形成并提高學術批判能力。

2.通過培養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辨析能力來增強其學術批判素養

對研究生學術研究成果辨析能力的培養，是增強研究生學術批判力的重要一步。那么，如何來培養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辨析能力呢？①要組織研究生開展讀書會，通過讀書會的形式來學習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并對學術研究成果的理論、觀點及方法進行辯解與剖析，以便對于學術研究成果具有清晰的認識。②要組織研究生開展研討會，通過研討會的形式來探討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圍繞相應的研究主題對學術研究成果進行“再認識”，對學術研究成果的理論、觀點及方法進行辨別與分析，為形成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積累相應的學術成果素材。③要組織研究生開展辯論會，通過辯論會的形式，要求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背后的背景、立場、前提、價值基礎及意義取向進行分析，展開廣泛討論，發表具有創見的觀點與看法，不斷提高研究生對學術研究成果的辨析能力，不斷增強他們在學術研究成果方面的學術批判素養。

3.通過培養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鑒別能力來增強其學術批判素養

對研究生學術研究成果鑒別能力的培養，能夠不斷增進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那么，如何來培養研究生對學術研究成果的鑒別能力呢？①組織研究生開展匯報會。要求研究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對學術研究成果的最新進展進行匯報，并對最新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分析與評論，以此來不斷增強其對學術研究成果的鑒別能力。②要求研究生廣泛參與學術交流活動。研究生在與同行的學術交流與互動中，能夠重新認識學術研究成果的理論意義，不斷挖掘出學術研究成果的實踐價值，能夠欣賞到已有學術研究成果的核心要素與理論精華，對自我的學術研究具有借鑒與啟迪作用，以此來不斷提升自己的學術批判素養。③要求研究生不斷對已有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質疑。組織研究生對學術研究成果開展廣泛而又深入的探討活動，對相關的學術研究成果進行質疑與辯難，以此來不斷提升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

4.通過培養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選擇能力來增強其學術批判素養

對研究生學術研究成果選擇能力的培養，能夠不斷增強研究生的學術批判素養。那么，如何來培養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選擇能力呢？①要求研究生不斷加強對學術研究成果的反思。對于任何學術研究成果，都要對其背后的立場、背景、前提及價值進行反思，揭示出學術研究成果背后更深層次的東西，這有助于提升研究生對于學術研究成果的選擇能力。②要求研究生加強學術研究成果與自我相關研究的聯系，要求研究生對學術研究成果進行系統化地思考，明確學術研究成果與自我研究的關聯性，選擇相關的學術研究成果來推進自己的學術研究活動，通過提升學術研究成果的選擇能力來增進學術批判素養。③要求研究生加強已有學術研究成果與實踐的聯系，不斷尋找能夠有效解釋實踐現象與解決實踐問題的學術研究資源，選擇有助于推進實踐改善的學術研究成果，不斷用新的理論資源、新的觀點與方法加深對于實踐的認識，并以此來不斷提升學術批判素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