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時代 公安刑偵用犬面臨的挑戰和機遇

郭 旦 楊詩垚 張春亮

一、公安刑偵用犬面臨的挑戰

科技在進步，社會在發展，游戲規則變了，如何適應數字時代？這道擺在每一個專業面前的，不是選答題，而是必答題。公安刑偵犬專業應該如何適應變化，其實答案一直擺在那：任何時期，使用效益都是公安刑偵犬的生命線。那么，如何提升或者突顯使用效益，首先就要分析最大的應用場景——刑偵現場，現在和未來都存在著哪些變化和挑戰。

（一）適合用犬的刑事案件數逐年下降。不僅適合用犬的刑偵現場越來越少，在大數據和新技術的加持下，我們正在經歷“有案必破、破積案、等案破、沒案破”的趨勢。據統計，全國公安機關命案現案破案率已經連續5年超過95%，而我國故意殺人、搶劫、綁架、放火、爆炸等嚴重暴力犯罪案件下降至20年來的最低位。未來，會延續這一下降趨勢。

（二）以城市為主戰場的用犬技術正面臨視頻監控體系的巨大挑戰。視頻監控體系有3個維度:第1個維度僅僅“中國天網”一個工程，安裝視頻監控攝像頭數量就已超過2000萬，第2個維度是數量更大的民間攝像頭。除了這兩個維度的“空中之眼”，今天的城市中還有無數雙“移動之眼”，它們被安裝在城市公交車、出租車或私家車的前后視鏡上，又形成了一張移動天網。在2011年至2021年間，增加的機動車數量為1.81億輛，官方天網、民間天網，再加上車載移動天網，構成了“中國天網”的“三體”，把這三體所有的攝像頭數量加起來，“中國天網”的攝像頭總數至少有3億。通過監控和視頻技術破案的情況如何？據公開報道，深圳特區破獲的刑事案件中，有一半是通過視頻研判找到的破案線索；廣州的視頻破案率從2011年的10.51%躍升至2016年的70.96%。

（三）近兩年的警犬技術創新項目警犬搜索“兩卡”，對打擊電信詐騙正發揮著重要作用，但未來，在與央行數字貨幣對金融犯罪和詐騙犯罪的打擊競賽中，可能會面臨落敗。央行數字貨幣的推出，將擁有“上帝視角”，對電信詐騙犯罪進行降維打擊。電信詐騙等金融犯罪屬于非接觸性犯罪，與受害者沒有直接的接觸，缺乏可查的現場痕跡和物證，具有很強的隱蔽性，但卻逃不過數字貨幣的監管。如果出現大量分散的錢集中到一個賬戶里面，突然又迅速地分散開，消失在很多個賬戶里面，這就符合明顯的“電詐”特征，人工智能只要把這些交易特征識別出來，再利用大數據和數據挖掘技術，進行身份比對，一下就能把后面那個人找出來。非接觸性犯罪在未來已經沒有其發展的土壤。

（四）新型智慧城市的構建，進一步壓縮警犬技術應用前景。在數字孿生城市，個人違法成本更高，數據正在重建社會的安全和秩序，催生出一個更加安全、無僥幸的中國社會。數字孿生城市的安防系統下，將具備7項職能：預測、預警、監控、協同、調度、決策和指揮。大數據觸角會延伸至公共安全的各個領域，公安工作正在演變為一項以數據收集、分析為中心的工作。過去警犬破案可以作為“奇兵”出現，但現在，公安刑偵犬更多地成為一個“部件”，在一個節點上發揮作用。

以上4大挑戰，我們已經感受到部分“未來已來”的緊迫感。首先，適合警犬應用的刑偵現場越來越少。其次，面對相同問題，其他技術手段在競爭中更快更便捷。像“三體”天網多眼聯動輕松就能還原一個人的活動軌跡，城市追蹤犬還在依賴“黃金3小時”使用時效，相比之下，存在局限性。再次，有的刑偵方向，如警犬搜索“兩卡”，長遠來看，也有危機感。舉個例子，2021年5月，工信部門開展了一次打擊“養卡囤號”行動，用了不到3個月時間，已經完成了對1536萬張高風險卡的2次實名認證和處置。同期，電信網絡詐騙立案數就環比下降了14.3%。這只是從源頭上解決的問題，還是在央行數字貨幣目前還在試點且尚未完全鋪開的情況下。

因此，更大的挑戰是來自未來。一項技術想要實現指數增長，就必須以某種方式實現數字化，也就是計算機化，得能用上計算的力量，它才能乘上摩爾定律的勢，進入快車道。反觀公安刑偵犬訓練和使用技術，目前還沒有出現數字化轉型的理論模型。

二、公安刑偵用犬面臨的機遇

雖然公安刑偵犬今天面對的挑戰極其嚴峻。但無須過度擔心，經過仔細分析，公安刑偵犬同樣還有巨大的機遇，主要表現在:

（一）在全國命案數量持續下降的趨勢下，在公安刑偵犬主戰場內，存在長期得不到有效管控的3大危害行為，仍然是嚴重影響社會穩定和群眾安全感的主要因素。這3大危害行為分別是:易肇事肇禍人員的極端暴力行為，因矛盾糾紛引發的極端報復行為，“社會歸因缺陷”極端心理人員的泄憤或報復社會行為。

犯罪嫌疑人逃跑及隱匿的地點，大概率是數據延伸不到的地點，如果不算上尋找失蹤人口，不計其他刑事和治安案件，僅此一項，公安刑偵犬的業務就不能落下，在數據延伸不到的“最后一公里”，仍然是我們的主戰場。

（二）中國天網雖然總體部署規模巨大，但受限于覆蓋、網絡傳輸、圖像識別和分析、數據處理等能力的瓶頸。特別是3個維度視頻數據的整合、互聯互通，對有效開展社會安防管理依然存在諸多挑戰。在實戰當中，目前很多時候都還在靠偵查員的“眼力”，而不是靠機器的“算力”完成任務。

（三）信息煙囪、數字壁壘、城市黑洞將永遠存在。任何行業和產業的升級、發展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數字化轉型，只有起點，沒有終點。就目前來看，不同企業和組織處于4種不同的數字化和大數據階段：傳統階段、數字階段、數據階段和數學階段，大多數企業和組織仍然處于傳統階段或者數字階段早期。全量全要素的數據采集和連接是數字化的基石，目前智慧城市建設還處于單體智能階段，體現在各個城市的智能建設依然是獨立的、隔離的，信息煙囪、數字壁壘、城市黑洞等數據去不到的地方永遠存在，我們要深刻地意識到，數據延伸不到的“最后一公里”，將是公安刑偵犬的主戰場。

今天，我們在生活上充分享受數字時代帶來的便捷的時候，通常都忽略了數字化建設要走的路還很長。這就為公安刑偵犬的發展爭取了戰略時間，我們要以時間換空間，在新時代，讓公安刑偵犬繼續占有屬于自己的戰略高地。

三、對公安刑偵犬專業鞏固發展的建議

公安刑偵犬主戰場通常會有以下幾個特點:附近沒有視頻監控，網絡覆蓋弱，目標就在附近，氣味較為新鮮，受干擾破壞小，氣味存留較好，適合傳統技術發揮。通過這些有利條件，如果我們能在這里構建起完備的技術支撐，這些技術能幫助我們完成大部分的任務，那我們就可以說占據了屬于自己的戰略高地。

（一）“落敗”技術的回歸，補充我們的“彈藥庫”?？v觀技術創新的歷史，不是我們通常以為是呈直線進化的，而是一種輪回。有的技術路線在競爭中落敗，并不意味著它永遠被淘汰，很可能它是在等待下一個歷史機遇?！凹夹g的輪回”，并不是指舊技術線路的簡單回歸，而是一種螺旋上升的技術演進趨勢。比如鑒別因為不能達到100%的準確率，只能為案件偵破提供方向，甚至在最近幾年大大小小的技能比賽中，已經沒有傳統鑒別科目的影子。但有很多刑事案件現場，犯罪嫌疑人作案后仍然會潛伏在現場附近，鑒別犬可以通過“以物鑒人”的形式回歸。因為目標氣味更新鮮，我們可以通過警犬搜索，把潛伏在現場附近的犯罪嫌疑人迅速找出來。

（二）復雜技術拆解成簡單技術，對現場使用更具針對性?！耙晕镨b人”不是什么新鮮詞，經過氣味分化訓練的追蹤犬一樣可以做到，為什么要訓練專門的搜索犬去完成這個單一的任務？因為一項技術如果包含底層元素越多，組合越復雜，訓練周期就會越長，對人犬的素質要求就越高，而遭遇失敗和淘汰的風險指數也會越高。像杰夫的警犬戰術追蹤訓練技術，應該只有研究需求時才去嘗試訓練，不適合全面推廣。我們應該多具備訓練底層元素含量少而訓練周期短的犬。例如只捕捉最新鮮人體氣味的犬，能捕捉到只有微弱接觸性氣味物件的犬，能發現最近被擾動過的地面位置的犬。其實這些都是我們平時訓練的基礎能力培養，不就是藏人游戲、拋物銜取和隱蔽式銜取嗎？但如果一直在這個基礎能力的形式上，不斷加強難度而不是去組合別的訓練模塊，具備了這些看似低級能力的犬，其實已經可以應對非常多的應用場景。

（三）技術創新為專業帶來增量價值。所謂戰略思維，就要為專業帶來增量價值，而不是只在存量上優化。部級省級經常舉辦的“大比武”“大比拼”之類的技能競賽，雖然能激發訓練熱情，但其實進行的都是技術上的“存量優化”。如何實現增量價值，可以在實戰效益、技術創新、人才吸引上下功夫，在技術創新上展開。技術創新同時也是打破行業“內卷”的有效途徑。

公安刑偵犬訓練技術的創新可以通過兩條并行的線進行:

一是創新教育培訓模式。借助AR/VR學習環境，構建技術平臺支撐下的新型教學培訓模式，通過沉浸式體驗，把“新人”訓成“老手”再上訓練場。讓新手體驗從如何第一次接觸犬到如何有效親和，如何利用肢體語言和聲音聲調去影響犬，如何對犬的反應及時標定和正確獎勵等。通過數字化試錯的方式，讓新手訓導員具備較強的技術底蘊，再接觸受訓犬，這樣將會大大提高訓成率和訓練出精品犬的概率。

二是創新訓練技術。一線戰斗員最清楚自己需要具備什么能力和需要具備什么技術，后臺只要收集需求，就可以開展技術攻關，為他們準備課件和解決方案。技術創新可以由下至上，從滿足一線人員的需求開展，也可以從技術的本質出發，例如從技術演化的規律，分組合式創新和突變式創新，應該多鼓勵突變式創新，因為這種創新通常會為專業帶來非?？捎^的效益，筆者發現很多從業人員都有很高的訓練熱情，經常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和做法，在各種媒體上發布。所謂創新，就是想法的連接，如果能從制度上引導，從物質上鼓勵，將會有很大機會獲得突變式的創新。

在數字時代，人類活動產生的一切數字，將來都是證據，非接觸性犯罪未來失去犯罪空間后，會從線上被趕向線下，部分回歸到傳統的接觸性犯罪。未來，在數據去不到的“最后一公里”，戰斗將會異常激烈，公安刑偵犬的未來不打無準備之戰，我們要守住陣地，直面挑戰，把握機遇，繼續為警犬事業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