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余光談圖書館閱讀推廣的舉措

(王余光演講,趙冬梅整理)

中國圖書館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成立于2005年,我兼任委員會主任,因此,在閱讀推廣方面做了一些探索和研究。進入主題之前,推薦幾本參考書以供大家學習參考。

第一本書是2015年朝華出版社出版的《圖書館閱讀推廣研究》,王余光主編。這本書基于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對當時中國閱讀推廣的理論和實踐,做了一定程度的總結和概括。第二本書是2017年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國閱讀通史》,王余光主編。本書源于20年前,我們看到一本加拿大學者寫的《閱讀史》,實際上是一本關于世界的閱讀史,但沒有體現中國人對世界閱讀史的貢獻。中國人對書籍的貢獻,很早就有記載,比如紙的發明、印刷術、墨等等,在《閱讀史》這本書里卻沒有得到反映,當時引起了我們的不滿。于是,我們有了做一本中國人自己的閱讀史的想法。從2003年開始,我和武漢大學、南京大學、蘇州大學等學校的同行一起,開始了中國閱讀史的研究。經過資料收集、統計、撰寫等艱難的過程,一直到2016年,耗時近13年,完成了《中國閱讀通史》一套10卷的撰寫。這套書給世人展現了中國人在閱讀方面不僅有悠久的歷史,還體現了中國人讀書的傳統?；诖?我認為閱讀史的研究還有很多工作可以做,比如說“區域閱讀史”,“女性閱讀史”等。不同地區的政治、經濟條件不同,因此,一個地區的文化傳統、閱讀習慣、閱讀風尚就有著很大的差異性,呼吁圖書館界同仁開展這方面的研究。

眾所周知,在中國圖書館界,做閱讀推廣工作的更多的是公共圖書館,其中有兩個話題比較受重視:第一是“兒童閱讀”的話題,體現了孩子的閱讀受到社會的高度重視;第二是“經典閱讀”成為圖書館近年來關注的重要話題?？梢哉f,閱讀推廣領域,以上兩個話題受到了圖書館界高度的重視?；谏鲜鰺狳c,有五本書值得推薦,即《國學經典導讀》五種,包括《唐詩三百首》導讀、《古文觀止》導讀、《論語》導讀、《詩經》導讀、《史記》導讀,2019年海洋出版社出版。這五本書可以作為館員在國學經典閱讀推廣時參考。

1 從閱讀指導到閱讀推廣

圖書館從閱讀指導走向閱讀推廣,就是說現在圖書館不等你來提問了,而是主動走到讀者中間去,鼓勵讀者讀書。圖書館從指導向推廣的角色正在悄悄地發生變化,這也是平等化的表現。今天的圖書館,特別是公共圖書館,在面對讀者、家長、孩子的時候,并不是以一副老師的姿態,相反,是在鼓勵他們、推動他們來讀書。2005年,中國圖書館學會設立科普與閱讀指導委員會,2009年,科普與閱讀指導委員會更名為閱讀推廣委員會,其態度非常明確,圖書館不僅在做指導工作,而且重點是在做推廣工作。閱讀推廣的領域也在不斷地擴大。擴大的標志是什么?就是專業委員會的數量在增加。第一屆閱讀推廣委員會設立了5個專業委員會,第二屆發展到15個,第三屆再次擴展到21個專業委員會,到今年已經設立了26個專業組(專業委員會改名叫專業組)。這在某種程度上表明閱讀推廣到底有哪些工作可以做,一個專業組研究和推廣一個領域的內容。也是給全國圖書館界提供了一個平臺,在閱讀推廣這個領域進行研討的平臺。委員會或專業組在逐步地擴展,表明閱讀推廣領域的研究和實踐,不斷地向縱深方向發展。

2 從自選工作到基礎工作

開始推廣閱讀的時候,只是圖書館工作的一個選項,并不是必須做的,今天已經成為一個公共圖書館的基礎工作。特別是一個縣市圖書館,如果不做閱讀或閱讀推廣的話,也沒有教學和科研服務的工作,圖書館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大學圖書館設立閱讀推廣活動,本來是自選項,但是現在也已經成為好多大學基礎工作之一了。

3 閱讀活動豐富多彩

閱讀推廣委員會每年要開展閱讀推廣品牌的評選工作,能夠看到圖書館開展的活動非常豐富。以編寫推薦書目為例,引導讀者閱讀。在信息泛濫的背景下,圖書館應該承擔起圖書挑選的任務,推薦有價值的書給讀者。對高校圖書館來講,這個過程相對更簡單,圖書館背后有一支龐大的教師隊伍。在館內資源方面,高校圖書館具有一定的優勢。

4 從紙本閱讀到紙本與數字閱讀并重

閱讀推廣面臨著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從紙本閱讀到數字閱讀,或者說從紙本閱讀到紙本與數字閱讀并重。這個話題至少討論有近20年,紙本閱讀與數字閱讀的爭論一直沒有停止過:一部分人認為,紙本閱讀系統深入,一千多年來形成的閱讀習慣,不會在我們這一代完全消失;另一部分人認為,數字閱讀方便快捷,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無紙化社會”即將到來,閱讀的未來必然是數字化的;還有第三種觀點,認為是讀書還是讀網,這或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讀什么內容。

以我的理解,紙本閱讀將逐步被數字閱讀所取代,紙本讀物將在兒童閱讀、經典與學術著作的閱讀及收藏領域得以長期存在。對成年人閱讀來說,第三種觀點值得重視。但對于兒童閱讀,我的觀點是:培養孩子的閱讀習慣,要從紙本閱讀開始;用電腦或電子閱讀器難以培養兒童的閱讀習慣,相反,容易讓孩子沉迷于電子游戲以致上癮。以前,家長教育孩子通常會給他講故事,陪他看書,幫助孩子逐步培養閱讀能力與讀書習慣;到了今天,很多家長因為忙,或不耐孩子的糾纏,就買個iPad讓孩子玩,把iPad變成了“孩子的保姆”。iPad里面內容極為豐富,而且有交互功能,但對孩子也有不利的影響——與父母的互動大大減少;與真實社會的接觸減少;與現實同伴的接觸大大減少——那將來這些人是不是會越來越孤獨,不善于交流?如果孩子沉迷于電子游戲以致上癮,那么這些電子閱讀器就無異于是孩子們的“鴉片”。這些問題雖然今天已有所表現,但還不是普遍現象,但將來由iPad“保姆”帶大的孩子,這種情況會越來越普及。孩子只玩游戲,沒有閱讀的習慣,不是我們想看到的結果。

就年輕人來講,已經不是數字閱讀了,已經變成圖像閱讀了。數字閱讀,對年輕人、對青年學者有著巨大的沖擊。我作為一名一線教師,深有體悟。北京大學在2004年以前對博士生的培養機制是三年制,2004年宣布把博士生從三年改為四年。我的理解是手機普及導致學生不能用心寫論文。2004年恰恰是手機快速普及的一年,2004年以前的學生基本上沒有手機,只有一部分教師才有手機。中國的手機普及速度之快是大大超出我們想象的。2004年的時候,所有大學生到博士都開始買手機了,結果論文寫不出來。

5 細分讀者與細分讀物

圖書館在逐漸地細分讀者,尤其在公共圖書館領域一直在細分,學校讀者一般劃分為教師和學生,劃分沒那么細,但要分為研究型和閱讀型兩大類也未嘗不可。

公共圖書館較重視兒童閱讀推廣,當前很多公共圖書館都把目光對準孩子,帶動孩子的同時可能帶動家庭。公共圖書館在雙休日的時候,吸引了大量的學生,包括他們的家人,這是一件好事。具體可從以下幾方面著手。

5.1 培養兒童閱讀習慣

閱讀素養是一個人從小就應該掌握的閱讀習慣與閱讀能力。培養孩子的閱讀習慣很重要。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不少中國家長還是缺乏閱讀習慣,那么就應該從孩子抓起。如果我們的下一代有了閱讀習慣,那么以后再也不用說所謂的全民閱讀推廣了,到時候這個工作就應該劃上句號了。

5.2 鼓勵志愿者協助家庭閱讀

志愿者風尚也是一個社會文明程度的標尺。年輕的志愿者在參與到圖書館工作中時,自己也喜歡上了讀書,愛上了圖書館。政府和社會應當鼓勵閱讀愛好者和志愿者來做這些閱讀推廣的事。特別是那些偏遠農村、教育資源匱乏的地方,孩子想讀書而沒有書讀,更需要志愿者。

5.3 強調家庭藏書

培養閱讀習慣,從家庭藏書開始。家庭藏書有助于孩子閱讀習慣的養成?！耙⒆訉W會閱讀,我們的家庭、我們的社會,必定要先有閱讀的環境”(教育家陳鶴琴語)。我們強調家庭藏書,與孩子一起讀書。在一個充滿書的家庭環境中,家長經?？磿?、談論書、珍愛書,孩子耳濡目染地也會成為一個愛書的人;相反,在一個很難找到幾本書的家庭里,家長不愛讀書,孩子對書籍十分陌生,他們就很難對讀書產生興趣,養成閱讀的習慣。希望家庭具有閱讀環境,提供閱讀條件,大多數家庭沒有閱讀習慣,圖書館希望通過閱讀推廣來幫助家庭建立起必要的藏書。

5.4 強調大學生閱讀

閱讀推廣委員會專門設立了大學生閱讀推廣專業組。

5.5 強調經典閱讀

隨著全民閱讀活動的深入開展,近些年對經典閱讀推廣的關注漸漸成為圖書館界閱讀推廣的新亮點。國內一些公共圖書館在經典閱讀推廣方面進行了有益的嘗試,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2014年11月,以“高校圖書館設立經典閱覽室可行性研討”為主題的安徽省高校圖書館閱讀推廣活動研討會在安徽師范大學圖書館召開。隨后,2014年12月2日《光明日報》以《在哪兒閱讀經典?》為題,報道這次會議。在高校圖書館設立經典閱覽室的倡議,高校為何要設立經典閱覽室、如何設立經典閱覽室、經典閱覽室如何推動大學開展經典教育這些話題再次引人關注。

5.6 其他舉措

除經典閱讀外,兒童閱讀推廣、從細分讀者到細分讀物,圖書館做了大量的工作。還有像東莞圖書館設立老人圖書館,為應對老齡化嚴重的問題,專門針對退休的老年人,建了老人圖書館,這是館中館,不是獨立的圖書館,相當于一個專門針對老人的閱覽室,也很受市民的歡迎,老年人現在占的比例也不小。

6 從館員到閱讀推廣人

2014年由閱讀推廣委員會推出“閱讀推廣人”培育計劃?！伴喿x推廣人”是具有一定資質,可以開展閱讀指導、提升讀者閱讀興趣和閱讀能力的專業與業余人士。全民閱讀、閱讀推廣,是立足中國文化、提高中華民族素質與競爭力的重要舉措。為了推動全民閱讀工作規范有效開展,培育“閱讀推廣人”,則是十分重要與必要的,也是很多機構,如學校、圖書館、大型企業、宣傳部門十分需要的。

在閱讀推廣過程中,很多圖書館也面臨不少問題,其中沒有適合從事閱讀推廣的館員是一個重要問題,而這對圖書館閱讀推廣活動能否持續、有效、創新性地開展,將產生著重要的影響。有鑒于此,中圖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于2013年7月,在浙江紹興縣圖書館舉辦了“首屆全國閱讀推廣高峰論壇”。這個論壇的目的是為圖書館免費培訓閱讀推廣人,造就一支理念新、專業強、技能高的閱讀推廣人才隊伍。首屆論壇獲得了圖書館界同仁極高的好評。

在2014至2015年兩年內,中圖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又在常熟、石家莊、鎮江、成都、臨沂舉辦了五次這樣的免費培訓,都取得了良好效果。在紹興閱讀推廣人培訓之后,中圖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便著手考慮培訓的專業化與系統性。為了更好地將閱讀推廣人培訓工作推進下去,我受中圖學會的委托,于2014年7月為中圖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制定了《培育閱讀推廣人行動計劃》方案初稿。

2014年12月11日,中圖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舉辦的“全民閱讀推廣峰會暨閱讀推廣人培育行動啟動儀式”在常熟圖書館召開。會上,中圖學會正式啟動閱讀推廣人培育行動。在閱讀推廣人培育行動中,教材的編寫成為首要任務。

2015年初,閱讀推廣委員會組織編寫《閱讀推廣人培育教材》六種,即《圖書閱讀推廣基礎工作》《圖書館閱讀推廣基礎理論》《圖書館經典閱讀推廣》《圖書館時尚閱讀推廣》《圖書館數字閱讀推廣》《圖書館兒童閱讀推廣》。以上教材于2015年已由朝華出版社出版。

2016年,閱讀推廣委員會組織編寫了《閱讀推廣人培育教材》第二輯六種,即《閱讀推廣人系列教材·繪本閱讀推廣》《閱讀推廣人系列教材·大學生閱讀推廣》《閱讀推廣人系列教材·家庭閱讀推廣》《閱讀推廣人系列教材·中國閱讀的歷史與傳統》《閱讀推廣人系列教材·圖書館圖書評論工作》《閱讀推廣人系列教材·圖書館閱讀講壇工作》。

從2015年開始出版到2022年,用了七年的時間,一共出版了36本閱讀推廣教材。我們分年推出,一共推了六輯,一輯是六本,正好是36本。這個讀本跟專業委員會有關聯,在某種程度上,把閱讀推廣的領域做了細分:一是關于基礎理論與基礎工作;二是關于傳統與思想,如傳統文化、閱讀文化、圖書館史、藏書的歷史與傳統、閱讀的歷史與傳統、書院與閱讀推廣、地域文化與圖書館閱讀推廣等;三是關于政策與方法,如閱讀政策與圖書館閱讀推廣、讀書方法與閱讀推廣、國外圖書館閱讀推廣、推薦書目與閱讀推廣、圖書館空間設計與閱讀推廣、總分館與閱讀推廣、圖書館文創與閱讀推廣、真人圖書館與閱讀推廣、圖書評論工作、閱讀講壇工作與閱讀推廣;四是關于環境,如新媒體、學校機關、出版業、書店、讀書會、家庭、社區與鄉村閱讀推廣;五是關于人群,軍人、大學生、中小學生、兒童、殘疾人等的心理健康與閱讀推廣等;六是關于讀物,如經典閱讀、繪本閱讀、科普閱讀、時尚閱讀、民族文獻閱讀等。

7 從“4·23”到“9·28”

既然有4月23日世界讀書日,為什么還要有中國讀書日?現在并沒有中國讀書日或讀書節。一些學者在呼吁建立中國讀書節。中國是一個擁有悠久閱讀歷史的國家,不少人覺得應該以孔子的誕生日作為中國的讀書節。中國是世界上圖書文化與閱讀文化最發達的國家,且極具民族特色。中國圖書從載體、用墨、印裝到文字,均系自身發明,形成了非常有民族特色的圖書文化,并對世界的圖書文化產生了重大影響。設立自己的讀書日,可更好地展示民族特色。

公歷9月28日,習慣上把這一天定為孔子誕辰日(日期的確立學界尚有爭議),有人建議把這一天定為中國國家閱讀節或讀書日。目前,國內一些圖書館,每年以9月28日為標志,開展讀書活動。雖然目前在法律層面上,這一天并不是什么節日。紀念孔子實際上也是在崇尚讀書,尤其高校很多都過“9·28”,原因是9月份是新生入學的時間,新生剛入學以后,圖書館開始鼓勵讀書,會給他們好的閱讀環境和氛圍。

8 閱讀立法逐步受到關注

2013年2月,新聞出版總署啟動全民閱讀立法——《全民閱讀促進條例》。旨在促進全民閱讀、保障公民的基本文化權利、豐富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生活,、提高人民群眾的思想道德素質和科學文化素質、振興民族文化、增強全民族文化創造活力。部分省市已頒布相關條例,比如說江蘇省、蘇州市、深圳市等等。還有很多地方在做閱讀立法。實際上立法的目的是什么?就是為圖書館提供條件,方便并促進讀者閱讀。

9 加強閱讀研究

十余年來,關于閱讀的研究逐步升溫,并成為圖書館界與學界的一個熱門話題。圖書館,特別是中小圖書館,對閱讀推廣的關注與面臨的問題,成為圖書館員研究的對象。全民閱讀、閱讀推廣、閱讀史與閱讀文化、閱讀行為、兒童閱讀、數字閱讀等問題受人關注。

10 確立閱讀推廣理念

十余年來,中國圖書館學會閱讀推廣委員會一直本著以下理念:第一,中國圖書館學會把全民閱讀作為自己的一項重要社會職責,為推動書香社會建設做貢獻;第二,提升圖書館閱讀保障的能力、加強圖書館社會職責和繼續教育的使命;第三,注重對閱讀文化與閱讀服務的研究;第四,讓圖書館學重新審視閱讀文化研究在學科中的重要位置。這也是當今社會對圖書館學提出的重要課題,是一代學人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