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城市思想”思考

□文/張云桂

（蘭州交通大學 甘肅·蘭州）

［提要］ 統籌推進新型城鎮化是我國城市化的主題。而霍華德的田園城市思想，對研究當下我國城市化有特殊的借鑒意義。在當時，霍華德田園城市的實踐失敗了，但在當下我國城市化背景中，對霍華德田園城市思想進行再思考，賦予其新的時代特征，對于探索城鄉一體、生態宜居、和諧發展的中國特色新型城鎮化道路大有裨益。

改革開放40多年來，我國城鄉結構已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城市化速度之快、人數之廣均為世界之最。高速的城市化發展帶動了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但也使城市面臨諸多問題。當前中國城市化進程已經跨入新階段，進入新時代，同時也面臨新挑戰。如何應對新挑戰，更科學、更合理地研究城市化問題，完善提升城市化發展戰略成為當前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議題。

霍華德的《明日的田園城市》一直被奉為現代城市規劃的“圣經”，影響深遠。在當今大城市病愈發突出、城鄉對立關系愈加緊張、生態環境不斷惡化的狀況下，霍華德的田園城市思想也越來越被人們重新重視，再一次綻放光芒。對于當下城市化問題、大城市化問題以及城市群化問題等，其思想都具有很強的借鑒意義。在當前中國城市化這一背景下對“霍華德的田園城市思想”進行再思考，有助于借助其思想來研究我國城市化問題，也有助于將霍華德的田園城市思想與我國當前城市化狀況相結合，理論聯系實際，以使其思想更符合我國國情，更好地幫助我們進行城市化的研究。

一、中國城市化發展進程及特征

（一）中國城市化發展歷程。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城市化并非一路高歌，而是一個從低迷、不穩定的狀態，經歷幾個階段的變化，才到現在高速發展的階段。中國城市化可分成五個階段：（1）1949～1957年為我國城市化起步階段：新中國成立之后，我國的工作重心從農村包圍城市轉向城市帶動鄉村，并提出了以重工業為主，輕工業為輔的發展戰略，中國城市化已然起步。（2）1958～1965年為我國城市化波動發展階段。1958～1960年，受“大躍進”的影響，農村人口大量涌入城鎮，在這一階段的中國城市化水平呈現突擊式提升，而1961年后，我國遭受了極其嚴重的自然災害，國內經濟急劇衰退，城鎮人口又開始離開城市，回到鄉村。中國城市化在這一階段呈現負增長態勢。（3）1966～1978年是我國城市化緩慢發展階段。受“文革”影響，我國社會經濟發展萎靡不振，城市化受到嚴重的阻礙，幾乎處于停滯不前的狀態。（4）1979～1995年，我國城市化進入恢復發展階段，改革開放推動了國家經濟大發展、科技大進步，農村人口大量進城尋找發展契機，但由于還存在許多限制與阻礙，城市化無法達到高速發展。除了“進城運動”，鄉鎮的近地城鎮化也占相當一部分。（5）1996年至今，我國城市化一直處于高速發展階段，1995年我國的城鎮化率為29.04%，到2019年城鎮化率已經突破60%，超過世界平均水平?！笆濉币巹?、“十二五”規劃都將推動城市化發展作為國家戰略，“十四五”規劃也強調優化國土空間布局，推進區域協調發展和新型城鎮化。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已經進入新紀元，不再是簡單強調城市化率數值的提升，而是發展中國特色新型城鎮化，推動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實施城市更新行動，推進城市生態修復、功能完善工程，統籌城市規劃、建設、管理，合理確定城市規模、人口密度、空間結構，促進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

（二）當前中國城市化特征

1、城市化起步很晚。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從新中國成立起步，相比于發達國家，中國的城市化進程落后，使得中國很難追上發達國家。

2、城市化進程速度很快。我國城市化起步較晚，但是發展速度非?？?。根據城市化“s曲線”，若是城市化率超過了30%，那么這個國家就進入了快速發展階段。我國自1996年的30%到2019年的60%，20年間我國城鎮化率提高了30%，這種速度放眼整個世界都無法比擬。自1978年改革開放，我國經濟的到大力發展，這必然導致城市化的快速增長，但這種超速的發展也對中國的城市提出了十分嚴峻的挑戰。超速的城鎮化在英國等發達國家也曾出現，其解決方案對我國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3、戶籍人口城鎮化率低于常住人口城鎮化率。我國通常所說的城鎮化率指的是常住人口的城鎮化率，而戶籍人口的城鎮化率一般低于常住人口的城鎮化率。20世紀90年代后，農村的大量剩余勞動力開始進城務工。這種規模性的人口流動先是發生在本地，之后逐步在我國形成巨大差異性的南-北格局、東-西格局以及東南-西北格局。受我國城鄉二元戶籍制度的影響，這些進城務工的農民工無法實現永久性遷移，接近3億的農民工及家屬無法享受城市的公共服務和相關的社會保障。

4、城市化存在明顯的區域性差異。我國自改革開放以來，沿海城市迅速崛起，社會經濟飛速發展，中部與西北城市因其地理區位，缺少對外交流，封閉阻塞，發展滯后，國家南北差異的格局愈來愈嚴峻。由于經濟的快速發展，沿海城市特別是南方城市的城市化也快速發展，截至2019年，南方許多城市諸如佛山、東莞、珠海和廈門等，城市化水平均已突破90%，深圳更是實現了100%的城鎮化率；相比而言，中部等城市遜色很多，大量城市的城鎮化率尚小于50%，南北差異明顯。在中西部等城市化水平相對落后區域，城鄉二元結構的對立也顯得更加明顯，解決此問題也是我國城市化研究的重要部分。

5、我國城市化是由政府主導的城鎮化。不同于西方發達國家，我國的城市化進程的發動與發展都是由國家政府主導。相比于西方的完全以工業化以及經濟作用力為動力機制，我國城市化有明顯的優勢。西方城市化進程更加自由，包含著更多的不可控因素，極易引發無序的城鎮化與郊區化運動，造成城市及鄉村管理的混亂，為城市帶來難以想像的沖擊。而中國的城市化可以由政府科學規劃、有效控制，雖然人群的交互流動有很多不可抗力因素，但是能將風險控制到最小，雖然保守，但是更有利于社會的穩定與安全。

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已然進入到新時代，新型城鎮化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傳統城鎮化，其強調生態宜居、產業互動、以人為本。而中國移動技術也已邁進了5G時代，這對中國城市化進程會產生極大的影響。

二、霍華德的田園城市思想

（一）霍華德思想形成背景。19世紀末，英國因為工業急速發展，大量貧困人口與農民流入城市，導致城市急劇膨脹，隨之而來出現了土地所有制以及稅收等諸多問題。大量的煤炭工業集中于市區，導致城市環境十分惡劣，集聚的人群生活所產生的污染與隱患，也嚴重影響城市的運作與人們的生活。超速的城市化導致的惡劣后果嚴重威脅著城市的安全。英國政府借此機會，以“城市改革”和“解決居住問題”為名，攫取政治資本，發起社會改革運動。

埃比尼澤·霍華德是英國著名的社會活動家，他得到了英國政府的授權，開始著手于這項城市社會改革工作。由于城市環境的急劇惡化，他對鄉村的美好環境極其向往，又很了解城市的集聚優勢與公共服務的便利，于是希望將城市與鄉村的優點相結合，形成田園城市，限制人口向大城市的涌入，主張當城市到達一定規模后，人口便由另一城市接納，以達到限制城市規模、解決超速城市化帶來的城市問題的目的?；羧A德此次的研究成果便是“田園城市”思想，該思想對后世影響深遠，對衛星城理論以及有機疏散理論等均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二）霍華德田園城市思想內核?；羧A德經過調研論證與反復思考，認為城市問題的癥結所在便是在于城市的工業發展使得大量農村人口進城，造成了城市地區低價指數化上升，城市原有的地主們收獲巨額利益。為了解決這一問題，霍華德主張政府置辦廉價的鄉村農業用地，在這些農業用地上建設城鄉結合的新型城市——田園城市。他對每一座田園城市的用地規模及人口規模都做了嚴格的要求和限制，并且這些土地全都歸屬當局政府所有。他設想的田園城市總面積6，000英畝，其中八成以上的土地都是農業用地，城市用地只占4平方公里。田園城市的總人數控制在3.2萬人，與用地的比例結構相反，其中94%的人口是城鎮人口，而只有6%的是農業人口。人們以廉價租賃的方式獲得土地使用權，并且享受較高的社會福利，從而吸引城市人口遷移，降低大城市人口密度，最后低價下跌，以此種趨于和平的方式對城市的現有格局進行改革，改善過度城市化帶來的環境問題，從而實現全面田園城市化的目標——社會城市。

霍華德將城市與鄉村的關系形象的比喻為“三磁鐵”，并且給出了田園城市的理想模型。但這些物質的模型只是對霍華德田園城市思想的粗淺表達，其真正內核是以社會改革為目標來做城市規劃的指導思想。歷史上的城市是相對于鄉村而生的完全獨立出來的社會單元，但隨著非農經濟不斷占據更大比例，城市內部社會分工變得愈加復雜，舊平衡不斷被打破，新平衡不斷要建立，因此應動態地理解城市社會，并以社會發展之目標作為城市規劃依據?；羧A德田園思想的精髓還在于他擺脫了傳統城市規劃工作中城鄉對立的舊觀念，他批判城鄉二元對立的觀念，認為人們不只有城市生活和鄉村生活，還有第三種選擇。

三、當前中國城市化背景下對霍華德田園城市思想的再思考

我國當前正大力推動以城鄉一體、生態宜居、和諧發展等為基本特征的新型城鎮化，旨在推進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實現智慧城市的目標。而霍華德的田園城市思想中城鄉結合的思想內核正好符合當下我國城市化進程的發展方向，雖然已相距一個世紀的時間，但至今仍適用于我國現狀?；羧A德的田園城市模型，強調對人口規模與用地規模的限制，也符合我國新型城鎮化大中小城市、小城鎮、新型農村社區協調發展、互促共進的基本方針。因此，在此背景下研究霍華德田園城市思想，對其的再思考對我國城市化研究有很大裨益。

霍華德的田園城市理論在實踐中失敗了，其原因是結構性的，是集聚的規模效應與分散的環境效應無法在實體空間中實現雙優的結果，可以稱之為“規模悖論”。在20世紀的時候，技術條件無法突破規模悖論的局限，但隨著信息技術的興起以及我國5G技術的發展，打破限制成為可能。經濟也可以通過網絡空間形成集聚效應，物質空間不再是限制經濟發展與城市化的壁壘?；诨羧A德田園城市的思想，通過萬物互聯的信息技術，實現具有良好的生態環境、舒適的生活方式的環境效應與高收益、高效能的規模效應兼得。城市化不再是人口向城市聚集這一簡單的空間流動，而是直接以個人為對象的城市化。這將極大地提高我國城市化進程的速度與城市化質量。信息技術驅使高端技術崗疏離城市，城市留下更多的空間資源給城市運作中的其他類型勞動從業者，如農民工群體，他們將更好地享受城市的各種公共服務，更好地市民化。

在當前中國新型城市化背景下，霍華德田園城市的思想煥發出新活力。他不在于建設新的城市，更強調的是對既有空間的活化，移動互聯網時代城鎮化的“中國模式”不在于增量的擴張，而在于存量的盤活和升級。其思想也不是否定大城市，而在于建設一條多元健康的城市化道路?；羧A德田園城市思想的內核依舊是社會改革而非城市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