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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男性身份焦慮問題的思考
--------艾麗絲·門羅作品中的丈夫和父親們

2023-03-13 07:45
湖州職業技術學院學報 2023年3期
關鍵詞:門羅父權支配

嚴 璨

(廣東第二師范學院 外國語言文化學院, 廣東 廣州 510303)

被稱作“當代契科夫”的加拿大女作家艾麗絲·門羅(Alice Munro),在2013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她共創作了14部短篇小說集,小說集里的故事大多圍繞兩性關系和代際關系展開。研究者通常從女性主義視角對門羅作品的主題、風格、敘事等展開討論,甚至把門羅歸類于“女權主義作家”,但門羅在《紐約客》的訪談中否認了這一說法。事實上,門羅的作品是“對個體生存狀態的關注,對個體尋求自我人格獨立完整過程中難以左右的力量的剖析,對人類普遍心理訴求與復雜人性的探索”[1]103。顯然,個體不僅包括陷入兩性關系困境的女性,還有為人夫、為人父的男性。門羅故事中的男性通常被評論家描述為父權形象。這一形象也成為評論界對于其小說男性形象的“刻板印象”。雖然門羅對男性的探討少于對女性的觀照,但她的作品絕不拘泥于描述家庭生活中自我身份迷失的女性群體,門羅筆下的男性也不是千人一面的父權形象。

門羅作品中的男性多是丈夫和父親的形象。他們既有理性冷靜的丈夫,也有以自我為中心的暴戾丈夫;既有在外寬厚在家專制的丈夫,又有將自己孩子親手殺死的殘暴父親;既有對孩子零關注的冷漠父親,也有對孩子呵護包容的慈父。這些男性形象復雜、多元,豐富了門羅筆下的兩性關系和家庭圖景,展現給讀者的是復雜多元的個體在平淡瑣碎生活中最真實的樣子。筆者選取門羅不同時期的作品,主要有《快樂影子舞》(1968)、《我一直想要告訴你的事》(1974)、《愛的進程》(1986)、《幸福過了頭》(2009)和《親愛的生活》(2012)等,試圖剖析門羅作品里兩性關系和代際關系中的男性形象,并探討門羅對男性身份焦慮問題的思考,以期更全面地洞悉門羅包容而辯證的性別觀。

一、權威支配型男性

瑞文·康納爾(R.W.Connell)在《男性氣質》(Masculinity)中把男性氣質分為支配(Hegemony)、從屬(Subordination)、共謀(Complicity)和邊緣(Marginalization)4類。其中,支配型“這種男性氣質更容易獲得支配性的標志----權威性(雖然權威經常由暴力支撐或支持著)”[2]106,也就是說支配型氣質的男性通常展現出權威性氣質,甚至為了維護權威而付諸暴力。門羅各個時期的作品里都不乏權威型、暴力型氣質的男性。如,在其早期作品《素材》里,敘述者的現任丈夫蓋布里埃爾與前任丈夫雨果都是典型的權威支配型氣質男性。對于他們,門羅給出了特別直觀的描述:

“此外,在就餐時,凝視著蓋布里埃爾,我斷定他和雨果并沒有那么大差異……在那些有限的不穩定的方式中,他們體現了自我的權威。他們絕非無能為力之輩?;蛘呓^不會認為自己是無能為力之輩。無論他們做出了什么安排,我都不能指責他們?!盵3]61

《素材》里敘述者的兩任丈夫都對生活擁有絕對的權威,控制和強硬是他們對于生活的態度,他們的決策無論對錯,都容不得妻子的絲毫干涉,這些都淋漓盡致地彰顯了權威支配型男性的特質。

有評論家認為:“在這些早期作品中,門羅實際上仍在試圖遵循文學傳統,塑造了一個個具有支配性男性氣質的男性形象?!盵4]117但事實上,在門羅的封筆之作《親愛的生活》中,也同樣出現了權威支配型氣質的男性。如,在其中一篇《庇護所》里所刻畫的賈斯伯姨父,在外靠推動鎮醫院的建設、不顧暴風雪驅車前往農舍為產婦接生、用新藥讓急性肺炎的人起死回生等來贏得口碑、樹立權威,在家則抱怨妻子道恩所做飯菜不合口味,對妻子答應去新鄰居家做客深表不滿,通過壓制妻子的行為、想法和決定,來凸顯自己一家之主的權威。因此,門羅在不同時期的作品中都對權威支配型男性形象進行了描摹。只不過因個體差異,這些男性展現權威的方式有所不同。

門羅各個時期的作品中的權威支配型氣質的男性形象,不僅客觀地反映了塑造支配型男性的父權文化仍悄無聲息地影響著家庭生活,而且也說明盡管女權主義浪潮極大地沖擊了父權社會,盡管相較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第一次女權主義浪潮時的女性,身處第三次女權主義浪潮的當代女性的社會地位、權力和角色發生了較大的變化,但女性解放運動仍舊沒有將女性從父權的壓迫中解放出來,男性也未意識到自身的支配性是由父權文化所建構的,只是把樹立權威當作是理所當然。不管是《素材》中的作家女主,還是《庇護所》中的家庭主婦,她們都強烈地感受到來自丈夫的強勢和權威。兩部作品中的男性也理所當然地確立了自己在家庭生活中的權威性和支配權。并且,男性權威越受到挑戰,他們就越想通過確立威信和支配權來找回受損的權威,這是權威支配型男性身份焦慮的典型表征。這種權威支配型氣質與其說是性格使然,倒不如說是滋養個體性格的“性別刻板”文化如影隨形的烙印。

二、暴力支配型男性

當權威性受到挑戰而失控時,支配型氣質的男性往往容易轉化成施暴者,用暴力尋求權威失衡后的心理平衡。他們“試圖通過去控制對方,從而使自己有更大的權力,好讓對方臣服”[5]297-298?!缎腋_^了頭》中的開篇《多維的世界》,描述了權威支配型男性氣質最極端的表現形式----暴力型男性。該作品中的護工丈夫勞埃德在發現妻子多麗與受過良好教育,且經濟、人格獨立的女性瑪吉越走越近時,“他認為瑪吉的孩子之所以過敏,之所以哮喘,都是她的過錯。他說,原因經常都在當媽的身上。他在醫院的時候見得太多了。過度控制,在受教育過多的母親身上常見?!盵6]15他的這種看法,表達了對威脅自己父權地位的像瑪吉這樣的獨立自主女性的不滿。當妻子受到瑪吉的影響,多次向他的權威發起挑戰,與他意愿不合且自己無法改變其想法,甚至要逃脫他的掌控時,“勞埃德發了瘋,用很大力氣一個個地擠她的奶頭,終于成功地擠出兩三滴可憐的奶水,然后他就罵她是個騙子。他們吵了起來,他說她和她媽媽一樣,是個婊子?!盵6]10多麗無法忍受,獨自離家去瑪吉家待了一晚。勞埃德則徹底失控,親手殺死了他們的3個孩子,試圖以這種極端的方式找回對妻子的掌控。

作為洞悉人性和充滿人文關懷的作家,門羅絕不單單是為了展現男性的霸權、專制甚至殘暴,更多的是去探析男性在遭遇身份危機時不安、困惑、無奈的復雜情感?!抖嗑S的世界》里的勞埃德因殺死親子鋃鐺入獄。他在給妻子多麗的信中寫道:“人們四處尋找解決的辦法。他們的心靈感到痛苦(因為尋找),一路跌跌撞撞,備受傷害 ……他們困惑不安……那時候我改變不了自己,現在我也改變不了自己……”[6]26-28信中寫滿了他的痛苦與無可奈何。門羅筆下的勞埃德此時不再是冷酷無情的殺子兇手,而是犯下滔天罪行后靈魂無處安放的階下囚,甚至還是幫助多麗走出痛失愛子陰霾的“救命稻草”。勞埃德深陷父權建構的男性權威牢獄中,迷失了自我。為此,他感到焦慮無助,試圖尋找解決的辦法[6]26,以改變自己的處境。但是,他又無能為力。當面對現有的專制甚至極端殘暴的自我時,他又變得無所適從。因此,他在信中提到:“我可以非常嚴肅地說,我了解我自己,我知道我最糟糕的地方,我知道這都是我做的。世界判定我是個惡魔,我沒什么要爭辯的?!盵6]27他只有接納這樣的自我,才能緩解現有身份被否定的恐慌。所以,他因為自己不被世人所認可而深感焦慮,但他卻又無可奈何。最后,他在信中表示:“我并不是能改變但不想改變,我就是不能?!盵6]28事實上,男性因殺子鋃鐺入獄的事例并不多見。但是,像勞埃德這樣遭遇身份危機的男性卻有不少。這類男性一般都經歷了從樹立權威到權威受到挑戰,再到產生身份危機,最終權威身份瓦解且身份重構失敗的過程。

比如,《素材》里的前任作家丈夫和現任工程師丈夫,《庇護者》里的醫生丈夫和《多維的世界》里的醫院護工丈夫,雖有著不同的身份地位,但在兩性關系中當感到自身男性權威受到挑戰,自己的男性支配身份有被瓦解的危機時,他們一方面使用不同的手段維護男性尊嚴試圖找回權威與控制權,另一方面又陷入男性身份危機,對妻子的控制、不滿、抱怨、責難、打罵,甚至自己對這些行為的悔恨,都是對現狀雖然憤怒卻又無所適從的表現,是對男性身份焦慮的反射。門羅筆下兩性關系的悲劇故事引發了對于兩性關系的(而不僅僅是女性)思考,即男性應通過突破父權建構的兩性文化束縛,進行自我身份重構,而不是采取控制、壓制甚至摧毀“他者”的手段來達到目的。

三、體貼共謀型男性

門羅所描摹的男性形象豐富多元。她不僅描寫了權威支配型和暴力支配型男性,還刻畫了不少疼妻愛子的體貼共謀型男性。正如康奈爾在談論男性共謀型氣質時所說:“婚姻、父道以及社區生活經常要與女人做出廣泛的妥協,而不是赤裸裸的統治或者說一不二的演示?!盵2]109

如,門羅早期作品《快樂影子舞》里的篇首故事《沃克兄弟的放牛娃》中的父親本,他在養狐貍失敗后遭遇經濟危機,不得不在沃克公司做上門銷售。因為公司的業務都在偏僻的農村,所以照顧孩子的擔子自然都落在了妻子身上。他體諒有頭疼病需臥床休息的妻子,帶著兩個孩子一起踏上他處處碰壁的銷售之旅。

又如《愛的進程》中敘述者費瑪的父親,既待人有禮,“父親禮貌周全,哪怕對家人也是如此”[7]3;又包容子女,“父親很老的時候,我發覺他并不怎么介意人們嘗試新做法----比如說吧,我的離婚……”[7]6;還尊重妻子,“他遇到我母親,等著她,和她結婚……他不得不等啊等的,因為我母親一直不肯結婚,直到她爸她媽去世后,她把花在她身上的每一分錢都還了回去……”[7]5

再如,門羅封筆之作《親愛的生活》中的《夜晚》故事中的小女孩,在因闌尾腫瘤做了闌尾切除手術。此后,出于對癌癥和死亡的懼怕而長時間失眠。被失眠折磨到瘋狂的她,甚至有掐死在下鋪熟睡的親妹妹的沖動。直到有一天,小女孩被天剛亮就起床的父親碰見。父親其實早就發現小女孩常常因失眠起來走動。所以,他早早地坐在門廊上等著女兒,并與她談心。父親不僅十分理解女兒失眠的狀態,說夏天的晚上睡不著很正常[8]262;而且安慰女兒說人們一般都會有這樣的想法,或者說擔憂,但是你不必真的擔心,這些不過是一場夢[8]263。這種聊天讓女兒打開了話匣子,并撫慰了女兒的不安,幫助女兒擺脫了失眠。

體貼共謀型男性遍布于門羅各個時期的作品中:他們“尊重他們的妻子和母親,從不對女性動粗,做著他們習慣了的一份家務,把工資交給家里……”[2]109;他們對男性身份危機的感知似乎明顯弱于權威和暴力支配型男性。他們不僅受益于男性權威,他們對女性的尊重理解也可以幫助他們獲得來自女性的肯定和好感,弱化男性身份危機給自己帶來的焦慮和無助。由此可見,門羅筆下的權威支配型男性是通過支配甚至暴力來掩蓋男性權威身份失衡的焦慮的,甚至意圖重構受到女權運動沖擊的父權文化;而體貼共謀型男性則試圖通過對女性的體貼、共情(empathy)來緩和身份焦慮,以比較柔和的方式來取得他人對自己的認同與尊重,并保持自己在他人心中的良好形象,從而維護固有的父權文化。

四、邊緣型男性

男性氣質中的支配性、從屬性、共謀性“與性別秩序有著內在的聯系”[2]109-110,邊緣性則是“階級和種族的相互作用發展出各種男性氣質之間的進一步的關系”[2]110。門羅作品中的男性多為加拿大西南小鎮的白人。因此,她筆下的男性的邊緣性氣質大都是階級秩序中的產物。也就是說,處于社會底層的男性群體往往更容易被邊緣化、具有邊緣化氣質。

《多維的世界》中,作為醫院護工的男主勞埃德相比工程師、醫生等“體面”職業的男性,在社會階層中屬于底層,是被邊緣化的人。他的男性氣質是暴力支配型與邊緣型的雜糅。他習慣于通過極端暴力的手段來掩蓋自己對男性身份的焦慮和失控。然而,并不是所有邊緣型男性在面對身份的困惑、焦慮甚至迷失時都會付諸暴力。大多數具有邊緣型氣質的男性會和自我身份迷失的女性一樣選擇逃離。逃離不是女性專屬,而是人們擺脫身份困境的一種方式?!缎腋_^了頭》中《木頭》的男主羅伊是小鎮木匠,他喜歡獨來獨往,“習慣了一個人工作”[6]261。在親戚眼里,他“短小精悍、沉默寡言”[6]263;在家庭聚會上,他是個“透明人”。他輕信流浪漢珀西說的林場已承包給其他人的胡言亂語,曾兩次想和林場主確認事情的真假,但害怕事情是真的,從而選擇了回避與林場主進行溝通。最后,他冒著大雪去砍樹,急急忙忙地把砍好的木材從林場拖出來,結果扭斷了腳踝。羅伊無兒無女,只和自己老婆接觸,幾乎沒有什么社交活動。這種逃離的出世態度是羅伊邊緣型氣質的表征,更是他對自我模糊、邊緣化、透明化身份的一種自我保護。

《親愛的生活》中的《火車》聚焦退伍士兵杰克遜的漂泊生活和“不斷逃離的人生”[9]60。杰克遜小時候沒有安定的居住環境,六七歲時飽受繼母的“戲謔或戲弄”[8]201,“天黑后他跑到了大街上”[8]201,而繼母“把他找了回來”[8]201,繼母害怕他真的離家出走才停止了對他的“戲謔”,這似乎讓他覺得逃跑可以化解內心的不安和恐懼;杰克遜長大后沒有固定的工作和穩定的戀愛關系,他曾兩次逃離即將穩定下來的關系,以平復自我認知的混亂和內心的不安,并獲取自己對生活的希望。

邊緣型男性與前面討論的三類男性不同。他們建構的身份認知與主流父權文化下男性的支配性和共謀性格格不入,這讓他們在自我認知中難以自洽并無所適從。雖然,他們的自我身份建構受到了家庭因素的影響,但是,他們在固有的父權文化中找不到與之共鳴的自我,這是他們自我邊緣與自我身份模糊的根源。醫院護工勞埃德、小鎮木匠羅伊、退伍士兵杰克遜都在小鎮生活中如螻蟻般不被人注意。邊緣化的社會地位和氣質并沒有消弭他們對自我身份的認知。他們都在通過各種不同的方式找尋自我的存在。但是,在自我找尋的過程中,他們難免遭受“性別刻板”文化的沖擊,從而不斷地對自我產生不確定性,感到身份危機的焦慮。不難看出,門羅作品中上述四類氣質的男性應對身份危機的方式因自身與父權文化的不同關聯而有所差異,但是,他們的身份焦慮都源于女性解放浪潮對主流父權社會中男性自我認知和權威地位的解構。

在女性話語權不斷提升的當代社會,父權社會建構的“男性主導”“男性主體”意識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在一波又一波的女性運動浪潮中被拍得粉碎。在這種情況下,男性對自我身份的認知逐漸變得模糊、迷惘。他們亟需重構自我身份認知。而這一重構過程總是伴隨著焦慮的陣痛。門羅作品描述了通過樹立權威、施展暴力、體貼共謀、邊緣逃離等不同方式緩解身份焦慮的男性。他們所展現的不同氣質實際上是他們自我身份重構過程中應對焦慮的不同方式。

總之,在父權社會,女性長期受到父權文化壓迫而喪失話語權甚至自我身份。于是,她們不得不發起女性主義運動來找回失語的自我。在這個過程中父權主義不斷受到挑戰,在父權社會土壤中生長出的男性身份也被揉碎,男性開始自我懷疑和否定,對自己原有的身份產生焦慮、困惑,有的甚至迷失了自我。因此,男性自身又何嘗不深受父權文化的荼毒。門羅曾在一次訪談中提到,她真的覺得,做男人也很不易。所以,她筆下的男性也不是千人一面的父權形象,她所刻畫的男性是在平?,嵥榈纳钪性庥隼Ь澈臀C的普通男性。他們是復雜多元的,難以被幾個詞或者一句話來歸納總結。這也恰好體現了門羅小說的創作特點:還原生活和人物本來的樣子,并觀照他們的焦慮與不安、困惑與彷徨。

上文選取了門羅不同時期作品中的部分男性形象,把男性氣質進行了大致分類。將150多個故事中的男性形象進行歸類并非易事,而門羅進行寫作和其相關研究的目的也并非將男性進行分類。他們在門羅的刻畫下豐富多元、飽滿復雜,在平淡瑣粹的生活中有著各自的焦慮與困惑。這不僅充分表達了門羅作品中的人文關懷,也展示了她更加包容且辯證的性別觀。這也正是門羅作品超越文學本身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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