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水流推向高潮 組詩

蔣默

禮 物

別人送來的鮮花，我獻給我的母親

來自大地的神物還給大地

采摘停止了，孕育還在繼續

一粒稻谷的歸宿不是木倉，房頂飄出藍色的炊煙

水滴匯入水流，是江河低聲呼喚

枝條抖動，翅膀沖出來，綻放天空的臘梅朵朵

花瓣上的夜露不愿化開，我聞到熟悉的氣息

母親回到我居住的林間。一棵高大的榕樹

默默地注視，目光打濕每片葉子

清脆的鳥鳴是熟悉的，石頭坐下聆聽

我和香樟、金桂、白玉蘭站成一排，在門前

接受快遞的太陽，燦爛的陽光芳香撲鼻

我看見微笑的母親

我看見花籃中的鮮艷和美麗

我取下卡片，寫上母親的名字

河流的翻騰

出門是霧，雨水們羽化了。細小的蛾子降臨樹冠

我去迎接我的渠江，它給我帶來珍貴的禮物

冬天的傳說一點點凝聚。河水在冰國夢去

未醒之前被太陽擊穿，放射光芒的花朵

晾在竹竿上的魚片是贈給華鎣山的

復活的桫欏葉代表逝去的時間，而記憶延續

由河流在未來的書寫中完成

打馬而過的河風停頓不下，疾馳的水鴨投向田園

木船運載過我的禾苗和果實，泊岸的礁石

不再述說旅途的勞頓和艱辛

掩藏在篷布下和躲避在樹陰下，是水的選擇

雪花降落屋頂和草叢，保持潔白，像我一塵不染的目光

面對沉思的人間

將水流推向高潮

有時聽不清流水的聲音

葦叢騰飛的幾只水鳥，翅膀濕漉，滴下亮點

太陽奔走在云層之上，輕手輕腳

生怕驚動眺望的枝頭

比樹木謹慎的荒草頂著黃葉

親切的鳴叫稀少、衰弱，浸入土地

成熟的根基都想站出來，表達醞釀已久的心愿

一條山路與一條水路相連，沒有盡頭

水的蹤跡無形，充滿禪意

有時聽不清呼喚，隔著山脊和橋梁

勞作的人們帶著簡單的農具，回到村莊

渠江有了睡意，夢乘坐水霧而來，漫上堤岸

今夜，有人在遠方執燈

有人對酒當歌，有人默默低訴

有人禱告，有人祝福，將水流推向高潮

等待中的雪

今天的雪是預約的雪，只降臨在華鎣山

撕開特快專遞時，一棵冷杉顫抖，一片森林下雨

樹木的等待發自內心，無怨無悔

擁抱的石頭千年一吻（或者一吻千年）

檢驗愛情的質量，用時間和心

我在渠江聞到了雪花的氣味，樹葉的氣味透過

雨點堅硬起來，打在瓦片和雨傘上的紅豆

引出蜷縮在樓頂竹籠里的鴿子

一陣風扭頭告訴另一陣風

雪沒有偷懶，從遙遠的北國趕來

如果騎馬，馬蹄會磨損

羽毛掉了長出新的羽毛，還是脫落。雪沒有退路

許下的諾言猶如萌發的芽苞

綻放的過程，緩慢而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