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附中30 年英語教育戲劇的探索與實踐

王英民 周喆

摘? 要：本文總結了清華附中30多年來在英語教學中運用教育戲劇的經驗，回顧從最初的興趣培養到語言能力的訓練，再到綜合育人的認知過程，并總結了實踐中的經驗與感悟，以期對今后的外語教育戲劇課程建設提供借鑒和參考。

關鍵詞：教育戲??；回顧與感悟；教學創造力；以學生為中心

引言

戲劇教學法（drama-in-education）也被稱為“教育戲劇”，是將戲劇元素應用在教育中，以戲劇作為手段和方法，實現育人、傳授和培養技能的教育目的的一種教學方法。

清華大學歷來重視外語教學。20世紀60年代，蔣南翔校長要求清華大學的學生在大學畢業時至少一門外語過關（中國高等教育學會、清華大學，1998）。20世紀80年代，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成立，時任國家經濟委員會副主任的朱镕基出任第一任院長，要求經管學院的專業課必須要用英語授課。至今，清華大學有700多門課是全英文授課的。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為適應21世紀對人才的要求，清華附中提出“爭取中學生在中學階段一門外語過關”的目標。在清華大學教務處的領導下，清華附中與清華大學外語系及清華附小進行了清華大學“大、中、小學一條龍英語教學”的教改實驗，共同編寫清華大學“大、中、小學一條龍”英語教材。除推動教材和教法改革外，清華附中也制訂了圍繞英語學習的課外活動規劃。其中，戲劇活動就是清華附中課外活動的重要一項。以下筆者基于清華附中30 多年來在英語教學中運用教育戲劇的實踐，分享經驗與感悟。

實踐回顧

1. 在實踐中不斷提高認識，嚴密規劃，逐步完善

20世紀90年代初，我們并不完全理解教育戲劇，只把它看作課外活動的一種形式，其目的僅限于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及英語交際能力。在不斷學習課程大綱并開展初步教學實踐的基礎上，我們意識到英語課外活動，特別是戲劇活動，能創設以學生為中心的學習環境，培養學生的想象力、創造力、審美能力、語言表達能力和團隊合作能力，激發學生學習的主動性，提升課堂效率，營造良好的課堂氛圍。因此，我們嚴密規劃了包括戲劇活動在內的英語課外活動，并在實踐中逐步完善。

首先，教研組在統一全組認識的基礎上進行總體規劃，要求各年級每學期都要完成一項英語課外活動，如朗讀、書法、單詞比賽、海報設計、演講、短劇表演、歌唱比賽、寫作或辯論等。而短劇表演是這些活動中的重頭戲，通常是高二年級選擇的活動形式。學生選擇的英語戲劇文本包括《龜兔賽跑》《皇帝的新衣》《灰姑娘》等故事，《威尼斯商人》《羅密歐與朱麗葉》《仲夏夜之夢》《哈姆雷特》等經典戲劇，短篇小說《項鏈》《警察與小偷》，長篇小說《遠大前程》《悲慘世界》《苔絲》等。此外，教材中具有戲劇元素的課文也是主要的資源。每部劇的表演時間約為15分鐘，評價標準通常包含劇本內容、演員發音、演技、服裝背景、舞臺效果等。在排演的過程中，教師要發揮學生的自主性，并給予一定的指導，每部劇要經過年級組的審查。最后，學校聘請專業評委進行點評。在組織這些活動時，教師很辛苦，但學生受益良多。曾有學生反饋道：“在排練英語短劇的過程中，我們學到了許多從課本中學不到的東西，不僅是單詞和句型，更多的是運用英語的能力和對英語學習的自信。我們由衷感謝老師為我們提供的環境和機會?！笨梢?，戲劇活動大大激發了學生的學習興趣，為他們的終身學習打下了堅實基礎。有的學生畢業后還會把這些活動帶到所在的大學，推動了所在高校的外語學習活動開展。

經過幾年的實踐與反思，我們得出以下感悟：

第一，英語課外活動不僅能培養學生的學習興趣，而且能讓學生發現他們在課堂上沒有發現的潛能。

第二，只有實踐才能將“死”的知識變成“活”的技能，這種實踐不僅在課堂，更多的是在課外。知識要“先死后活”，不能“不死不活”，也不能“半死不活”?！盎睢钡耐緩骄褪墙處焺撛O鮮活的、真實或半真實的情境，讓學生遷移知識、開展實踐。

第三，教師要努力營造學習英語、使用英語以及用英語交流的環境，而戲劇表演就能提供有效運用英語的真實環境。

2．在堅持中學習和發展，在與時俱進中推陳出新

進入21 世紀后，隨著課程標準的出臺以及教材和考試的改革，英語教學更加強調對語言運用能力的培養，而媒體和互聯網的廣泛應用也使得多媒體教學資源受到關注。為提高學生的聽力和口語能力，清華附中的電影配音比賽應運而生。起初，比賽多采用童話劇作為配音內容，后來開始引入學生熟悉的英語電影，如《哈利·波特》《瘋狂動物城》《頭腦特工隊》《阿甘正傳》《肖申克的救贖》《花木蘭》《功夫熊貓》等。教師會讓學生投票選擇配音題材和內容，全班學生分組配音，模仿說話人的語音、語調、語氣和情感，最終根據模仿的準確度和相似度來進行評比。比賽可以在組與組之間開展，也可以在班與班之間開展，還可以班級組成代表隊參加全年級的比賽。

2010年以來，教研組將學生課外閱讀的內容從名著的英語簡寫本轉到英語原著本身。學生從高一開始，每年要在教師的指導下讀2?3本英文原版小說。課外閱讀的內容還會融入課堂，在考試中也有所體現。原版小說閱讀活動使學生的語言理解和運用能力越來越扎實，有助于促進他們對文學作品的理解和對戲劇作品的演繹?；诖?，學生的戲劇表演內容和形式也不斷豐富，課堂劇、歌劇、舞劇和英語原創劇大量出現。這段時期學生的戲劇作品還增加了《愚公移山》《木蘭從軍》《大話西游》《完璧歸趙》《荊軻刺秦王》等含有中國元素的劇目。此外，學生也會挑戰難度較大的百老匯音樂劇，如《獅子王》《貓》《歌劇魅影》《悲慘世界》《來自遠方》等?；顒舆€特別鼓勵學生在教師的指導下自創劇本，使用自創劇本參賽的學生在評獎時能獲得額外加分。在2021年的清華附中英語短劇大賽上，高二年級17個班都采用學生原創的劇本演出，每班20分鐘，演出近5個小時，盛況空前。

近年來，我們也在關注、學習并積極實踐“讀者劇場”（readers theater）這一融合閱讀和表演的教育戲劇新形式，嘗試把英語故事改寫為劇本，讓學生聲情并茂地大聲朗讀。2023年起，高一英語組的教師嘗試把自選的非虛構類文本中有關自然、歷史、地理和科普的內容改編成人文和神話故事，既活躍了課堂，也鍛煉了學生的語言能力和想象力。在此背景下，高22級英語組主辦了首屆“英語讀者劇場大賽”，全年級共有18個班級參加，每班分為多個小組，賽前各班抽簽決定表演內容及出場順序。本次大賽創造性地將《陽光英語分級閱讀》系列讀物中的非虛構類文本改編成戲劇劇本，并首次使用讀者劇場的形式。在比賽現場，同學們個個實力強勁，語音純正，朗讀流利，表演惟妙惟肖，堪稱一場精彩的英語視聽盛宴。

以下是學生根據《陽光英語分級閱讀》Popping Corn所創作的微劇本Popping Life的節選。學生把一篇描述玉米的說明文改編成故事，又通過戲劇活靈活現地表演出來，既展現出豐富的想象力，也有效運用了語言。

Narrator： Poppie and Cornie were two corns on the same corncob. One day， they were talking about their dreams.

Poppie： Only the finest life suits me！ I will become the most beautiful popcorn and be treasured by a popcorn collector.

Cornie： Well， I dont exactly have any idea. Maybe just an ordinary life would not suit me exactly.

Poppie： I cant help imagining my future！ Lets see where they are going to take us.

Narrator： However， the next day， they were sent to places out of their expectations. Cornie was sold to a popcorn collectors home. She heard a voice from a woman.

Collector： Oh my pretty little corns！ You have such beautiful colors. Let me see what you can pop into.

Narrator： The collector put her corns into a popcorn machine and the heat was burning her body.

Cornie： Help！ My bodys burning！ Ive never wanted to be a popcorn. How I wish I werent sent to this place. But if I have to go through this torture， I will face it bravely… pop… pop… pop！

Narrator： Facing the unbearably high temperature， Cornie tried her best to pop， but nothing happened to her.

Collector： Hmmm， is this a bad corn？ But I dont want to waste a single corn I bought. Every corn counts.

Narrator： The collector tried many times， as well as Cornie. But no matter how hard they tried， Cornie just couldnt pop.

Cornie： Why cant I pop？ Ive already tried my best.

Narrator： Cornie felt painful.

Cornie： There is no room for a useless corn. I think I will just go away.

Narrator： Just when Cornie was about to leave， she stepped into the sunlight. Suddenly， the warmth covered her body. She felt strength running through every vain， and some power was about to burst out. “Poo！”

Cornie： Oh my god！ I popped？ Ive finally succeeded！

Narrator： The collector noticed the popping sound outside.

Collector： Wow！ Unbelievable！ You just popped under the sunlight！ Ive never seen such beautiful colors！ You will become my best collection.

Narrator： The collector carefully put Cornie inside the best showcase.

Cornie： I never thought this would happen. I just did my best in every situation. Anyway， Im so happy for this！

Narrator： Meanwhile， Poppie was facing a totally different situation these days. She was sent to a farm in a bag with other seeds.

這一階段的實踐使我們進一步認識到教育戲劇對語言學習和全人培養的價值。教師把戲劇表演的舞臺從劇場遷入課堂，并積極采用非虛構類文本作為教育戲劇的素材，引導學生創造性地改編劇本。

我們從這一階段的實踐中得出以下感悟：

第一，要讓戲劇進入課堂。良好的輸出能帶動學生的理解性輸入，學生只有發現學習有趣、有用、有意義時才能更加自覺地投入到學習中去。

第二，能以原版小說閱讀為基礎開展戲劇活動，能讓戲劇表演帶動閱讀、帶動寫作。教育戲劇不光要有舞臺上的轟轟烈烈，更要有課堂中的扎扎實實。

第三，教育戲劇能夠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創造性思維和想象力，最終促進學生的全人發展。

一位畢業生曾這樣回憶：“創編戲劇的過程是觀察和總結生活的過程，使我學會留意生活中的美，更懂得通過行為了解人的內心。創編戲劇時，我常會思考：人物為什么會這么做？他想表達什么情感？如果是我，我會怎么做呢？這些思考讓我變得更溫和，學會換位思考。此外，我在戲劇排練中會和不同性格、有不同想法的人合作，默契的伙伴能碰撞出火花，但產生沖突時我要學著不激化矛盾，求同存異，繼續協作。這些也鍛煉了我的組織協調能力和團隊合作能力?！?/p>

經驗感悟

1. 教育戲劇在課堂中的應用

（1）分角色朗讀（可采用虛構類文本或擬人化的非虛構類文本）；

（2）分組表演（即興或提前準備，4?5人一組，抽簽表演）。

2. 教育戲劇的編寫原則

（1）以單元主題為基礎；

（2）聯系學生的認知和生活閱歷；

（3）結合所學內容（如詞匯和句型）；

（4）有真實交際和戲劇沖突；

（5）體現人文精神。

3. 教育戲劇在課堂中實施的注意事項

（1）教師需要具備較強的課堂掌控能力，要確保課堂“嚴而不死、活而不亂”，對教學時間、教學進程、教學內容、學生的表現及其問題要有清晰的認識。

（2）教師要善于利用空間。有時僅僅是改變教室里的座位擺放都能讓學生感到興奮，激發他們積極參與活動的意愿。

（3）教師要時刻提醒學生運用所學知識進行互動和交流。課堂不僅有“活動”，而且有“學習”；學生不僅要“模仿”，而且要“思索”。學生在活動中要學習和應用知識，在表達中反思感悟語言的魅力。否則，光是熱鬧，沒有學習，學生的思維和能力就無法獲得實質上的提高。久而久之，學生就會失去學習興趣。

（4）教育戲劇的實踐要讀演結合、讀寫結合、演評結合，教師要讓學生了解教育戲劇的目的、方法以及自己需要努力的方向，并且要給學生積極的反饋，展示優秀的學生習作，以此激發學習成就感。

（5）教師要牢記教育戲劇的教育功能，在反思和解決問題的過程中施加教育影響。

（6）教師要根據教學內容、教學進度、課堂氣氛和學生情況，靈活運用教育戲劇的各種方法和手段，以達到良好的教學效果。

（7）教師的評價要多元，指導要有針對性，要鼓勵學生互評，鍛煉學生的審美和評判能力。

4. 體會與感悟

教育戲劇的重點除創造語用機會、促進知識向能力轉換外，更在于其全面育人的功能。筆者記得在2000年12月的一次英語短劇比賽中，有一組學生表演的劇目是《苔絲》，當時劇場溫度很低，但女主角身著單薄的演出服，還光著腳。她動情到位的表演使在場觀眾深受感動，當演到苔絲被處以絞刑時，坐在我旁邊的一位大學教授評委潸然淚下。這種情感的教育是潛移默化的?？梢娪⒄Z課程不僅僅具有工具性，其人文性更不容忽視。

清華附中每年的戲劇比賽都仿佛是全年級的盛大節日，學校的樓道和禮堂中隨處可見各班別出心裁的活動宣傳廣告。在演出現場，美輪美奐的劇場布景、學生的精湛表現能給每一位參與者和觀眾帶來難以忘懷的激動和喜悅。

復旦大學董亞芬教授（2004）在回憶自己的學習經歷時曾提到，大學期間對她幫助最大的、最令她難以忘懷的人是大一時的英語老師彭望荃教授。在彭教授的指導下，同學們將精讀教材中的故事改編成短劇后排練演出。董亞芬教授認為，這種教學活動不僅對寫作是極好的訓練，更能夠培養學生面對公眾講話的勇氣。

回想這30多年清華附中英語教育戲劇走過的路，我們最大的感悟就是兩個字——堅持：把好的愿望變成行動，把行動變成習慣，再把習慣變成傳統堅持下去，在堅持中不斷創新。這種堅持飽含了清華附中幾代英語教師的不懈努力。

近年來，我們又把英語教育戲劇的理念和做法推廣到20多所清華附中一體化學校，并在“希望中國”青少年教育戲劇研究院的幫助下組織了多次北京市乃至全國的研討會和展示會，案例多次獲獎并得到廣泛好評。

教育戲劇的出路和廣闊前景

從1990年開始接觸教育戲劇以來，筆者看到教育戲劇能有效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和跨文化意識，它改變了單一的教學方式，創造使用語言的真實環境，能促進學生的全面發展和教師的專業化發展。因此筆者始終認為，教育戲劇是我國學生學好外語的有效途徑之一，有著廣闊的發展前景。

1．教育戲劇的融合發展

為了有效開展教育戲劇，教師可以在以下七個方面的結合上下功夫：教育戲劇與課堂教學相結合，教育戲劇與全面育人相結合，教育戲劇與教師發展相結合，教育戲劇與多元智能相結合，教育戲劇與人格素養發展相結合，教育戲劇與高質量的語言交際相結合，教育戲劇與STEAM課程相結合。

2. 從真實生活中汲取教育戲劇元素

教育戲劇基于學生的真實生活，也能對學生生活產生積極作用。近年來，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問題越來越引發社會關注，教育戲劇可以從學生的現實生活出發，通過恰當的題材和內容幫他們在運用語言的過程中解決生活中的真實問題，如：如何運用積極心理學排解學習壓力，如何處理好與父母及同學的關系，如何正確使用手機以及遵守校規校紀等。

3. 以非虛構類文本作為教育戲劇的材料

非虛構類文本閱讀對提高學生的語言能力大有裨益。目前，清華附中高一年級組正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教師采用非虛構類文本材料開展戲劇教學，通過把科技、歷史、地理和自然現象擬人化、人文化，挖掘教育元素，培養學生素養。

4. 用英語講好中國故事

近年來，清華附中的英語教育戲劇活動注重將經典的中國傳統故事編撰成英語戲劇，引導學生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如何使用地道的英語講好中國故事，使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國，都可以通過教育戲劇的載體進一步探索。目前，清華附中已有年級組基于非虛構類文本閱讀與讀者劇場模式，探索中國傳統文化與英語教育戲劇的結合路徑，并申報了科研課題進行專項研究。

5. 教師能否提高教學的創造力和文化素養是做好教育戲劇的關鍵

沒有深厚的人文素養和教學創造力的教師，就沒有高質量的教育戲劇教學。因此，教師要努力突破自我，克服職業倦怠，打破自己的思維定式和常規教學習慣。課堂教學要想成為“活水”，就必須要創新。

結語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英語學科教育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但“費時低效”的問題仍然存在，廣大教師亟需革新教育理念、改進教學方法。教育部部長懷進鵬（2022）指出：“黨的二十大對加快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作出新的重大部署。下一步，教育系統要主動識變應變求變，加快建設教育強國，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惫P者盼望能與各位教師同仁一起，對如何更好地在外語教育中發揮教育戲劇的作用進行更深入的探討，為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作出應有的貢獻。

參考文獻

董亞芬. 2004. 我國英語教學應該始終以讀寫為本[A]// 束定芳， 編. 外語教育往事談（第二輯）： 外語名家與外語學習[C]. 上海：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懷進鵬. 2022.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貢獻強大教育力量[N]. 光明日報， 2022-11-30（04）

中國高等教育學會， 清華大學. 1998. 蔣南翔文集[M]. 北京： 清華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