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待花開”的背后

賴慧

經歷青春期的學生，往往容易迷茫、困惑，感到無助、壓抑或煩躁、焦慮，甚至是莫名的悲傷或痛苦。很多家長反映與孩子的親子關系緊張，時常爭吵或表現冷漠，幾乎零溝通。在學校，有些孩子會表現出一些失當言行，甚至是出格行為。該如何看待和理解青少年的偏差行為，如何化解青少年的偏差行為，在化解過程中我們承擔什么角色？在本文中，筆者運用冰山理論這一工具，試圖探索化解青少年偏差行為的可行辦法，看到孩子內心“冰山的秘密”，從而促進個案的個人成長，并以期將此個別談話樣本模式化，可以推而廣之，形成行之有效的個別談話技術模式。

一、理論基礎

冰山理論是薩提亞家庭治療模式里重要的理論工具。薩提亞認為，人們在經歷事情的時候，在六個層次上同時有著體驗：行為、應對、感受、觀點、期待和渴望。而行為是那可被觀察的一部分，就像一座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但是能夠被外界看到的行為表現或應對方式只是呈現在水面上的很小的一部分，暗涌在水面之下的更大的山體，才是長期被壓抑并被我們忽略的“內在”。如果揭開冰山的秘密，我們會看到生命中的渴望、期待、觀點和感受，看到真正內在的自我（陳海芹，2008）。

二、個案描述

小A，從不錯的初中畢業，愛好攝影，喜歡玩游戲，了解不少計算機知識，機靈聰明是他的優點，但也是缺點，尤其是進入高一之后，愛耍小聰明，喜歡投機取巧，有時候會為了規避責任或規則而撒謊，責任感不夠強，自控能力差，做事拖拉、效率低，各項常規表現較差，也出現了行為偏差，同時對自己的認可度不高，價值感不強。父母也曾因在校表現問題試圖與他溝通，并把他說教了一通，結果是更加散漫，他也不再主動去改變和溝通，在校狀況每況愈下，有“破罐子破摔”之嫌。這樣一朵嬌嫩的“花蕊”，讓他的父母心生疑惑：他還會盛開嗎？會在什么時候才綻放呢？其實，這樣的孩子并不少，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給自己和孩子多點時間，耐心等待他的綻放。

三、溝通對策思考

（一）建立信任連接

開學初，筆者發現他經常上課趴著，無精打采，臉上總是呈現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夠陽光，母親也常因為他感冒為他請假，有時一請就是幾天。我試圖通過他的生活札記本進行交流，發現他對自己的學習、生活狀態并不滿意。其實看到他真誠的文字，我還是欣喜的，因為這意味著他能夠打開心門，為我們初步建立起信任關系打下良好的基礎。在札記中，我了解到他進校的分數并不高，進入這個佼佼者眾多的新環境，他有來自成績、與同學交往和家庭的壓力，這讓他性格中的逃避心理作祟，選擇習慣性地逃避壓力。

這時，我還沒有正式與他約談。直至高一的一次期中考試，第一堂是語文考試，他沒有請假就缺考了，我立刻聯系他母親，接通電話后，話筒里卻傳來他母親的怒吼和砸門聲，從無奈而憤怒的母親口中得知，小A拒接電話，并把自己反鎖在房間，母親勸說了很久，他仍然不愿返校參加考試。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讓他母親先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再強迫孩子回來考試，等孩子回校后，我再約談他。

（二）探索挖掘冰山

為了深入挖掘孩子的“冰山”，在行為、應對、感受、觀點、期待和渴望這六個層面看到他真正的內在，我在和小A談話之前，做了充足的準備。我與他父母進行了充分溝通，了解到他們的親子溝通少，缺乏情感交流，孩子不愿意主動與父母溝通，而父母一開口便是催促、指責和批評?；趯W生及其父母的了解，我決定采用薩提亞模式中的冥想、雕塑技術和溫度讀取技術來支持談話。

1.冥想。冥想是通過溫暖平和的語言增強個體的自尊。我和小A約定的談話場所不是辦公室，而是晚自習時的操場，我陪著他跑完一圈后，席地而坐，周圍都很安靜，于是放了一首輕音樂，讓他閉上眼調整呼吸，開始感受、想象，引導他在想象的舒適環境中擁抱自己。在第五次約談后，小A給我寫了一段話：“柔聲細語，縈繞耳畔，閉上眼感受的那一刻，我似乎看見了內心深處那個孩子的身影，他孤單、弱小，他希冀理解，他想要擁抱，他渴望愛、追求美，在均勻的呼吸間，我似乎一點點看清了真正的自己?！边@就是冥想的力量，能一點點拉近與談話者的距離。

2.雕塑技術。雕塑是讓人采用夸張的身體姿態來表現其溝通模式，給人以強有力的沖擊，增加自我覺察，進而促使其改變。我與小A嘗試場景模擬他和父母的溝通方式。假設我是媽媽，我站著，做出指責的姿態，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小A蹲在對面，依次做出討好型 （ 忽視自我）、指責型 （ 忽視他人）、超理智型 （忽視自己和他人）、打岔型 （忽視自己、他人與情境） 和一致型 （同時尊重自己、他人與情境）的姿勢（維吉尼亞·薩提亞，2006）。然后聽聽他面對指責及不同的回應，有什么不同的感受。雕塑讓溝通中不良方式的場景再現，讓孩子體會到與父母真誠溝通才是最有力量的。之后我也不斷地用雕塑技術幫助他的父母認識到他們親子溝通存在的嚴重問題，引導父母做出改變，真正認識與理解孩子，意識到孩子內心真正的渴望與需求，成為會溝通的父母。

3.溫度讀取技術。該技術是在安全、信任的氛圍中，引導人們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感激與興奮、困惑與擔憂、抱怨與建議等，幫助人們澄清誤會，體驗信任和親密。這個過程不是一次談話的呈現，而是在多次談話和多元談話中實現的，這其中不僅有我與小A的個別對話，也有我、小A與其父母的談話。在這些談話中引導他們說出各自的感受和期待，通過自由表達感受、溝通信息，逐一將小A及其父母的冰山模型呈現出來，我們逐漸看到冰山背后隱藏的東西，再運用冰山理論抽絲剝繭似地幫助他們剖析行為、感受、觀點、情緒、自我等各個層面。

（三）鞏固協助轉變

在幫助小A及其父母塑造完冰山模型后，需要引導談話對象確立目標并協助他轉變。我問了他們幾個問題：之前說的都是你的問題和困惑，那你要的是什么？期待的是什么結果？達成目標的障礙有哪些？對此，你會采取哪些具體行動？這些行動有效嗎？為什么有效？你將會如何改變你的行為？通過以上有梯度的問題，一步步引導他們看清問題、明確目標、確立改變行為的策略。

（四）積極推動變化

1.重獲價值感。小A對攝影很感興趣，還加入了學校攝影社，經常拿著相機拍攝校園美景，我會在課下與他討論攝影，他也很樂意分享攝影社的故事。校運會時，我請他為班級拍攝照片，在他上交照片時更進一步地與他交談，促進他正視自己的不足之處，發揮優勢，挖掘潛能，重獲價值感，逐步適應學校生活。

2.培養責任意識。小A的個人榮譽感不強，對老師的批評和贊揚不會過分在意，對宿舍常規、時間觀念等問題比較隨意，但我漸漸發現他的集體榮譽感較強，于是讓他發揮自身特長，承擔一些班級工作，有意識地培養責任感。比如他對計算機比較精通，我便讓他擔任班級信息技術課代表。另外，他的聲音條件不錯，主動承擔了班級大型活動配音的任務，完成得也很出色。漸漸地，小A更融入班集體，更愿意主動承擔一些班級事務，有時犯錯也不再逃避、推卸，知道要為此承擔后果。

3.充分信任，給予空間。小A的學習動力較弱，偶爾幾次的進步似乎不能激起他的學習熱情，他對自己的要求不高，如何激發他的學習動力成為一大難題。在課堂上，我會有意拋出問題，讓他參與討論，慢慢發現他其實有敏銳的眼光，在課堂上的發言讓人很驚喜。高一第二學期，我組織學生開展生命力訓練營活動，結果發現，每當局面混亂時，小A往往是那個團隊中跳出來組織協調的領導者，這讓人欣喜不已，他有潛在的能力尚未展露出來，在這次活動中就表現出了他平時“隱藏”的組織協調能力?；顒咏Y束后的班會課上，我及時在全班學生面前表揚了他。這次，他似乎感受到這種信任的力量，在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學習態度明顯有所改變。

4.爭取家長配合，齊心教育。通過約談小A母親，了解小A的成長環境、經歷，以及他在家的表現，明確地向家長說明情況，期望得到家長的支持。因為小A的成長環境較復雜，所以也與他母親進行了交流，齊心幫助小A找到學習的價值所在，期望他從眼前的細節做起，幫助他實現未來的目標。

四、教育效果及反思

幾次談話之后，小A高一下學期有了一些改變：極少遲到，宿舍違規的情況也不斷減少；上課有時能主動發言，比以前更專注；學習效率更高，能獨立完成一部分作業……也許這些改變微不足道，但在短短的一個學期，讓一名已形成諸多壞習慣的學生發生一些細節的改變，我已很欣慰。在高二、高三的兩年中，我將繼續追蹤，期望他能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成熟、改變！

其實，孩子行為偏差不是本質問題，背后原因是自我認知不清和不良的親子關系。薩提亞冰山理論在個案研究中的應用是很有效的，它能讓學生及家庭成員找到自己身上的需求與力量，幫助他們朝著積極的方向轉化，最后獲得自助的內在動力。同時透過表象，探究個體的真實心理世界和感情需求，幫助家庭成員構建良性溝通模式，從而促進學生健康成長。

注：本文系廣東省中小學“百千萬人才培養工程”專項科研項目年度課題“基于薩提亞冰山理論構建高中生個別談話技術模式的行動研究”（課題編號：BQW2021MBG002）階段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