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光未通過網絡安全審查

樊瑞

經過50天的審查后，5月21日晚間，設在國家網信辦的網絡安全審查辦公室發布通告稱，美光公司（Micron）在華銷售的產品未通過網絡安全審查。

此前的3月31日，國家網信辦宣布對這家美國芯片巨頭實施網絡安全審查。

國家網信辦的通告顯示，審查發現，美光公司產品存在較嚴重網絡安全問題隱患，對中國關鍵信息基礎設施供應鏈造成重大安全風險，影響中國國家安全。因此，按照《網絡安全法》等法律法規，要求我國內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運營者應停止采購美光公司產品。

5月22日中午，美光公司方面對《財經》回應稱，已收到網信辦對其在華銷售產品進行審查后發出的通知。同時表示，“我們正在評估相關結論，考量下一步工作。我們希望能繼續與中國相關部門進行溝通?！?/p>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公共事務學院、網絡空間安全學院教授左曉棟表示，這是自《網絡安全法》等法律法規生效以來，首個明確“未通過”的網絡安全審查案例。

左曉棟認為，該事件將使網絡產品供應商更加重視產品安全，維護國家安全。

但左曉棟也強調，“網絡安全審查，并不區分國內產品和國外產品?！?/p>

公開信息顯示，美光是全球第三大存儲芯片巨頭，市場占有率僅次于韓國兩大存儲芯片巨頭三星電子和SK海力士。

那么，美光為何沒能通過網絡安全審查，本次審查將對美光、下游的中國企業產生何種影響？

首個“未通過”審查的案例？

3月31日晚，國家網信辦發布消息稱，為保障關鍵信息基礎設施供應鏈安全，防范產品問題隱患造成網絡安全風險，維護國家安全，依據《國家安全法》《網絡安全法》，網絡安全審查辦公室按照《網絡安全審查辦法》，對美光公司在華銷售的產品實施網絡安全審查。

彼時，美光公司對《財經》表示，已知曉國家網信辦對該公司在華銷售的產品啟動網絡安全審查?！拔覀冋c網信辦進行積極溝通和全力配合”。

在4月3日舉行的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回應稱，中國有關部門依法依規對影響或者可能影響國家安全的網絡產品進行網絡安全審查，是一種正常的監管措施。對于所有的企業來說，不管是中國企業還是美國企業，還是其他國家的企業，在中國經營首先要做到的是遵守中國的法律法規，只要能夠守法合法經營，就沒有什么可擔心的。

《網絡安全法》第35條規定，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運營者采購網絡產品和服務，可能影響國家安全的，應當通過國家網信部門會同國務院有關部門組織的國家安全審查。

廖圣強是美國摩根路易斯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曾多次代表中國客戶處理涉美國際貿易出口管制、經濟制裁、知識產權保護和跨境爭端解決。廖圣強對《財經》分析，根據《網絡安全法》的規定，中國實施網絡安全審查制度，任何可能影響國家網絡安全的網絡產品和服務，都必須接受網絡安全審查。

根據《網絡安全審查辦法》，啟動網絡安全審查的情形一般分為兩種：一是企業主動申報，二是網絡安全審查辦公室發起，即“網絡安全審查辦公室認為需要開展網絡安全審查”的情形。

左曉棟向《財經》表示，此前已有若干起網絡安全審查案例，但本次是自《網絡安全法》等法律法規生效以來，首次明確公布“未通過”網絡安全審查的案例。他強調因為這次針對的是國外公司產品，所以引人矚目。

廖圣強也指出，本次審查反映了全球各國在網絡安全問題上的警惕性越來越高。

美光為何被查？

國家網信辦在5月21日的通報中披露：“審查發現，美光公司產品存在較嚴重網絡安全問題隱患，對我國關鍵信息基礎設施供應鏈造成重大安全風險，影響我國國家安全?！弊鳛槊绹鎯π酒揞^的美光，是如何影響中國關鍵信息基礎設施供應鏈？

自2021年9月1日生效的《關鍵信息基礎設施安全保護條例》明確，關鍵信息基礎設施是指公共通信和信息服務、能源、交通、水利、金融、公共服務、電子政務、國防科技工業等重要行業和領域的，以及其他一旦遭到破壞、喪失功能或者數據泄露，可能嚴重危害國家安全、國計民生、公共利益的重要網絡設施、信息系統等。

左曉棟分析，美光是全球最大的半導體儲存及影像產品制造商之一，其產品作為IT設備和系統的關鍵元器件，被廣泛使用，用戶包括中國的關鍵信息基礎設施運營者。美光產品的安全問題自然對關鍵信息基礎設施安全造成直接影響。

廖圣強也表示，作為全球領先的存儲技術公司，美光的主要產品包括DRAM、NAND和NOR閃存，這些產品廣泛應用于計算機、服務器、網絡設備、通訊設備等。

如果這些產品存在網絡安全問題，可能對使用這些產品的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產生影響，從而可能影響中國關鍵信息基礎設施供應鏈的安全。

至于美光為何沒有過網絡安全審查？廖圣強分析，這通常是基于審查過程中發現的問題，例如，發現產品設計、數據管理、網絡安全防護等方面的問題，并影響到中國國家安全或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安全。

美光將會失去在中國的“關鍵信息基礎設施”類客戶。圖/IC

市場影響幾何？

國家網信辦在通報中要求，“按照《網絡安全法》等法律法規，我國內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運營者應停止采購美光公司產品”。

這意味著，美光將會失去在中國的“關鍵信息基礎設施”類客戶。

左曉棟表示，目前的通告表明審查結論已經形成，也即本次審查已經告一段落。但他表示，對于美光產品帶來的安全風險，必要時也需采取進一步的處置措施，但需要主管部門根據情況確定。

左曉棟表示，這一案例將推動網絡產品供應商更加重視產品安全，也使關鍵信息基礎設施運營者更加重視網絡安全審查的法律責任，對于維護國家安全具有積極意義。

廖圣強也表示，美光的網絡安全審查結果提醒其他外國企業重視中國的網絡安全法規。美光等外國企業占據了存儲芯片的大部分市場份額。如果美光離開中國市場，可能會造成存儲芯片供應的短缺，影響相關行業的運營。

廖圣強向《財經》指出，美光公司一邊極為倚仗中國市場，另一邊頻繁對中國企業發起跨國知識產權侵權訴訟，并推動美國政府發起對華出口管制和制裁。

那么，在芯片供應愈發重要的當下，什么公司能夠替補美光產品的供給？

有下游企業相關負責人透露，已接到內部通知，停止采購美光的相關產品，但“應該問題不大”。

廖圣強指出，三星，SK海力士等公司可以提供相似的產品，但要完全替代美光的產品，可能還需要時間和技術的積累。

華泰證券科技與電子行業首席分析師黃樂平對《財經》表示，根據Trendfore數據，2022年四季度美光在全球DRAM、NAND Flash市場分別占據23%、10.7%的份額。美光財報也顯示，2021年其來自中國客戶的銷售收入占比為8.9%，2022年提升至10.8%，網絡安全審查結果將影響美光在中國市場的銷售。

在此情況下，有可能導致美光的中國客戶轉而采購三星、SK海力士，以及中國的長江存儲、長鑫存儲等企業產品。

黃樂平還預測，此前采購美光存儲晶圓、芯片的中國存儲模組制造企業或將進行產品結構調整。他指出，中國OEM廠商也采購美光存儲晶圓或芯片將其封裝成存儲模組產品進行銷售。根據招股說明書，2019年-2021年美光一直為江波龍（301308.SZ）第一大存儲晶圓供應商，三年中采購額占比為35.83%、37.41%、33.52%，采購金額總額達77億元。佰維存儲（688525.SH）也在招股說明書中披露，其與美光、三星、海力士等全球領先的存儲廠商有超過十年的合作，2019年-2021年從美光采購占比分別為24.23%、33.57%和27.63%，三年采購金額總額超16億元。

同時，黃樂平還表示，中國的存儲設備廠商或從中受益，拓荊科技（688072.SH）、華海清科（688120.SH）、盛美上海（688012.SH）等公司在相關領域皆有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