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及化背景下的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時代特點、現實挑戰與積極應對

吳兵

摘 要：作為一項存續了三十六年的考試政策，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在提高國民素質、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等方面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隨著以規模不斷擴張、質量不斷提升為顯著特征的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的發展，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顯現出理念滯后、功能異化、公平缺失、結果誤用等現實問題。為有效發揮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在普及化時代提高大學英語教學質量和人才綜合素質方面的獨特價值，需要引導多元主體轉變思想認識，有力推動教考分離落到實處，積極謀劃分類施考，構建以質量為核心的考試文化，從而助推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回歸本真。

關鍵詞：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普及化;現實挑戰;時代特點

全國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簡稱CET）作為一項重要的考試制度安排，起源于1987年，是為大學英語教學服務的標準化考試[1]。三十六年來，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在適應外部環境變化的過程中不斷變革、完善、發展，至今已形成“教育部教育考試院—省級教育行政機構（省級教育考試院）—高校教務管理部門”三級管理的嚴密組織體系，為推動改革開放和經濟社會發展輸送了一大批具有一定外語水平的高素質人才。然而，隨著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的到來，高等教育規模不斷擴張，高等教育質量不斷提升，一方面包括政府、用人單位、學生家長在內的外部群體對人才培養質量提出了更高要求，另一方面，生源規模擴張以及由此帶來的生源需求日趨多樣，使得提高人才培養質量又面臨著新的挑戰。在此背景下，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政策的內外部環境發生了顯著變化，呈現出新的時代特點，面臨著新的挑戰與困境，主動識別并積極回應時代挑戰，是確保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政策實現政策目標、釋放政策效益的內在要求，也是有效發揮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的在普及化時代提高人才培養質量方面的獨特價值的必然要求。

一、普及化時代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的時代特點

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是面向特定群體實施的一項具有鮮明目的指向的中國特色語言測試活動，誕生于特定的時代背景，反映了特定時期內國家和社會對人才的外語水平要求。在高等教育精英化和大眾化時代，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為培養高素質人才發揮了巨大作用，隨著我國進入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高等教育系統內部和外部環境發生了顯著變化，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政策必須主動回應并不斷完善，這都離不開對普及化時代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顯現的時代特點的清醒認識。

（一）考試需求日益旺盛

據有關數據顯示，近幾年全國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的單次報名人數已經突破1000萬，成為考試人數最多的國家級考試之一，而且報考人數仍呈現上升趨勢。報考人數的劇烈增長反映出學生考試需求的日益擴大，導致學生考試需求增長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內部因素主要是高等教育逐漸普及化帶來的入學規模的擴張，在校大學生數量顯著增加，報考群體的絕對規模擴大;外部因素主要是受大學畢業生人數逐漸增加導致的就業形勢日趨嚴峻，大學生求職難度和求職成本明顯增加，用人單位在選聘人才時，為了更加全面、高效的考查求職者的綜合素質，教育證書成為不同水平的“原有”智力和主動性等影響未來勞動生產率或“可塑性”的重要信號[2]，因而大學英語四六級證書往往成為很多用人單位招聘時的硬性指標，從而倒逼大學生在校期間通過四六級考試的需求和愿望更加強烈。

（二）考試資源日趨緊張

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子系統，考試活動是以人為主客體的、有意識、有目的的社會活動，其正常開展需要從外部環境中獲取相應的資源和能量[3]。進入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需求日益增強，開展考試活動的資源需求也日益膨脹，我國高等教育雖然在規模和質量上都實現了質的突破，但是仍然存在著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突出問題，不同區域、不同類型、不同層次的高校在教育資源配置方面差距較大，特別是一些省屬地方院校和新建本科院校，現有的教育資源配置無法應對高等教育規模擴張帶來的意外沖擊和挑戰，作為考試具體組織實施的高校而言，考位不足、經費緊張等資源問題已經成為制約眾多高校組織四六級考試活動的瓶頸。面對四六級考試“一位”難求，許多學校通過限制報考予以回應，但這并非是普及化時代的長久之計策，也不符合高等教育普及化的內在要義。

（三）考試實施難度加大

考試實施難度的增加受考試系統內外兩方面因素影響。一是由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活動的本質屬性所決定的，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是國家組織的全國統一實施的標準化考試，考試的時間、科目、操作要求全國一盤棋，各校在負責組織實施時，又需要統籌協調各個部門、各個方面，因而四六級考試具有考試規格高、考試要求高、組考難度高的特點。二是受考試系統外部環境的影響，進入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一方面報考人數和參考人數大幅增長，另一方面考試需求增長與考試資源緊張的矛盾日益突出，教育行政部門對考試的組織提出了更高要求，各校在組織報名、安排考務、實施考試等各環節都必須充分考慮各方面因素，預判各方面潛在風險。

（四）外部關注度更高

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是呼喚高質量教育和高素質人才的時代。就教育行政部門而言，作為考試的策劃者和組織者，首先關注的是在現有資源緊張和報考人數日趨擴張的情況下，如何平穩、順利完成覆蓋全國高校的大型考試活動，其次也寄希望于通過組織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服務高校大學英語教學，推動大學英語教學模式改革創新，進而提高高等教育質量。就社會對人才的需求而言，面對大學畢業生日益增多帶來的“知識貶值”，學生及家長希望通過考試獲得一紙證書，畢業后能夠更好的擇業、就業，用人單位也希望通過考試能夠倒逼人才素質的提高，使企業招聘的員工素質更高，更好為企業生存發展服務。這些都使得每年兩次的全國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成為社會各方關注的熱點。

二、普及化時代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面臨的現實挑戰

經過三十多年的發展，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已經形成了一套較為完善的組織體系和體制機制，但一項考試政策的有效性和連續性必然是在與外部環境的互動中逐步適應、完善的。高等教育普及化背景下，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呈現出新的特點，面臨著新的現實挑戰。

（一）理念滯后：延續應試教育模式

理念是行動的先導，要發揮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服務大學英語教學的作用，必須明確樹立正確的考試理念，即貫穿于考試全過程的內在價值導向為何。改革開放初期，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主要目的是培養具有一定外語水平的精英人才，以服務對外開放和經濟社會發展，遵循需求邏輯來制定教學目標和考試大綱;進入二十一世紀，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更多關注于人才的綜合素質，堅持專業邏輯，重在發揮考試的育人作用。進入新時代，我國高等教育逐步進入大眾化、普及化階段，雖然在規模上實現了跨越式發展，但也帶來了優質資源不足、結構失衡、就業競爭激烈的現實問題，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逐漸成為能力和素質的“標簽”，脫離了服務英語教學的正確軌道，使得教師的教學、學生的學習重蹈應試教育的覆轍，走上了英語教學就是為了提高考試分數、學習英語就是為了考試拿證的應試道路。

（二）功能異化：脫離大學英語教學

考試作為一項特殊的社會活動，特定的考試功能是考試活動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不同類型的考試具有不同的價值和功能，選拔性考試重在選優去劣，水平性考試重在效果檢測，資格類考試重在對標行業要求，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兼具反饋教學效果、評價人才素質的綜合作用，具有明確的合格標準且全國通用，使得在組織過程極易導致功能異化。一方面，考試脫離于大學英語教學，教學效果無法通過考試得以顯現，考試的評價和反饋作用無法有效發揮;另一方面，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成為英語教學的指揮棒，一切教學都圍繞通過考試進行，使得大學英語教學偏離了自身的目標，喪失了自身的價值存在，逐漸成為四六級考試的手段和目的。這兩種極端情況都不符合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的初衷，都不利于其正向功能的有效發揮。

（三）公平缺失：供需矛盾日益突出

公平問題是教育發展面臨的永恒話題之一，高等教育普及化背景下，使越來越多的適齡學生獲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入學機會日趨公平，但在受教育過程中由于資源配置不均衡、學生個體存在差異，仍然存在著相對不公平的問題。就參加考試的機會而言，相對于高水平和名牌大學，眾多省屬本科院校和地方院校一時無法應對普及化時代的新變化，諸如教室、師資、信息化建設等難以滿足大學生日益增長的考試需求，以致于不同院校的學生能夠獲得考試的機會差異巨大;就考試難度而言，大學生群體存在顯著差異，農村生源的大學生基礎薄弱于城市生源的大學生，不同民族地區的大學生英語基礎和學習能力差別巨大，藝術、體育類學生英語基礎和學習能力較弱于非藝體類學生，雖然都會接受大學英語課程的學習，但是面對相同難度的試卷，不同生源、不同類型、不同水平的學生感知到的考試體驗也大相徑庭?！翱嘉浑y求”和個體感知不公平已經成為引發考試輿情的潛在影響因素。

（四）結果誤用：工具利益多方交織

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作為一項檢驗大學生外語水平的價值判斷活動，其必然會通過專業的考試測量工具得出考試結果，這種考試結果的本真價值在于反饋大學英語課程教學效果，但由于功利化傾向的影響，考試分數已經逐漸標簽化、工具化。四級考試通過與否或達到相應的分數標準已經成為學生能否畢業或獲得學位的重要指標，四六級考試通過率已成為高校辦學質量的重要體現，四六級考試分數已經成為用人單位選人用人的重要門檻。不可否認，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成績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學生的外語水平，但這種唯分數的錯誤導向必然會進一步加深利益勾連，使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服務大學英語教學的初衷繼續偏離，進一步引發教育公平、教育輿情等問題的出現，妨礙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的健康發展。

三、普及化時代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變革的積極應對

面對普及化時代新要求、新挑戰，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政策必須厘清現實特點、回應時代要求，積極尋求科學可行的變革路徑，在促進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健康發展的同時，發揮考試引領大學英語教學改革和促進人才培養質量提升方面的正向導向作用。

（一）轉變思想認識，推動考試回歸本位

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作為一種教育形式，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但這種價值首先應該體現在育人價值，而絕非單純的工具價值。當前，四六級考試成績與學位授予掛鉤，過度與人才培養質量相聯系，成為用人單位選人用人的一大門檻，只見工具價值不見人本價值，是應試教育的典型表現，已經成為大學應試教育的主要推手。推動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回歸本位，必須引導相關主體樹立正確的思想觀念，正確認識考試的價值、目標、功能，樹立正確的考試觀。首先教育行政部門要出臺相關政策，加強調控引導，如高校不得將考試分數作為學位授予等限制條件，破除唯分數、唯證書的頑瘴痼疾，加快研制英語等級量表，構建中國特色語言測試體系;其次高校層面要明確四六級考試服務大學英語教學的旨歸和使命，樹立考試育人的正確觀念，糾正只見工具不見人的價值偏差，引導學生正確對待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避免走入應試教育的泥淖;最后全社會要為高校育人營造良好的考試氛圍，正確區分四六級考試與選拔性考試的不同，可以將等級證書作為選人用人的參考，但證書并非衡量人才素質和能力的唯一標準，不必過度放大其工具作用，引發學生考試焦慮。

（二）實施教考分離，正確發揮考試作用

教考分離是指將日常的教學環節與最終的考試環節分離開來，打破傳統的任課教師既命題又閱卷的考核方式，改為從標準的、科學規范的試題庫中隨機組合出符合人才培養方案要求的最終試卷，并統一組織大學生進行考試，最終的試卷評分環節采用流水式閱卷。與傳統的教考合一模式相比，教考分離模式具有激發教師教學和學生學習的積極性的顯著優勢，科學實施教考分離能夠有效發揮考試的反饋、激勵作用[4]。

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源于大學英語教學、落腳于服務大學英語教學，是典型的教考分離，但現實實踐中卻事與愿違，未能得到有效落實。許多高校的大學英語教學要么將大學課堂變成了培訓班，要么完全脫離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的目標要求，忽略學生聽說讀寫綜合素質的培養。正確處理大學英語教學和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的關系，有效實施教考分離，一方面，大學英語專任老師要轉變觀念，在教學過程中要正確處理人才培養方案、大學英語課程教學大綱和四六級考試大綱的關系，既不能為了考試而教學，也不能無目標、無方向的教學;另一方面，各高校要根據學校實際情況，積極推動大學英語課程考試改革，注重過程性考核與終結性考試相結合，將課程考試對標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推動英語教學、英語課程考試、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形成教考分離，這既有利于推動大學英語教學改革創新、提高育人質量，也有利于促進四六級考試的功能發揮和健康發展。

（三）推動分類施考，促進考試公平公正

普及化高等教育具有規模大、重公平、個性化、多樣性和有質量等五種特征[5]。隨之而來的是學生的考試需求日益膨脹，而現有資源配置又一時無法滿足所有學生的考試需求，這必將導致考試機會的不公平。同時，學生個體差異也在不斷擴大，一套或幾套試卷面向所有大學生群體，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考試效率，但也會導致考試過程和考試結果的不公平。

分類施考是建立在學生的需求之上，根據不同學生的特點在命題過程中針對性的設置題型、難度的一種考試模式，能夠有效測量考生實際水平，也有利于最大限度維護考試公平。然而，分類施考的實施需要較大的資源消耗，相對于無限增長的需求，資源總量又是極其有限的，為最大程度滿足需求，可以通過轉變資源配置方式，促進資源共享，提高資源利用率。網絡化的機考有利于解決高?？嘉徊蛔愕膯栴}，也有利于因人施考、因材施考，是推動分類施考的可行之策。推動網絡化機考，一要注意試題庫建設，既要對標大學英語課程標準和四六級考試大綱，也要加強調研、科學命題，擴大四六級考試網絡試題資源，保證試題總量豐富、針對性強，能夠滿足不同群體大學生的考試需求;二要注意加強信息化建設，明確機考的硬軟件標準，教育行政部門要加大經費投入和政策關懷，各高校要加強機房建設，為機考創造良好條件;三要加強系統建構，考試系統整體框架由題庫系統、考務系統、施考系統和服務系統四大模塊構成[6]，為確保機考的安全實現，必須加強和完善考試系統建設，保障命題、抽題、施考、考務、閱卷、監督等各環節平穩有序。

（四）注重內涵建設，構建以質量為核心的考試文化

考試作為一種社會活動，具有文化屬性[7]。狹義的考試文化是指精神文明領域中相對于政治、經濟方面的文化概念，它包括考試觀念、考試制度、考試習俗、考試文學、考試心理等[8]。普及化時代追求高等教育內涵式發展，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必須適應時代發展需求，積極構建以質量為核心的考試文化，不斷豐富四六級考試的時代內涵和價值意蘊。

一是要樹立以質量為核心的考試觀。在功能發揮上，要加強題庫建設和考試研究，不斷提高四六級考試服務大學英語教學的針對性和適應性，推動大學英語教學質量提升;在考試組織上，要樹立全要素、全過程、全員參與的質量意識，優化考試資源配置，完善考試組織流程，不斷提高考試質量和考試滿意度;二是要建立完善考試質量保障體系。教育行政部門要加強政策調控，高等院校要加強政策執行，建立完善的考試設計、考試實施、考試監督、考試評價體系，不斷提升考試信息化、網絡化水平，通過優化制度設計保證考試的公平性和權威性;三要發揮考試的育人功能。一方面要充分發揮四六級考試對學生外語素養的引領作用;另一方面，要大力挖掘考試所蘊含的誠信意識、規矩意識、競爭意識等教育元素，既有效發揮考試的評價和診斷作用，又通過考試對學生進行潛移默化的思想政治教育，這既是四、六級考試終極價值的體現，也是對普及化時代高質量教育訴求的回應。

四、結語

“歷史就是這樣。一方面，因為考試的巨大積極作用，誰都離不開它;另一方面，因為消極影響，考試又長期困擾著人們。取消考試肯定是要失敗的，唯一的出路是考試不斷的改革”[9]。一項政策的有效性總是在與外部環境不斷適應的過程中得以體現和延續，高等教育進入新時代，四六級考試的對象、目的、方式等都發生了深刻變化，呈現出新的時代特點，也面臨著新的現實挑戰。推動四六級考試適應、引領社會發展，需要教育主管部門的有效安排，也需要考試工作者的不斷探索，更需要全社會樹立正確的考試觀念，營造良好的考試內外部環境，唯有多方合力，才能推動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長期健康發展，走出一條符合新時代高等教育要求的中國特色語言測試之路。

參考文獻：

[1] 教育部.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印發《全國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改革方案（試行）》的通知[EB/OL].（2005-03-07）[2016-06-26].http：//www.moe.gov.cn/srcsite/A08/s7056/200503/t20050307_110833.html.

[2] 廖平勝.考試學原理[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330-332.

[3] 尹吳.基于教考分離的高校教育管理創新研究[J].中國成人教育，2017（24）：49-51.

[4] 別敦榮.高等教育普及化的動力、特征和發展路徑[J].高等教育評論，2021（1）：1-12.

[5] 金艷，吳江.大學英語四、六級網考的設計原則[J].外語界，2009（4）：61-68.

[6] 張亞群.考試文化的內涵、分類與選擇——兼析“雙減”政策下教育考試改革的導向[J].中國考試，2022（1）：18-25.

[7] 劉海峰，蔡正道.考試文化的承續演變與分類析論[J].中國考試，2022（1）：7-17.

[8] 金艷，楊惠中.走中國特色的語言測試道路：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三十年的啟示[J].外語界，2018（2）：2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