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軍隊戰斗力最直接的來源是士兵本身的技戰術素質和手中的武器,但是一支強大的軍隊只有最好的士兵和最先進的武器還遠遠不夠,如何將這些優秀的士兵和武器以合適的形式組織起來,使他們在戰場上發揮最大的戰斗效能往往更加重要。軍隊的這種組織編制方式就叫作建制。
明成祖時期神機營的設立就是將優秀士兵、先進武器和適當的軍隊組織形式三者有機結合起來的典型案例。
神機營是一支“內衛京師,外備攻戰”的國家戰略機動部隊,主要作戰和訓練都緊緊圍繞以火銃(chòng)、銃箭和炮為主的火藥武器來進行。
關于神機營的創立,根據《明史》的記載,與1406年明軍平定交趾(地名,在今越南北部)黎氏謀篡的戰爭有關。當時,明朝俘虜了一名叫黎澄的人,此人是個槍炮專家,擅長制造高質量的火藥武器。正是他帶來的火器制造技術,為明朝創立神機營奠定了基礎。
1410年,明成祖朱棣(dì)第一次北征時,明軍就有了集中使用火器的部隊,并取得了顯著戰果。經過五次北征,火器部隊在戰爭中的價值體現得愈發明顯,成建制的火器部隊——神機營也真正成為明軍的一部分。
作為專門使用火器的特種部隊,神機營的一切技戰術訓練和作戰方法都是圍繞著火器的使用來進行的。但由于明朝早期的火器發展還處于起步階段,火器的發射效率、精度和可靠性等都不足,發射一次后再裝填的程序非常復雜,特別是碰到以騎兵為主的蒙古軍隊,往往還沒裝填完彈藥,蒙古軍隊就已經殺到了跟前。一旦陷入近戰,手拿火器的士兵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所以,在作戰中,神機營往往需要與其他兵種配合,才能發揮奇效。
在明成祖五次北征作戰中,明成祖和明朝的軍事將領也逐漸總結出了一套成熟有效的作戰方法,并在歷次作戰中取得了輝煌的戰績。
●戰術一在追擊作戰中作為全軍前鋒
第一次北征時,明成祖朱棣率軍在兀爾古納河之戰中擊潰韃靼太師阿魯臺所率的軍隊主力,阿魯臺逃跑,朱棣乘勝追擊。與平時不同的是,朱棣并沒有在追上敵人后直接指揮騎兵殺入敵陣中,而是下令以密集的火銃射殺敵軍。一聲令下,戰場槍炮齊鳴,本來目標就很大的蒙古騎兵簡直成了火銃的活靶子,紛紛中彈落馬。
●戰術二依托適當地形伏擊
第二次北征時,瓦剌(là)(明代對西部蒙古各族的總稱)軍在忽蘭忽失溫(今蒙古烏蘭巴托附近)聚集了三萬多人,依托山地抵抗明軍。當地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朱棣在觀察當地地形后制訂了誘敵而出、火器伏擊的作戰方案。作戰中,明軍以輕騎兵將瓦剌軍引誘進伏擊圈,一時間蹄聲陣陣、刀光劍影,驕傲的瓦剌軍并沒想到,等待他們的不是拿著刀劍的士兵,而是一個個裝藥完成、占據有利地形的火銃和火炮。瓦剌軍全線潰敗,“死者無算”。
●戰術三依托野戰工事進行防守反擊作戰
第三次北征時,明成祖對于神機營的使用有了更為周密的部署,他將神機營作為遠程打擊力量,布置在軍陣的最外層,用火銃、火炮等火器殺傷沖鋒的敵軍步騎兵。當敵軍將要敗退時,神機營后方的精銳步騎兵會以排山倒海之勢殺出陣外,乘勝打垮敵軍主力。
值得一提的是,后來的日本戰國時代,織田信長的火槍部隊在長筱(xiǎo)之戰中幾乎完全復制了這種戰法,差點兒團滅了武田勝賴的精銳騎兵部隊。
神機營裝備的火器,大致可分為火銃、銃箭和炮三類。
●火銃
火銃一般為銅制和鐵制,火銃發射的時候銃口對向目標,點燃引線,依靠藥室內火藥爆炸燃燒所產生的能量推動彈丸高速飛出,以便殺傷敵人。
●銃箭
銃箭是一種與銃相似的火器,主要區別在于,銃主要用于發射散彈、圓形彈或爆炸彈,而銃箭則是通過火藥的爆燃來發射箭鏃(zú)。當時神機營裝備得最為典型的銃箭類火器就是“神槍”,又稱為“神機槍”。它超長的射程,在當時的火器中是非常優秀的。
●炮
神機營所用的火炮主要分為輕、重兩種。
輕型火炮以碗口炮為代表,而重型火炮以將軍炮為代表。碗口炮是一種腹小口大的管形火器,藥室呈燈籠狀,而炮口形似一口碗,故而得名。它是依靠火藥的爆燃將彈丸發射出去的。
重型火炮以將軍炮為代表,它與碗口炮外形相近,只是炮管更長、體積更大,能容納更多的火藥和更大的彈丸,射程與威力也都比碗口炮大,因此將軍炮也被稱為碗口將軍,按大小、輕重可分為大將軍、二將軍、三將軍、四將軍、五將軍五等。有意思的是,明朝經常對將軍炮賜予封號,如神威大將軍、神武二將軍等。
在明成祖之后,火器從神機營的制式裝備逐漸發展成為整個明朝軍隊的制式裝備,裝備量和裝備范圍越來越大,質量也越來越高。到了16世紀中葉的嘉靖年間,明軍已裝備了比西洋同時期火繩槍更為優良的鳥嘴銃。到明朝末年時,不但明軍步兵部隊使用火器,騎兵部隊也開始大量裝備火器,將機動力和火力綜合在一起的明軍騎兵成為當時世界戰場上一股非常強大的突擊力量,而這一切的起點,都來自世界上第一支成建制的火器部隊——神機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