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發簪在現代首飾設計中的應用：以草蟲啄針為例

劉兆軒 鄧莉麗

摘要：明代草蟲啄針是明代發簪的重要類別，將明代草蟲啄針的紋飾造型與文化內涵應用于現代首飾設計中，使現代首飾設計融入豐富的傳統文化底蘊。以明代草蟲啄針為研究對象，運用案例研究法、實踐研究法，對明代草蟲啄針元素進行再設計，使明代草蟲啄針與現代首飾相結合。明代草蟲啄針紋樣造型豐富并蘊含吉祥寓意，將其元素提取、變形與整合，并結合現代首飾設計的審美文化與工藝，設計出既有現代感，又有文化內涵的首飾。

關鍵詞：明代 草蟲啄針 首飾 應用研究 首飾設計

中圖分類號：TS94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23）16-0008-04

Abstract：The grass insect hairpin is an important category of hairpins in the Ming Dynasty. The decorative shape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the Ming Dynasty grass and insect hairpin are applied to the modern jewelry design，so that the modern jewelry design can be integrated into the rich traditional cultural heritage.Taking the grass insect hairpin of the Ming Dynasty as the research object，the elements of the grass insect hairpin of the Ming Dynasty were redesigned by using the methods of case study and practical research，so as to combine the grass insect hairpin of the Ming Dynasty with modern jewelry.The patterns of grass and insect hairpin in Ming Dynasty are rich in shape and contain auspicious meanings. The elements are extracted，deformed and integrated，combined with the aesthetic culture and craftsmanship of modern jewelry design，to design jewelry with both modernity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Keywords：Ming Dynasty Grass insect hairpin Jewelry Application research Jewelry design

引言

明代是我國發簪發展的鼎盛時期，明代發簪的種類豐富，根據樣式和插戴位置的不同，可分為掩鬢、滿冠、分心、挑心、啄針、花鈿等。草蟲啄針是一種實用的小簪，與其他類別的發簪搭配一同插戴在？髻上，構成一副完整的頭面。明代草蟲啄針的紋飾題材豐富，常用精巧的細金工藝打造，又富含吉祥美好的寓意，但其并未得到充分的開發與應用?，F代首飾更注重個人審美與氣質的表達，如何將明代草蟲啄針與現代首飾設計相結合，在體現首飾現代感的同時豐富其文化內涵，是本文需要重點解決的問題。

一、明代草蟲啄針設計概述

（一）紋飾與造型特征

明代已婚女子佩戴？髻，？髻上通常插戴大大小小的發簪，明代簪子類型多樣，草蟲簪是其中一種?！督鹌棵吩~話》[1]第二十回寫潘金蓮給李瓶兒抿頭時說：“李大姐，你不該打這碎草蟲頭面，只是有些抓住了頭發?！贝颂幉菹x頭面應屬于此類簪子?！短焖戒洝穂2]記載有“金鑲玉草蟲嵌寶首飾一副，金鑲玉草蟲首飾一副，金鑲珠寶壘絲草蟲首飾一副，金鑲草蟲點翠嵌寶首飾一副”。應是草蟲簪的通稱。

簪子中有一類稱作啄針，此類簪子簪首與簪腳垂直連接，簪腳纖細，其材質常選用銀制作，簪首紋樣大多來自南宋畫院小品，常為草蟲，如蜜蜂、蜻蜓、蝴蝶、蜘蛛、螞蚱、蟾蜍、蟬、蝦、魚、蟹等[3]?！督鹌棵吩~話》[4]第六十一回寫王六兒打扮出來：“頭上銀絲？髻，翠藍縐紗羊皮金緄邊的箍兒，周圍插碎金草蟲啄針?！辈菹x啄針的造型分為兩類，一類草蟲啄針的造型寫實，如上海市李惠利中學明墓出土的兩枚銀鎏金草蟲啄針[5]（圖1），出土時簪戴于？髻上方兩側，此對啄針形制相似，簪首均為蚱蜢紋樣，蚱蜢后足彎曲發達，仿佛作跳躍之勢，整體造型寫實。蘭州上西園明彭澤墓出土銀草蟲啄針兩枚[6]（圖2），造型精妙寫實，簪首紋樣為蟬，其復眼突出，蟬翼輕薄蟬身飽滿。南通博物苑藏明墓出土的一對金鑲寶蜜蜂啄針簪首（圖3），簪首為黃蜂紋樣，腹部寶石脫落，蜂翅錘碟為薄金片，其一只黃蜂后翅閉合前翅微張，造型寫實靈動似在飛舞，簪腳缺失。無錫鴻聲前房橋明墓出土的兩枚金蜻蜓啄針（圖4），造型寫實，蜻蜓佇立于金樹葉上，描繪出蜻蜓與樹葉在微風中蕩漾的畫面。另一類草蟲啄針的造型抽象，如北京定陵出土的銀鎏金鑲玉嵌寶蝶趕桃花啄針[7]（圖5），頂部為蝴蝶紋樣，蝶身為銀質，蝶翼為綠玉，玉石僅雕刻出蝶翼邊緣，蝶翼表面光滑平整，造型抽象風格簡約，蝴蝶上方嵌白玉桃花一朵，簪腳為錐形。

（二）工藝特征

《松窗夢語》[8]記載“其在官者，國初以工役抵罪，編成班次，有五年、四年一班者，有三年、二年、一年一班者”。明朝政府將工匠服役制改為輪班制，推行匠班銀制，匯集了全國的能工巧匠?！睹鲿洹穂9]第一百八十九卷記載“四年一班，雕鏨匠五百二名；二年一班，銀匠九百一十四名，銷金匠五十九名；一年一班，銀珠匠八十四名”?？梢娒鞔墓に嚸佬g行業分工明確，手工藝制造業繁榮發展。明代草蟲啄針的制作常用細金工藝，細金工藝包括錘揲、鏨刻、花絲、鑲嵌、焊接、鎏金、燒藍等。錘揲工藝用于制作器物的形制，鏨刻是在貴金屬表面雕刻出紋樣，花絲是用粗細不同的金絲或銀絲制作首飾，這三種工藝是細金制作中的主要工藝。

上海寶山區顧村鎮明朱守誠夫婦墓出土銀鎏金螳螂啄針簪首兩枚（圖6），鏨刻出螳螂頭部、前胸與腹部，螳螂翅膀為錘揲后的薄銀片焊接于腹部兩側，腹部中心焊有包鑲用寶石碗，寶石材質為紅寶石，一顆寶石脫落，螳螂觸角為細銀絲，六足為中等粗細銀絲，分別釬焊于頭部與腹部，簪首底部是銀片錘揲的樹葉，鏨刻出葉片脈絡紋理，用銀絲制成彈簧絲將葉片與螳螂主體連接，螳螂隨佩戴者移動而晃動，表面鎏金，精妙的工藝技巧描繪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畫面，可謂“肖狀精奇”。上海盧灣區李惠利中學明墓出土銀鎏金鑲寶蝴蝶啄針一枚（圖7），簪首為蝴蝶紋樣，蝶身由銀錠錘打成薄銀片作胎底，再取銀片彎折為寶石碗焊接至胎底上，包鑲一大四小五顆紅藍寶石，其中三顆缺失，細絲制成的彈簧絲為蝴蝶觸角高高探出，通體鎏金，蝴蝶雖小卻惟妙惟肖。

此處重點說明草蟲啄針的銀鎏金、包鑲與焊接工藝，銀鎏金蚱蜢啄針[5]（圖1）是通過烘烤金汞齊泥膏使鎏金層與器物表面結合；南通博物苑藏金鑲寶蟬啄針簪首（圖8）使用包鑲工藝，所嵌寶石脫落；金蜻蜓啄針（圖4）運用焊接工藝將蜻蜓與樹葉連接。古代工藝值得借鑒，現代首飾常用包鑲、銀鍍金與焊接作為首飾的主要工藝。

（三）文化內涵

明代草蟲啄針細巧輕盈，與？髻上插戴的其他發簪相比，造型質樸，題材相對簡要。明代草蟲啄針雖不及掩鬢、分心等發簪華麗，但蘊含著豐富的寓意，寄托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明代草蟲啄針的題材一類來源于自然界的昆蟲。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李迪畫作《秋卉草蟲》，其草葉、螳螂與明朱守誠夫婦墓出土銀鎏金螳螂啄針簪首造型幾乎完全相同，民間流傳金玉滿堂堆長廊的說法，螳螂寓意家族富裕，財運興旺，又含蓄的表達了女子祈愿嫁得如意郎君的意念。南通博物苑藏明墓出土一對金鑲寶蟬啄針簪首（圖8），蟬寓意品行高潔，象征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心境，同時寄托了人們對生命輪回轉世的渴望，表達了如蟬蛻一樣“再生”的念想。銀鎏金蚱蜢啄針[5]（圖1）寓意農業豐收。金蜻蜓啄針（圖4）寓意情投意合，隱喻了明代女子對婚姻百年好合的期許。

明代草蟲啄針的題材另一類源自于除昆蟲外的其他動物，主要為生活在水里的一些小型動物，如蟾蜍、魚、蝦、蟹。南通博物苑藏明墓出土金鑲寶蛤蟆啄針簪首兩枚（圖9），簪首為蟾蜍紋樣，通體鏨刻圓形凸出顆粒，腹部所嵌寶石脫落，蟾蜍前肢粗壯朝前伸展，兩條后肢簡化為一條向左盤曲。古代先民崇拜蟾蜍以祈求生殖繁盛，寄托了女子渴望多子多福，家丁興旺的夙愿，雖然蟾蜍樣貌丑陋，但被人們視作鎮宅辟邪，招財進寶的吉祥之物。上海市李惠利中學明墓出土的兩枚金蝦啄針（圖10），蝦屬于節肢動物，簪首鏨刻出如竹節般甲殼狀長身，象征著遇事順心，節節高升。

二、草蟲啄針在現代首飾設計中的應用方法

隨著現代藝術的發展，個性化藝術首飾已經逐漸成為現代首飾設計的趨勢，個性化藝術首飾力求以人為本，致力于滿足佩戴者個性化的情感需求[10]。藝術首飾關注作品的美學價值，創作者對作品內涵的表達，佩戴者對藝術首飾作品的解讀。明代草蟲啄針蘊含吉祥寓意，通過提取、拆分元素，將元素簡化變形，遵照一定規律對其進行重組和整合，使再設計后的元素充滿現代氣息，并將其應用到現代藝術首飾設計中。

（一）明代草蟲啄針元素的提取，拆分及簡化

1.提取與拆分

明代蜻蜓、蚱蜢和蟬啄針造型優美并蘊含美好寓意，筆者以蜻蜓元素為例對其進行提取拆分及簡化。傳統元素包括具象元素和抽象元素，具象元素指草蟲啄針的造型與紋樣，抽象元素指草蟲啄針的寓意與文化內涵。如圖11為元素的提取與拆分，在提取具象元素紋樣和造型時應遵循元素完整性的原則，在提取抽象元素時應保留草蟲啄針蘊含的女子對美好婚姻向往的寓意和品質，提取后不偏離草蟲啄針所表達的思想和精神。拆分紋樣元素時將兩種紋樣分解打散，保留紋樣原有造型。

2.剔除與簡化

提取拆分后的明代草蟲啄針的紋樣元素寫實，蘊含中國傳統氣息，現代首飾設計經過時代的發展，更注重形式美。圖12為元素的簡化，在紋樣元素簡化時剔除蜻蜓腹部的細小紋理，去除蜻蜓前肢，僅保留外觀輪廓，簡化蜻蜓頭部口器和兩眼紋樣，簡化后保持蜻蜓紋樣原有的神韻。

（二）元素的變形與重組

1.變形與補充

簡化后的蜻蜓紋樣元素為柔和的曲線，將曲線變形為硬朗的直線，使紋樣元素表現現代女性堅毅理性的品質，符合現代首飾設計的審美文化（圖13a）。明代草蟲啄針的造型趨向寫實化，展現了明代匠人對自然界細節的觀察與深刻理解。不同于明代發簪的寫實造型，現代幾何造型首飾極具線條簡約美。幾何首飾設計中除了構建元素變化與統一的造型外，由點、線、面組合成的紋樣也成為設計理念與情感的代言。將簡化變形后的蜻蜓紋樣元素以線條分割，塑造以線為主的線、面結合構成的紋樣形態，由線構成三角形面與矩形面的鏤空肌理，體現蜻蜓翅膀的方向感與空間感，達到回歸自然的簡約效果（圖13b）。并添加中國傳統幾何紋樣方勝紋（圖13c），方勝紋賦予紋樣永結同心的美好寓意，與蜻蜓元素象征的對婚姻美滿的期冀情感相吻合。（圖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