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下（組詩）

□霍俊明

祁連山

夏天剛剛過去

一個人

望著祁連山的墨綠褶皺

隔著柵欄是兩個世界

咀嚼地牛羊幾乎靜止

車轍和洼地在陽光中

那些草木

有了越來越厚的陰影

此時下樓

翻過那道一人多高的鐵絲網

就來到了草原上

再用幾個小時

順利抵達山腳

然后轉身回來

那時已是深夜

頭頂上

還有群星閃爍

這個下午

我一直這么想著

一動不動

蒼 山

一個人以夕照的形式

抵達了想象中的山頂

群山的心臟

流云的火焰

那些低矮的灌木

高大的杜鵑

它們都需要洗一洗

雪水自上而下

身心俱疲的人由下而上

它們并不相遇

山路上的松針越來越厚

仿佛地面是無盡的湖泊

有數千只白鳥在暗處麇集

大山如鐘

風聲往復

江水也越來越清白了

燕 山

深秋林場

發出任何樂器都不能模仿的聲音

放下重負的人

一次次來到山中

為了過上一種

想象中的生活

斜坡在緩緩抬升

草場是生活的另一面

幼蟲在草叢的縫隙中棲身

偶爾有人穿過搖晃的樹林

天冷下來暗下來

大風的骨節裂響

樹身滋養漿果

掉落的枝干即將成為炭火和灰燼

雪 山

雪剛好落在山頂凹陷處

數月余

人們望著雪山

虛空之物

如此龐大如此真實

背后的山坡

松針一次次落下

草叢中一些奇異的羽毛

沉落 翻卷

又再次輕輕飛升

雪山

有了越來越多的反光

對立面

以及無法看清的陌生之物

舊山谷

碎石砌舊的古路

泛著锃亮的時間之光

路面細碎而光滑 中間有些凹陷

山路兩側鋪滿了掉落的松針

枯黃 松軟 濡濕

是啊

越來越多的松樹松鼠松針

越來越濃的自然味道

只有山谷還是舊山谷

那些藥草仍能夠治病渡人

沿山向上

明亮之物

經年的云和山頂的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