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外語愉悅情緒研究文獻分析與未來展望

陳思賢

(寶雞文理學院外國語學院,陜西寶雞,721013)

一、引言

積極心理學的發展為二語習得研究提供了新方向,學者逐漸注意到不同情緒在外語學習中的作用,研究較為廣泛的主要情緒為外語愉悅和外語焦慮。Dewaele等人提出,外語愉悅是積極情緒的結合體,很大程度上對應了解決困難任務和應對挑戰的能力。［1］Horwitz等人認為,外語焦慮是個人獨特情緒體驗的復雜結合體,包含發生在語言學習過程中的個人感受、信念和行為等。［2］Saito等人發現,外語愉悅可以正向預測口語成績,外語焦慮對口語成績有負向的預測作用。［3］這說明外語愉悅對外語學習具有積極作用,對外語愉悅展開探究有助于促進外語學習。近年來,國內學者也開始關注愉悅情緒對外語學習的影響。本文梳理相關研究,分析當前該領域的研究現狀,預測該領域未來發展方向,以期為后續研究提供啟示。

二、文獻梳理

近年來,外語愉悅在二語習得領域的研究引起諸多學者關注。本文通過篩選、梳理和歸納,分析了我國當前外語愉悅情緒的研究。中國知網的可視化圖表能夠直觀地表明我國外語愉悅研究的總體狀況,符合研究范圍,因此,本文選取中國知網的中文資源庫的相關期刊進行分析。在中國知網輸入主題詞“愉悅”“外語”“外語愉悅”“外語情緒”“愉悅情緒”“應用語言學”“積極心理學”“英語”和“二語”,進行模糊匹配,發表時間截至2023年3月1日。首先,手動剔除新聞、會議、資訊或者缺少相關度的文獻;其次,根據研究范圍進一步篩選符合兩個條件的文獻:一是有國內學者參與的研究,二是研究對象是中國的外語學習者;最后,得到有效文獻近30篇。其中大多數是中文文獻,個別為中外學者合作完成的英文文獻。

三、研究過程

(一)發文趨勢分析

外語愉悅在國內是新興課題,研究數量有限,下載被引比僅有1%,說明國內外語愉悅研究的示范性還有提升空間。

如圖1所示,自1997年始,外語愉悅情緒研究發文量總體呈上升趨勢。2023年數據尚不完整,本文暫不分析其趨勢。根據圖1曲線趨勢可知,外語愉悅研究以2019年為分界點,大體上分為兩個發展階段。第一階段是萌芽期(1997—2019年),僅有少量相關文獻。第一篇文獻于1997年發表,在講述創設外語教學情景時提到愉悅［4］,但文章只探討了營造趣味外語學習環境,并未提煉出外語愉悅的概念。江桂英等人在2017年評述了積極心理學視角下的二語習得研究,提倡從負向情緒轉向正向情緒,其中提及了外語愉悅情緒。［5］第二階段是起步上升期(2020年至今),外語愉悅情緒研究成為新興熱點,2022年發表相關文章數量達10篇,說明2020年是其發文量上漲的轉折點,2023年3月前發表相關文章3篇,拉開新一年的外語愉悅研究序幕。

圖1 發文量走勢

(二)關鍵詞共現網絡分析

聚類視圖重在突出關鍵節點,節點關鍵詞展示了研究主題,節點大小對應了研究頻率高低。通過挖掘外語愉悅的研究熱點,可以捋清該研究主題的發展情況。根據研究文獻的關鍵詞共現網絡,高頻詞的節點出現頻次大于等于7,篩選保留高頻詞。如圖2所示,外語愉悅研究領域展現了4個高頻詞。最高頻次關鍵詞是“心理學視角”和“英語”,出現頻次均為9,二者恰好反映出將積極心理學引入英語研究領域這一趨勢。另外,“外語愉悅”和“外語教學”的出現頻次為7,表明二語習得領域的情緒研究對外語愉悅的關注,并體現了積極心理學下的語言研究已逐步推廣至外語教學,即現有研究已從理論知識向具體實踐開展探索。

圖2 關鍵詞共現圖

四、研究結果

(一)以多元認知心理理論為基礎

外語愉悅情緒在二語學習的研究主要涉及四種理論。約60%的文獻應用了兩種理論:一是拓展—建構理論,二是控制—價值理論。［6-7］約40%的研究談及幸福感理論,2項研究應用了自我效能感理論。［8-9］有1篇文章以期望—價值動機理論為基礎,還有1篇是基于對分課堂模式展開的研究。［10-11］文獻綜述類文章提及了國外其他適配的研究理論如心流理論。［12］

從中可以看出,來自教育心理學的拓展—建構理論和控制—價值理論在外語愉悅研究中運用的頻率最高。但是進一步分析發現,國內大部分研究僅是在綜述中提及這些理論,并未聯系理論探討問題。

(二)以因素關系探究為主要研究方向

在二語學習背景下,國內外語愉悅研究大致可以分為四個方向:愉悅情緒與其他因素(如情緒智力、焦慮情緒和外語學習成績等)的多重關系(如因果和預測關系);從二語學習者(如學生交互投入、二語堅毅、交際意愿和情緒調節策略等)的角度研究外語愉悅情緒;探究教師(如教師因素和教師支持等)對學習者外語愉悅的影響和相互關系;從語言和環境(如其他外語、語言思維模式及線上課堂等)入手,多方面探討外語愉悅情緒。

以上四個方向關系密切,盡管有的研究涉及不同因素,但是彼此間不能完全獨立,這是由情緒“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特點決定的,這也提醒學者在研究過程中要盡可能地綜合考慮其他因素。整體來看,當前研究側重分析外語愉悅和不同因素間的多重關系,主要集中在學習者的愉悅情緒和環境因素對外語愉悅情緒的影響,但關于教師對外語愉悅情緒產生的影響及二者間關系的研究甚少。

(三)由定性到實證的研究方法轉向

本文從以下幾方面探討外語愉悅情緒相關文獻的研究方法:研究范式(定性、質性、量化、混合),樣本大小,研究工具(問卷、測試、訪談),研究設計(實驗、截面、追蹤研究)。梳理外語愉悅情緒研究的方法發現:目前我國外語愉悅相關研究有10篇文章是定性研究;只有1篇文章采用了質性研究,其樣本量為646人;有13篇文章采用了量化研究,樣本量范圍是40—1415人;還有4篇文章采用了混合研究,樣本量范圍是213—575人。

質性研究采用了訪談法和開放式寫作問答,量化研究的工具多是量表問卷和測試題。從研究類型來看,有10篇文章尚無特定研究類型,僅有1篇文章是追蹤研究,2篇文章使用了實驗研究,其余15篇文章均為截面研究。

五、研究討論

基于前文文獻的梳理,我國外語愉悅情緒研究在理論基礎、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三方面已有一定發展,本文將討論如何拓寬理論基礎、豐富研究方向和更新研究方法,為未來研究提供借鑒。

(一)突破教育心理學的理論局限,形成多領域理論融合

從已有研究成果看,主要推動外語情緒領域研究的是拓展—建構理論,這一理論討論了積極情緒和消極情緒對外語學習的影響,指出積極情緒能夠拓展個體的思維、提高個體的行動力,從而促使個體獲取更多資源;而消極情緒則是反向地限制思維和收縮資源。［6］韋曉保等人運用結構方程建模,發現了“情緒智力→學習觀念→學習情緒(這里指外語愉悅)→動機行為”的關系鏈,驗證了拓展—建構理論關于積極情緒拓展思維—行動資源的理念。［13］Dewaele等人認為拓展—建構理論僅強調了情緒對個體認知行動資源的單向影響,尚未考慮情緒的前因后果及其間的關系,對此,提出了控制—價值理論,此理論闡述了學業情緒的三大重要元素——效價、喚醒程度和指向目標,系統解答了學業情緒的前因后果及相互關系。［14］李成陳以情緒智力作為學業情緒(愉悅、焦慮及倦怠)的前因,學業情緒作為情緒智力的后果,整體上探索了英語情緒和學業成績的關系。［15］董連棋探究了控制—價值評價對外語課堂焦慮和愉悅的預測作用,解釋了學習者外語課堂的情緒成因。［16］但是,具體的動態關系能否體現在外語學習領域,仍需未來的實證研究驗證。此外,控制—價值理論忽略了學習者身份認同和教學者因素。綜合來說,現有理論皆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不能只靠單一理論來指導外語愉悅研究。

目前國內的外語愉悅情緒研究理論多來自教育心理學,參考理論有限。未來研究可以嘗試運用多領域的理論來指導研究,如心理學、二語習得和語言教學等方面的理論,探究不同理論與外語愉悅情緒的關聯。目前多數研究只是提及理論,未能將理論融入研究內容。因此,未來研究應當重視理論與實際的聯系,通過實證研究來驗證、補充或完善理論,進一步地將理論拓展。

(二)基于因素關系和學習者視角,豐富研究方向

外語愉悅情緒研究集中在與其他因素的關系和學習者內部視角兩方面。董連棋等人探究了外語愉悅對外語成績影響的效應路徑,發現當以外語使用和期望動機為中介變量時,外語愉悅能夠正向預測外語成績。［10］但現有研究缺乏考察三種及多重因素的交叉關系和相互作用,未來研究可以探究不同因素對外語愉悅情緒的影響差別,同時著力探究外語愉悅與因素之間的具體作用機制。

教師作為外語教學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其與學習者的外語學習情緒密切相關,探究教師的影響因素具有重要意義。目前國內僅有少數研究探究了教師因素對外語學習愉悅情緒的影響,如姜艷根據學生焦點式寫作的開放式問卷,分析了影響大學生外語愉悅的教師因素。［17］未來研究可以從教師情緒智力、心理狀態、教學風格和方法、教師行為和教師待遇等多方面出發,考察情緒感染和情緒傳播對外語愉悅情緒的影響,也可以探索其在師生間的相互作用。

已有研究成果中,國內外語愉悅研究都是以英語作為第二外語,只有1篇研究以俄語為第二外語,結果表明“讀后續說”教學方式能夠改善消極情緒,進而通過正向情緒提升學習效果。［18］未來研究可以探究其他語種的愉悅情緒,同時,可以考慮環境因素對外語愉悅情緒的影響,如劉曉紅等人和李成陳等人探究了線上網課環境下學習者的外語愉悅情況。［19-20］但研究結果只是停留在簡單的關系預測層面,還未發現內部成因,隨著技術的發展,未來也可以將線上教學作為研究重點。除了課堂環境,還可以考慮課外活動環境下學習者的外語愉悅情緒,對比探討課內和課外的愉悅情緒。

需要注意的是,開展外語學習愉悅情緒研究的同時,要批判性看待外語學習的消極情緒如焦慮,兩者不是絕對此消彼長的關系,要從全局視角理解多元情緒共存的狀況。此外,研究對象主要是大學生和高中生,未來建議將小學、初中、職業院校學生以及研究生納入外語愉悅情緒的研究對象,豐富外語愉悅情緒研究的年齡段。

(三)更新研究方法和工具,豐富研究類型

由前文分析可知,當前外語愉悅的研究以量化研究為主,其次是定性研究,混合研究數量較少,質性研究數量極少。社會科學類研究應當避免過度量化,未來學者可以多開展該領域的混合研究和質性研究。

就研究工具而言,目前外語愉悅情緒研究多采用量表問卷、測試或者訪談,工具形式比較單一。未來研究可以采取多種研究工具,如利用書面材料和影音資料,或采取科學技術如眼動儀來收集生理指標。在研究類型方面,當前研究主要采用截面研究,實驗研究、追蹤研究較少。未來研究可以考慮三個方面:一是設計追蹤研究,縱向分析學習者的情緒狀況;二是加大實驗研究的比重,深入探究外語愉悅情緒;三是綜合運用橫向截面研究和縱向追蹤研究,促進優勢互補。

六、結語

本文對外語愉悅情緒的理論基礎、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三方面的研究現狀給予了梳理和總結:第一,該領域采取的理論較為集中,主要源于教育心理學,未來研究可注重實證,并拓寬理論;第二,該領域主要聚焦于學習者因素關系,未來可以開展教師因素和語言環境因素等方面的研究,探討更為多樣化的研究內容;第三,該領域的實證研究多為量化研究,研究方法仍有較大的創新空間,未來研究要加大質性研究和混合研究的比重,采取多種研究工具、更新研究方法。

總之,外語愉悅情緒從積極心理學視角出發,對外語學習有積極的推動作用,該領域與國家當前實施的全面發展素質教育相吻合。未來我國的外語教學實踐中,要注重培養教師和學生的愉悅情緒,提高教學工作和學業學習的整體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