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企重生 服務大局
——一宗“100%清償”的合并破產清算轉重整案例分析

于友達 黃文靜 蔡玲珠

一、案例背景

（一）注冊會計師行業承接破產業務現狀

1.浙江省破產案件概況。市場經濟的本質是優勝劣汰，競爭中難免有企業陷入財務困境。在這種背景下，破產制度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的關鍵一環，承擔著市場主體退出和拯救的重要功能，辦理破產也因此成為營商環境評價體系的關鍵指標。

浙江省作為經濟大省，近年來的破產案件數量一直呈上升趨勢（見圖1），但從近五年審結的破產案件來看，破產重整案件占比均不足3%，債權人的整體清償率也普遍不高。因此，如何有效利用破產重整制度，在挽救危困企業的同時，提高債權人清償率，從而實現多方共贏，成為破產實踐的一大難題。

圖1 2013年-2022年浙江法院破產案件收結案情況

2.會計師事務所對破產業務的承接。在破產業務中，會計師事務所或接受人民法院的指定擔任管理人，或接受管理人的委托提供破產審計等專業服務，或接受債權人、債務人和其他人的委托，提供相關專業服務，是破產業務中的重要角色。其中，會計師事務所擔任破產管理人，在破產業務中既具備會計、稅務等專業優勢，也面臨著法律、管理等方面的挑戰。

總體上看，會計師事務所通過對破產業務的承接，一方面有利于注冊會計師突破傳統業務的思維習慣，為行業注入新的活力；另一方面也能發揮注冊會計師的專業優勢，為優化營商環境、服務國家建設貢獻專業力量。

（二）案件概況

樂清市寶樂能源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寶樂公司”）成立于1996年，下屬關聯公司包括樂清市機關燃氣開發有限公司、樂清市寶晟燃氣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機關公司”、“寶晟公司”）。三家公司主營業務均為瓶裝液化氣充裝銷售，名下共登記有液化氣鋼瓶約21萬只，是樂清市（主要為樂清城區、樂清中北部）居民生活必需液化氣的主要供應商。

從2018年開始，受企業擴張過快、融資方式單一、擔保代償款未能追回等問題的影響，三家公司陸續陷入財務困境。截至2021年6月，樂清市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樂清法院”或“法院”）已陸續裁定受理三家公司的破產清算申請，并均指定由浙江韋寧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擔任管理人。

三家公司作為老牌燃氣企業，面臨著燃氣經營資質即將到期的問題，屆時將涉及鋼瓶燃氣的儲存和轉運，影響千家萬戶的日常燃氣使用，涉危、涉眾問題突出，保安全、保民生責任重大。如若企業最終破產倒閉，除了企業營運價值喪失、債權人損失慘重外，還將涉及約10萬用戶的鋼瓶押金返還問題，處理不好將影響社會穩定大局。

二、案例詳情

（一）主要問題

1.燃氣業務用戶龐大，押金債權問題復雜。寶樂公司等三家公司主營瓶裝燃氣供應，如果按照法定程序和最初的清算思路，將涉及約10萬用戶的燃氣使用和押金退還問題，對社會影響重大。具體來看，一是涉及用戶范圍廣，三家公司名下共登記有液化氣鋼瓶約21萬只，涉及用戶約10萬戶，即使只是短時間的停產停業，也勢必會對不少用戶的燃氣使用造成影響；二是押金債權問題復雜，若三家公司停止經營，將需要從用戶處回收鋼瓶，且向用戶逐一退還鋼瓶押金，實際執行起來耗時長、成本高、矛盾大，可謂困難重重；三是影響穩定大局，如果三公司停止燃氣業務的經營，且未處理好押金問題，難免會影響居民燃氣的使用，以及引發押金相關的糾紛問題，甚至會影響穩定大局。三家公司面臨燃氣業務用戶龐大、押金債權問題復雜的情形，如果按照最初的清算思路，不僅各方利益將受到嚴重損害，還可能影響社會穩定大局。

2.法人人格高度混同，資產負債清理困難。寶樂公司等三家公司先后進入破產程序，但相互間的法人人格高度混同，導致資產負債的清理非常困難。具體來看，一是股權結構混同，三家公司的實際控制方相同；二是經營場所及組織機構混同，三家公司存在經營場地相同和混用的情形，組織機構則基本屬于“三塊牌子一套班子”；三是財務混同，三家公司財務人員和主要審批人為同一人；四是資產和業務混同，三家公司間曾發生資產及經營業務轉移，各方均未作任何結算和賬務處理；五是資金往來頻繁，往來款發生額及余額巨大；六是存在高額的互相擔保，相關涉訴擔保責任很難履行。三家公司在實際經營過程中，存在人格高度混同的情形，如單獨進行破產處置，很難真實客觀地反映其資產負債情況，將直接影響資產清理工作的進展。

3.經營資產多遭抵押，清算之下無利可分。本案中的債務人財產并非全部與燃氣業務密切相關，即使企業轉入重整程序，也只有部分與燃氣業務密切相關的經營財產適合納入重整范圍，其他財產只能清算處置。因此，管理人重點針對適合納入重整范圍的資產，模擬進行了重整狀態和清算狀態下的對比，具體如下：在主要經營資產中，三家公司已經設置抵質押的資產主要為房產土地及儲氣球罐、碼頭等設施設備，但按照評估價值，變現所得將不足以清償其上所附的有財產擔保債權，那么未能清償的部分將轉入普通債權進行清償。未設置抵質押的資產主要為液化氣鋼瓶、管道閥門等機器設備以及簡易無證構筑物，其中鋼瓶賬面凈值約為540萬元，但涉及押金負債約1290萬元。按此估算，鋼瓶處置將導致現金流出約750萬元，且用戶享有留置權；其他管道閥門等機器設備以及簡易無證構筑物評估價值僅為327.31萬元，變現所得也不足以彌補鋼瓶押金相關的經濟利益流出，更沒有剩余資產可用于清償破產費用與共益債務、職工債權、稅收債權和普通債權。若對三家公司的主要經營資產進行清算處理（按評估價值變現），除了有擔保債權人能就抵質押物獲得部分清償外，普通債權人將遭受重大損失。

4.資產處置矛盾重重，重整計劃執行艱難。企業資產的處置情況關系到重整計劃能否執行成功，而寶樂公司等三家公司名下的主要非重整資產，在處置過程中遇到了不同的矛盾，嚴重影響到重整計劃的執行。具體來看，一是L輪船的檢修費問題。根據中國船級社檢驗發證規則要求，L輪船如逾期不進廠檢修，將被停止船級并因不適航而被海事局滯留，但船舶運營方HH公司前后兩次提供檢修費預估報價，從175萬元增加至500萬元，差異大且難以核實確認，若按500萬元在拍賣公告中直接披露并由買受人承擔，恐影響買受人對船舶價值的評估和判斷，進而對拍賣結果產生不利影響。二是持有H燃料公司50%股權涉及的職工提留款問題。管理人在對該股權進行評估和拍賣的準備工作中，得知H燃料公司于1999年進行企業改制，職工的身份沒有一次性買斷，當年提取的約300萬元提留款沒有發放到個人，而是留在企業用于生產經營?，F在H燃料公司要求先解決職工提留款問題后（按照其初步估算需要支付相應的款項約1880萬元，但未能提供相應的依據），再進行H燃料公司50%股權的拍賣。管理人在主要非重整資產的處置過程中遇到了兩大矛盾，如果L輪船的檢修費問題和持有H燃料公司50%股權涉及的職工提留款問題難以解決，將影響到管理人處置資產的進程，進而拖累重整計劃的執行。

5.個人股權解凍遇阻，股權過戶難以辦理。重整計劃執行完畢的條件之一是三家公司的股權全部過戶至重整投資人，但在實際執行中，個人股東持有的股權解凍遇阻，嚴重影響到股權過戶的辦理。具體來看，在三家公司的股權結構中，幾位個人股東合計持有寶樂公司100%股權、寶晟公司10%股權和機關公司10%股權。在與民生銀行廣州分行存在金融借款合同糾紛一案中，因未履行（2018）粵72民初923號民事調解書確定的義務，三家公司個人股東持有的股權被廣州海事法院執行凍結。

綜上可見，如果個人股權無法解凍，則重整投資人難以辦理三家公司的股權過戶手續，進而導致重整計劃無法執行完畢，企業甚至會因此再次轉入破產清算程序。

（二）解決思路

1.押金鋼瓶打包重整，重整保證金提供保障。管理人從合法高效和保護民生的角度出發，基于企業瓶裝燃氣業務的特殊性，創新性地提出“企業繼續經營、押金債權暫不清償”的整體思路。

首先，企業繼續經營有利于為廣大居民繼續提供燃氣供應服務，但又面臨著企業燃氣經營資質即將到期的困境。對此，管理人與屬地政府部門進行充分溝通，在政府部門有意向收回資質并成立專門城發公司以保障燃氣業務運營的情況下，向其釋明經營資質對企業重整價值的重要性，最后成功取得續期后的燃氣經營許可證，而后面向市場公開招募重整投資人，充分貫徹了市場化和法治化的破產理念。

其次，押金債權暫不清償將為雙方當事人節省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但同時衍生出押金債權人的權益保護問題。對此，管理人在招募重整投資人的過程中，對鋼瓶押金問題給予重點關注，將三家公司名下的鋼瓶實物資產及對應的押金負債，打包進入重整范圍，并在拍賣公告上告知，競買人除拍賣價款外需另外支付800萬元重整保證金，以保障燃氣用戶鋼瓶押金權益和正常燃氣供應，在保障期內未涉及燃氣用戶上述利益受損的，則重整保證金在期滿后無息退還。

綜上可見，基于燃氣用戶龐大、押金債權復雜的問題，管理人創新性地采取“企業繼續經營、押金債權和鋼瓶資產打包重整、重整保證金為押金債權提供保障”的思路，以市場化和法治化的方式，成功保住企業燃氣經營資質，最終實現對10萬用戶“滿足燃氣使用需求+維護押金債權利益”的雙重效果，成功達成保民生的目的。

2.針對混同專項審計，審慎適用合并破產。管理人為公平公正地維護各債權人的合法權益，實現債務人財產整體價值的最大化，在第一時間考慮了實質合并破產的可能性。雖然合并破產在實踐中早有應用，但也面臨著法律供給不足的問題，其主要依據為最高人民法院于2018年印發的《全國破產審判工作會議紀要》(法〔2018〕53號)。因此，在實際應用中，管理人根據相關會議紀要的精神，始終秉持審慎適用實質合并破產程序的理念，對三家公司逐一進行實地考察，全面核查其股權結構、資產、財務、人事、經營和擔保等因素，并聽取主要債權人、債務人員工、三家公司股東同意實質合并的意見后，認為三家公司存在嚴重法人人格混同、區分關聯企業成本過高、嚴重損害債權人公平清償利益的情形，并形成專項報告，以申請對三家關聯企業實施合并破產，最終獲得了樂清法院的裁定批準。

綜上可見，基于關聯企業間法人人格高度混同的情形，管理人和樂清法院根據2018年《全國破產審判工作會議紀要》的精神，審慎適用了實質合并破產程序，成功解決資產債務清理繁雜的難題，既有效提高了破產程序的效率，也更好保護了全體債權人的利益，是對破產法公平與效率理念的成功踐行。

3.維系企業繼續經營，引進投資盤活資產。管理人為最大限度地保護債權人的利益，在第一時間考慮了企業破產重整的可能。經過多方面的調查評估，管理人認為，如果三家公司能轉入重整程序，將為債權人帶來更多的利益，具體表現為：第一，重整有利于提振企業職工信心，從而穩定企業經營狀況，保證其鋼瓶燃氣業務能持續產生現金流入；第二，重整可以避免鋼瓶的單獨處置，因鋼瓶處置將使最終清償的財產價值總額減少，且由于數量龐大而不具有可行性，而后續重整投資人的入駐則可保證鋼瓶押金負債的順利移交；第三，重整可以保護企業經營資產的整體價值，尤其是保護經營資質和客戶關系等無形資產，盤活企業資源。綜合以上幾點考慮，經管理人申請和法院裁定批準，三家公司從合并破產清算轉向合并破產重整。從后續的重整計劃批準和執行情況來看，在“分離式+清算式”的重整方式下，三公司的經營資產實現249%的高溢價拍賣，其價值在市場上得到了最大實現，比清算狀態下的結果好出太多。

綜上可見，針對企業經營資產具備整體價值的情況，管理人采取“破產不停產維系企業經營、經營資產和非經營資產分類處置、引進重整投資人盤活經營資產”的思路，以“分離式+清算式”的重整方式，最大程度地保護了企業的經營價值，也因此穩住了職工就業、穩定了上下游生產生活、維護了債權人的利益，達成多方共贏的局面。

4.積極保護企業財產，及時做好信息披露。首先針對L輪船的檢修費問題，管理人通過以下三點進行應對：一是在臺風登陸前將船舶拖行至避風港，積極維護債務人的財產安全；二是獲取并核實檢修項目及費用明細，避免不必要的成本支出，最終經核查檢修費用共計約308萬元（含避風拖輪費用），僅為第二次預估費用的六成，且依據明確；三是經各方確認無異議之后，管理人將檢修結算清單金額作為檢修費用在船舶拍賣公告中列示，并上傳結算清單作為附件展示。通過以上三點，管理人既保護了債務人的財產安全，又保障了競買人對拍賣標的檢修費用的知情權，提高了其參與競拍的積極性，最終L輪船溢價188%，以5560萬元的價款拍賣成交。

針對H燃料公司50%股權的職工提留款問題，管理人首先在現場協談會上發表意見，認為一來該股權權屬清晰權利明確，不存在導致無法拍賣股權標的的情形，二來若于拍賣前先行支付職工提留款，金額難明確且流程繁雜，亦存在債權人會議表決無法通過之風險，最終將影響破產程序的推進。在現場協談未能達成一致意見的情況下，管理人將該事項告知并提請全體債權人進行表決。經表決后，債權人會議同意暫不支付職工提留相關款項，由管理人將該職工提留款情況反饋至評估機構，在股權價值評估時考慮該負債可能的影響，并在評估報告和拍賣公告中作出披露說明。隨后，管理人將表決情況反饋至H燃料公司管理層，并及時啟動股權拍賣程序，最終該股權溢價126%，以9510萬元價款拍賣成交。

綜上可見，面對非重整范圍資產在處置過程中的矛盾，管理人以維護債權人利益為核心，一方面積極做好破產企業財產的保護，另一方面及時協調相關矛盾，并通過積極的信息披露（在評估報告和拍賣公告中列示維修費用、說明相關負債影響），避免消極事件對破產財產拍賣帶來的不利影響，最終成功克服困難，實現非重整資產的高溢價處置。

5.堅持不懈保持溝通，實現個人股權解凍。針對被凍結的個人股權，樂清法院和管理人從2022年2月至2022年7月，先后多次向廣州海事法院以及民生銀行廣州分行發函，告知三家公司進入破產程序的事實和重整計劃對股東權益的調整情況，以及股權過戶障礙可能導致重整失敗的不利后果，但均被對方以個人股東持有的股權非債務人破產財產、放棄權力內部表決未能過會等為由予以拒絕。對此，管理人并沒有放棄，而是多次向其釋明股權價值需要在債務完全清償之后才能體現，且機關公司、寶晟公司的股權存在質押優先情形。在經歷數月的反復解釋溝通后，民生銀行終于在2022年8月內部會上討論通過，并向廣州海事法院提交解除個人股東股權凍結的申請函。至2022年8月下旬，經查詢上述股權已完成解凍。

綜上可見，針對個人股東所持有股權難以解凍的情況，管理人從債權人的整體利益出發，與法院通力協作，堅持不懈地與相關方保持溝通，從法理和情理上說服對方，最終實現了個人股權的解凍，成功完成股權的過戶。

（三）實際成效

2023年7月15日，本案入選2022年度浙江省破產管理人十大履職案例，成為歷屆十大案例中首宗由會計師事務所單獨擔任破產管理人的案例；2023年7月31日，本案入選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人民法院依法保護民營企業產權和企業家權益典型案例》，成為“依法挽救陷入財務困境的民營企業”典型案例；2023年8月，本案管理人和法院受邀接受中央電視臺的采訪報道。具體來看，本案的成效包括以下四個方面：

1.所有債權獲得全額清償，債權人利益得到最大維護。通過破產重整，本案在真正意義上實現了所有債權100%清償，截至2023年4月14日（法院裁定確認重整計劃執行完畢日），合計清償債權約2.30億元，最大程度地維護了債權人的利益。從破產清算狀態下，根據資產評估價值測算的有擔保債權無法全額清償，到破產重整狀態下，包含劣后債權在內的100%全額清償，主要債權人（占比超30%的有擔保債權和占比超50%的普通債權）均獲得了比清算狀態下更好的收益，切實感受到破產重整程序對債權人利益的保護。其中，本案的最大債權人溫州新儷萊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因其近5000萬債權（包括500多萬元劣后債權）獲得全額清償，特向法院和管理人送來錦旗，以表感謝。此外，100%的債權清償率，也是對我國營商環境評價體系下，“辦理破產”指標中“回收率”子指標的高質量完成，是助力營商環境優化、服務國家高質量發展的一大步。

2.經營業務全程穩定運行，上下游生產生活不受影響。從進入破產程序到重整計劃執行完畢，本案中三公司的經營業務全程穩定運行，最大可能地減少了對上下游生產生活的影響。一方面，企業破產后繼續經營、押金債權和鋼瓶資產打包重整，不僅解決了企業職工的就業問題，也充分保障了約10萬用戶的用氣需求，為保民生做出了巨大貢獻；另一方面，三公司作為燃氣產業中的重要一環，其繼續經營有效減少了停產停業對上下游產業鏈的震蕩，為穩定經濟大局貢獻了力量。

3.核心資產得到完整保留，重整投資人盤活企業資源。本案中三公司屬老牌燃氣企業，其資產中不僅包括設備、鋼瓶等有形資產，還包含經營資質、人力資源、客戶關系等寶貴的無形資產，一旦破壞難以恢復，將造成重要經濟資源的流失。通過破產重整，三公司的核心經營資產不僅得到完整保留，還在重整投資人的入駐下，重新煥發出新的活力，企業資源得到充分盤活，對整個社會來說實現了資源的有效配置。

4.實控人及家屬卸下負擔，回歸正常工作生活。本案中三公司屬于自然人控股的民營企業，當企業陷入財務困境后，實際控制人及家屬也因擔保等連帶責任背上沉重的負擔。如果企業債務未能完全清償，實控人及家屬還將繼續面臨訴訟等問題，并將繼續作為失信被執行人被限制消費。本案通過破產債權的全額清償，同時起到了個人債務清理的效果，即一案起雙效，同時實現“企業脫困+個人重生”，使得企業的實控人及家屬能夠卸下多年的負擔，如獲新生般回歸正常的工作生活，是破產法溫度之體現。

三、經驗啟示

1.充分利用重整制度，實現多方利益共贏。破產企業非清算單條路可走，重整制度可以實現“保企業+保債權+保民生”多方共贏。傳統觀念認為“破產=倒閉”，實際上破產重整制度集中體現了破產程序的保護功能，是挽救危困企業、維護各方利益的重要路徑。比如本案中，三家公司起初進入的均為清算程序，如果按照清算思路，則破產企業的營運價值將遭到破壞，相關債權人的利益將受到嚴重損害，約10萬用戶的燃氣使用和押金債權也難以得到有效保障。因此管理人在一開始就充分研判破產重整的可能性，并通過清算程序向重整程序的轉換，最終實現企業脫困重生、債權100%清償、10萬燃氣用戶正常用氣，達成各方主體的利益共贏，為優化營商環境、維護社會穩定大局、促進實體經濟健康發展貢獻了力量。

2.突破財稅知識局限，搭建綜合知識框架。破產業務非財稅單方面知識可行，需要搭建“財稅+法律+管理”的綜合知識框架。會計師事務所具備豐富的財稅知識，在破產程序中的清查資產、債權債務清理、涉稅事項處理等方面具備自身的專業優勢，但破產程序的法律性質和破產企業的運營性質，則要求管理人具備一定的法律和管理知識，方能在頂層設計出破產企業的拯救方案，為企業脫困貢獻力量。比如本案中，管理人作為會計師事務所，并非局限于清查資產、審核債權債務等單一的事項，而是需要統籌兼顧各類事項，如在初期及早識別到企業的重整價值以確定后續工作思路，在中期通過破產不停產以維護企業營運價值、審慎申請實質合并破產以提升破產效率，在后期通過重整投資人引進和非重整資產處置以實現破產企業的財產價值最大化，整體上離不開“財稅+法律+管理”的綜合性知識框架。

3.積極借助府院聯動，多方協調解決難題。破產事項非管理人單方可為，需要“政府+法院+管理人”多方協調溝通。破產企業因利益主體眾多、所涉矛盾突出，往往容易衍生出個性化的難題，從而阻礙破產程序的推進。在這種情況下，單憑管理人一方很難解決問題，往往需要借助府院聯動的力量。比如本案中，管理人遇到的燃氣經營資質續期、個人股權解凍等問題，離不開法院的指導和審批，也離不開相關政府部門的協調和幫助。因此，作為破產案件的“生力軍”，管理人不應抱著“單刀上陣”的心態，而要意識到破產案件的綜合性和影響力，以切實解決難題為目的，積極借助府院聯動的力量，為挽救危困企業、促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穩定健康發展形成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