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冷暖（組詩）

趙建雄

懸念

陽光越來越暖了

清明節越來越近了

在人間，許多美好的事物

開始復活、行走，接近喜悅

很多花兒還來不及開放

有些花兒已經回不到枝頭

許多長青的松柏沿著它們

固有的路徑，自由行走

原野空曠，白玉蘭憂傷

過往的時光將我一次次分割

我在每一處消失，也在每一處

重現或者停留。這個季節

我和我的影子形同虛設

春天，像一個懸念掛在枝頭

反復地確認

人世間有許多事物需要

反復地確認。比如

風吹的方向，花開的顏色

比如，沉默的大地

彎腰的稻谷。再比如

太陽的冷暖，山河的高低

還有兩個人的隔空對語

時間久了，一切都會變得輕薄

不堪一擊

你是誰的誰？我是

你的誰？誰是你我的自己

這些似乎都值得去懷疑

語言里的語言，影子之外的影子

一場又一場折子戲緊鑼密鼓地上演

出將，入相，生旦凈末丑

每一個人都想做回觀眾

黑白之間，都在反復地確認

編劇和演員到底誰更真實

夢境

（一）

夢中。我的身體，比白云輕盈

我的心，比陽光透明

躺下，坐著，奔跑，跳躍

圍繞一株蓬勃生長的植物

聽微風吹過山尖的聲音

聽河水流過石頭的聲音

聽鳥鳴掠過陽光的聲音

聽種子掀開地皮的聲音

聽花開花落風起云涌

星辰大海宇宙萬物

被剖開胸膛心跳的聲音

呼喊，求救，掙扎，向上

我的裸體囚禁于一個狹小的黑洞

當陽光穿透厚厚的窗簾

我的夢，還是在夢中

我看見，時間陳舊的縫隙里

一匹白馬，在昂首嘶鳴

（二）

一道閃電，橫穿

白天與黑夜

星星、月亮和太陽

把所有的光抖落了一地

時間在兩把椅子之間

晃來晃去，有風的聲音

低沉地哭泣，就像是

打碎了魚缸里的一顆珍珠

窗玻璃上爬滿了蝙蝠

跳蚤、蚊子。血紅色的眼睛

窺視著黑暗中的肉體

制造謊言者正鼾聲如雷

蜘蛛人手持一柄利劍

瞄準那個縫隙快速刺過去

夜色抖動的聲音中，一個黑影

心臟顫抖，吐出一堆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