訶子及其提取物研究進展及畜牧業應用潛力展望

■ 王 濤 陳家順 姚 康 印遇龍1，2，

(1.中國科學院亞熱帶農業生態研究所，湖南長沙 410125；2.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 100008；3.無錫正大生物股份有限公司，江蘇無錫 214112；4.湖南農業大學動物科技學院，湖南長沙 410125)

訶子別名訶黎勒、訶黎、隨風子，為使君子科植物訶子(Terminalia chebula Retz.)或絨毛訶子(Terminalia chebula Retz.var.tomentella Kurt.)的干燥成熟果實。被廣泛用于中藥、藏藥、蒙藥、印度藥、伊朗藥等傳統醫藥[1-3]，也是全球應用最為廣泛的傳統植物藥[4]，堪稱“藥中之王”[5]。

訶子是農業農村部《飼料原料目錄》7.6所列117種“其他可飼用天然植物”之一，允許在飼料中長期添加。作為安全的天然植物來源，訶子及其提取物在畜牧業具有較大的應用潛力。但當前，訶子在畜牧業的應用研究還較少。文章綜述了國內外訶子及其提取物在有效成分、現代藥理學作用等方面最新研究成果，以期為訶子及其提取物在畜牧業的應用提供理論支持。

1 訶子的有效成分研究進展

訶子的有效成分主要包括單寧、三萜類物質、小檗堿、酚酸類物質及黃酮等。

1.1 單寧

訶子的主要成分為單寧，單寧約占果實重量的23.6%～37.0%[6]，且含量變化與地域有關。訶子單寧屬鄰苯三酚型（可水解單寧），是以酚酸及其衍生物與葡萄糖或多元醇通過甙鍵或酯鍵而形成的化合物。從訶子果中已發現多種可水解單寧的成分：訶黎勒酸（chebulagic acid）、訶子酸（chebulinic acid）、訶子次酸（chebulic acid）[7]、原訶子酸（terchebin）、訶子素（chebulin）[8]、白藜蘆酸（jervic acid）、安石榴甙（punicalagin）、訶子寧（chebulanin）[9]、柯里拉京（corilagin）、新訶黎勒酸（neochebulinic acid）、鞣花酸（ellagic acid）、1,2,3,4,6-五-O-沒食子酰葡萄糖（1,2,3,4,6-penta-Ogalloyl-β-D-glucose）、1,6-二沒食子酰葡萄糖（1,6-di-O-galloyl-β-D-glucose）、木麻黃鞣寧（casuarina tannin）、3,4,6-三-O-沒食子酰葡萄糖（3,4,6-tri-Ogalloyl-β-D-glucose）、訶子鞣制（terchebulin）[10]、沒食子酰葡萄糖（galloyl glucose）、欖仁黃素A（terflavin A）、欖仁黃素B（terflavin B）、欖仁黃素C（terflavin C）、欖仁酸（terni-nalic acid）等。單寧主要具有收斂止瀉、抗菌、抗炎、抗氧化等生理作用。

1.2 三萜類物質

包括訶子苷I（chebulosides I）、訶子苷Ⅱ（chebulosides Ⅱ）[11]、2α-羥基馬可莫酸（2α-hydroxymicromeric acid）、齊墩果酸（oleanolic acid）、訶子醇（chebupentol）、2α-羥基烏蘇里酸（2α-hydroxyursolic acid）、粉蕊黃楊醇酸（Terminoic acid）、葡聚糖（arjunglucoside）、阿江欖仁素（argugenin）、阿江欖仁酸（arjunic acid）等[12]。三萜類物質主要具有抗炎、抗菌、抗病毒、抗癌、增強免疫和降血脂的作用。

1.3 小檗堿

當前訶子的有效成分研究主要聚焦于單寧類物質，對另一有效成分小檗堿則研究較少。實際上，小檗堿也是訶子具有多重功效的重要原因。吳烏蘭等[13]測得訶子中小檗堿的含量為1.19%～1.33%。小檗堿的主要生理作用包括抗病原微生物(細菌、病毒和真菌)、抗炎、抗腫瘤、降糖和調血脂、保護心血管等[14]。

1.4 其他成分

酚酸類：包括沒食子酸（gallic acid）、沒食子酸三甲酯（trimethyl gallate）、莽草酸（shikimic acid）、去氫莽草酸（dehydroshikimic acid）、奎寧酸（quinic acid）、沒食子酸乙酯（ethyl gallate）等[15]。酚酸類化合物在抗炎、抗過敏、保護血管、抗氧化活性、抗腫瘤、抗細菌、真菌及保肝等方面有作用[16]。黃酮類：成分如蘆丁、槲皮素[6]以及5,7,2-三-O-甲基黃酮-4-O-β-D-半乳糖-O-β-D-葡萄糖苷等。此外，訶子中還含有十四烷酸、棕櫚酸、油酸、亞油酸、十八碳二烯酸等揮發性成分，以及天門冬氨酸（aspartic acid）、谷氨酸（glutamic acid）、精氨酸（arginine）、賴氨酸（lysine）、脯氨酸（proline）等氨基酸。

2 訶子的現代藥理學作用研究進展

訶子是功能最多的藥用植物[4]，擁有廣泛的藥理學和醫學活性。訶子的藥理學作用主要包括收斂、抗氧化、抗細菌、抗真菌、抗病毒、抗原蟲、抗癌、輻射防護、化學預防、護肝、心肌保護、降糖、護腎、抗炎、抗風濕及關節炎、抗過敏、降血脂、預防低膽固醇血癥、增強胃腸動力、抗潰瘍、解痙攣、防齲齒、促進傷口愈合、通便防便秘、免疫調節等[3-4]。訶子由于其廣泛的功能越來越多地受到關注，訶子及其提取物與動物健康相關的主要生理學功能研究進展總結如下。

2.1 腸道收斂作用

訶子中含量最高的成分為單寧。單寧具有很強的收斂性和凝聚蛋白的作用[17]。通過家兔、雞等研究證實，訶子提取物能抑制離體腸管平滑肌運動，降低腸管緊張程度，使腸道收縮幅度減小，降低內膜表面滑行，延長食糜停留時間從而降低腹瀉[18-20]。

單寧還能使創面的微血管收縮從而達到局部止血的目的。內服訶子提取物可用于治療胃腸道出血、潰瘍和水瀉等。鄭逢民等[21]利用柴郁訶子湯治療腹瀉性腸易激綜合征，總有效率達91.1%，表明訶子有很好的抗腹瀉功效。

2.2 抗病原微生物

2.2.1 抗細菌

訶子提取物具有廣譜抗菌功效，對金黃色葡萄球菌、大腸桿菌、綠膿桿菌、不動桿菌、變形桿菌、銅假綠單胞菌、幽門螺旋桿菌等常見病原菌具有較強的抑制作用[22-25]。訶子的抗菌成分主要是單寧，小檗堿可能也是關鍵成分之一。

孟祥峰[17]研究表明，訶子對大腸桿菌、金黃色葡萄球菌和綠膿桿菌抑菌效果較好。Sharma 等[22]分別用訶子的乙醇、甲醇、丙酮和水的提取物對5 種細菌：金黃色葡萄球菌、不動桿菌、變形桿菌、大腸桿菌和銅綠假單胞菌進行抑菌實驗，通過抑菌圈、最小抑菌濃度（MIC）、最小殺菌濃度（MBC）發現，訶子提取物對所有試驗菌均有較好的抑菌效果，其中丙酮提取物抑菌能力最強，最敏感菌為金黃色葡萄球菌，對各種菌的MIC 為0.7～50.0 mg/mL。Malekzadeh 等[23]研究訶子的水、乙醇和乙醚提取物對幽門螺桿菌的抑制作用，發現水提取物抑菌活性最高，其次為乙醇提取物，乙醚提取物最差。且水提取物對幽門螺桿菌的MIC 和MBC分別為125 mg/L 和150 mg/L。徐倩倩等[24]用38 種中藥對豬臨床大腸桿菌進行抑菌實驗，發現訶子提取物的MIC 和MBC 分別為31.25 mg/mL 和62.5 mg/mL，優于黃連、黃芩、黃柏、穿心蓮等傳統抑菌能力較強的中藥。Inamullah 等[25]研究發現，訶子乙醇提取物對大腸桿菌、金黃色葡萄球菌和芽孢桿菌的抑菌區百分比分別為44.6%、60.0%和72.4%，雖略遜色于環丙沙星組，但也表現出較強的抑制作用。

2.2.2 抗病毒

訶子提取物對多種病毒具有抑制作用。研究顯示，訶子水提物對小鼠肺中巨細胞病毒（CMV）感染面積有明顯的抑制作用，可顯著抑制巨細胞病毒[26]；同時訶子含1 型艾滋病病毒（HIV-1）整合酶抑制劑，可通過抑制HIV-1整合酶的加工來抑制HIV病毒[27]。

訶子提取物對丙肝病毒也有抑制作用[28]。訶子提取物中的木麻黃鞣寧和訶黎勒酸對丙肝病毒蛋白酶的半抑制濃度值（IC50）分別為9.6 μmol/L 和5.3 μmol/L，遠低于恩貝酸（Embelin）的IC50值179.9 μmol/L。訶子提取物中的水解單寧具備天生的與病毒的多靶點結合的能力，具備特別的結構優勢，可用于廣譜抗病毒藥物的開發。

2.2.3 抗球蟲

訶子的抗球蟲作用與所含的柯里拉京、鞣花酸等通過抗氧化及抗炎作用降低球蟲感染對腸道的損傷有關[29]?？寡趸饔檬峭ㄟ^激活機體Nrf2/HO-1抗氧化通路，抗炎癥作用是通過抑制球蟲的ChTLR15/NLRP3 炎癥信號通路來實現的，且與短乳桿菌23017配合使用效果更佳[29]。

2.3 降低內毒素損傷及炎癥反應

內毒素是革蘭氏陰性菌細胞外膜的主要成分脂多糖（Lipopolysaccharide, LPS）。LPS 本身無毒，但進入機體后可與宿主細胞相互作用，刺激免疫細胞合成并釋放炎性細胞因子。小腸是LPS 的重要靶器官，LPS 可引發小腸上皮細胞炎癥反應，釋放TNF-α、IL-6、IL-1β、白三烯、P物質等炎癥因子，破壞腸黏膜屏障的完整性[30]，引起腹瀉及膿毒血癥等。

訶子提取物可明顯降低大鼠由LPS 誘導引起的腸黏膜水腫、出血、腸絨毛損傷及腹瀉率，降低血漿中二胺氧化酶（Diamine oxidase，DAO）以及D-乳酸含量[31]，而DAO 和D-乳酸分別是腸黏膜損傷及腸道通透性的重要指標。訶子提取物降低內毒素損傷的原因，與激活PPARα，通過PPARα/NF-κB信號通路降低NF-κB，從而降低TNF-α、IL-6、IL-1β等炎性因子的mRNA 表達水平[31-32]。姚捷[33]研究發現，訶子提取物中對內毒素中和作用較強的成分有3 種，能顯著抑制由LPS 介導的TNF-α的釋放，在體內對LPS 及熱滅活大腸桿菌攻擊的小鼠具有顯著的保護作用。

2.4 抗氧化作用

氧化應激是造成動物腸道疾病及生產性能下降、畜產品品質降低的重要誘因。氧化應激是否造成機體損傷，取決于氧化劑形成的速度以及對氧化劑的解毒作用之間的速度對比[34]。

訶子具較強的抗氧化能力，這主要與多酚類物質、多糖[35-36]某些活性蛋白[37]及酚酸類物質[38]有關。Saha 等[34]研究發現，訶子多酚所含酚羥基可清除自由基，酚羥基含量越高，清除自由基能力越強，抗氧化能力也就越強。訶子中多糖可通過增強抗氧化酶活性、清除自由基和降低脂質過氧化物含量三個方面起到抗氧化作用[38]。訶子中還存在一種分子量為16 000 u的活性蛋白（TCP Ⅲ），具有潛在的抗氧化和清除自由基的特性[37]。研究發現[39]，訶子提取物中酚酸類物質沒食子酸可顯著提升小鼠血清中超氧化物歧化酶（SOD）水平、總抗氧化能力（T-AOC），降低血清及肝臟中單胺氧化酶（MAO）和丙二醛（MDA）含量。

Khan等[25]用訶子的乙醇提取物，采用β-胡蘿卜素-亞油酸法測定半抑制濃度（IC50）為（176.0±3.1） mg/mL，銅離子還原能力法A0.5值為（2.11±0.80） mg/mL，證明訶子提取物具有較強的體外抗氧化能力。孟和阿木古浪[40]同樣用體外研究證明，訶子提取物具有較強的抗氧化能力，其抗氧化能力優于丁基羥基茴香醚（Butyl hydroxy anisd，BHA）、二丁基羥基甲苯（butylated hydroxytoluene, BHT），但弱于叔丁基對苯二酚（Tertbutyl hydroquinone,TBHQ）。

2.5 提升胃腸道屏障功能

訶子對腸道屏障功能的提升與改善小腸結構、增加腸道杯狀細胞促進黏蛋白分泌以及保護胃腸黏膜有關[41-43]。

腸絨毛高度和隱窩深度是評價腸黏膜健康水平最直觀的指標。趙思琦[41]對小鼠研究證實，訶子能改善十二指腸、空腸及回腸腸道結構，表現為腸絨毛高度增加，隱窩深度增加，以及腸絨毛高度與隱窩深度的比值增加。杯狀細胞分泌的黏蛋白構成了腸道的化學屏障[42]。添加訶子提取物后，腸道Ⅱ型和Ⅳ型杯狀細胞明顯增加[41]。訶子提取物對胃黏膜也有較好的保護作用。Vaibhav 等[43]研究從訶子中提取的訶黎勒酸對胃潰瘍的保護作用，發現口服20 mg/kg 體重訶黎勒酸對由冷束縛、阿司匹林、乙醇和幽門結扎誘導的大鼠胃潰瘍的保護率分別為62.90%、55.30%、80.67%、和66.63%。雖略遜色于奧美拉唑（10 mg/kg）但優于硫糖鋁（500 mg/kg）。且證實，訶黎勒酸主要通過抑制H+K+-ATP酶分泌起到對胃黏膜的保護作用。

2.6 其他作用

免疫調節作用：訶子提取物可顯著抑制脂多糖釋放的一氧化碳刺激巨噬細胞，從而起到免疫保護作用[44]。

保肝護腎：訶子及其茜草、白狼毒炮制品可顯著降低四氯化碳所引起的小鼠急性肝損傷，表現為降低急性肝損傷的病理變化，同時降低血清中的谷草轉氨酶(AST)、谷丙轉氨酶(ALT)活力，并提升肝組織中的谷胱甘肽過氧化物酶(GSH-Px)活力[45]。李剛等[46]研究也發現，訶子提取物及其含藥血清對肝細胞的急性損傷有保護作用。

3 訶子及其提取物在畜牧業中的應用潛力展望

在畜牧生產中，如何既保證畜禽健康和生產性能，又保證畜牧業綠色、安全、環保的可持續發展，特別在保證腸道健康的情況下逐漸降低甚至完全停止氧化鋅在飼料中使用，嚴禁養殖端抗生素的用量，是當前關注的重點。腸道健康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正常消化吸收功能；二是正常的腸道屏障結構及功能。腸道屏障由生物屏障、化學屏障、機械屏障及免疫屏障構成[42]。訶子提取物具有成分多樣性和功效多樣性，可通過抑菌、抗病毒和抗球蟲提升腸道生物屏障功能[17，22-29]；通過收斂、提升腸黏膜健康、中和內毒素及降低炎癥反應提升腸道機械屏障功能[17，21，31-33]；通過增加杯狀細胞促進黏蛋白分泌提升腸道化學屏障功能[41]；通過免疫調節作用改善腸道免疫屏障功能[44]。

近些年，訶子及其提取物在動物腹瀉治療上也得到了驗證。趙家洪[47]對蓖麻油誘導腹瀉的小鼠灌服訶子提取物，通過抑制小腸蠕動以及減少小腸積液，稀便率顯著降低，并且認為可能的作用成分為莽草酸，沒食子酸，5-O-沒食子酰莽草酸，柯里拉京，3,4,8,9,10-五羥基苯駢[b,d]吡喃-6-酮和鞣花酸等。鐘秋等[48]先用犢牛腹瀉大腸桿菌對小鼠進行攻毒后再用不同劑量的復方訶子口服液進行治療，發現低、中、高劑量組相對于對照組腹瀉癥狀均有顯著改善，且第5 天采食量、腸絨毛和病變腸腺均基本恢復正常。胡文生[49]采用赤石脂訶子肉進行組方，對腹瀉的仔豬和犢牛進行灌服治療，32 例中，痊愈26 例，有效5 例，總有效率達96%。以上均說明訶子及其復方劑具有較好的腹瀉治療作用。在保證安全性的情況下，具有長期預防性添加的價值。

綜上所述，訶子富含單寧、酚酸、三萜類物質及小檗堿等成分，具有收斂止瀉、抑制病原微生物、中和內毒素及降低炎癥反應、促進腸道黏蛋白分泌及提升免疫性能等多方面功效，在提升動物腸道健康上具有潛在的應用價值，值得更多的研究與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