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高孝瑜墓志》考釋

段曉莉

（大同市博物館，山西 大同 037009）

《高孝瑜墓志》全稱《大齊故河南王墓志銘》，青石質，有志有蓋。蓋為盝頂，底長約72cm，寬約72cm、頂長61cm、寬61cm。四角各一環，銹蝕嚴重。中部篆額“大齊故河南王墓志銘”（圖1）。墓志長71.5cm、寬71.5cm，刻文37 行，滿行38 字，約1300 多字，保存較好，除個別字漫漶不清，其余基本清晰（圖2）。細讀此志，讓我們了解志主的情操、品質以及一些重要經歷，撰銘者對志主的贊美溢于言表，志中也對其家世有一定的描述，除此我們也了解了一些志主的升遷以及官職經歷。本文就是根據墓志提供的有關信息，更深層次的挖掘一下墓志背后的歷史以及人物故事。

圖1《高孝瑜墓志》志蓋

圖2《高孝瑜墓志》

大齊故太尉河南康懿王墓志銘/

天道高明，列三辰而為曜；地德厚載，羅五岳而鎮野。圣人既作，必藉輔佐之功；元首明才，亦惟股肱/之績。所以十亂出周姬之朝，八愷興高陽之世。其理則然，其來尚矣。/王諱孝瑜，字孝瑜，世宗文襄皇帝之子也。體乾元之氣，稟辰宿之精，神惠發于匈（胸）府，珪璋挺為儀/質。宮墻不測，崖岸峻遠，貞明內徹，英朗外照。博覽典墳，傍觀流略，玉牒龍圖之秘文，金匱豹韜之奧/說，環中系象之淵玄，綺縠彫蟲之麗藻，皆得自生知，無待研習。至如食時獻賦，面試成文。東平善樂，/鄧哀機悟，苞之度內，能而不伐，若吞云夢于匈（胸）中，曾何足以慸芬。于時水德告終，鼎運將改，/世宗遵養事殷，屈道北面，而金石變響，抱樂西歸。霸朝公子，待以不次，圖南之舉，弗階尺木。以魏武/定四年，起家除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河南郡開國公。搏扶搖以峻舉，排閶闔而上征，蟬/劍增華，規獻唯允。天保元年，宣皇撫運乘時，受終文祖，有事南郊之后，便申上東之命。乃仍本國，/轉爵為王。苴白茅以作蕃，腰綠綟而朝請，比曲阜于周年，同雎陽于漢日。本枝百世，實惟千里，臨淄/貞海，是曰秦京，肩摩轂擊，袂云汗雨，彈琴鼓瑟之地，冰紈綺繡之鄉，乃四履之遺基，有百二之形勝，/俗稱智詐，舊號難治。眷言求瘼，非親勿寄。以天保八年，除使持節、都督青光膠南青四州諸軍事、青/州刺史，余官如故。褰襜入境，襲袞臨朝，扇之以春風，暴之以夏日，班六條之式，敷九惠之政?；戳?平，民歸信厚，愚谷改認馬之名，勃海息帶牛之弊。天保十年，除開府，余如故。置佐加隆，事出優典，道/乖鼎足，罔或叨濫，羊祜勛德而后至，裴楷時望而方踐。王之居此，綽有余地。乾明元年，除魏尹，不拜。/尋除侍中，余官如故。喉唇任切，喻指稱難，風后遺塵，非賢伊戚。王以明德懿親，拾遺左右。八舍生光，/萬機咸亂。鳳池清要，機管是司，選擬所標，歷代彌重，王洽讓之以避榮，荀勖失之而發恚，克諧僉屬，/罕值其人。以王具美所歸，允膺斯授，邁后超前，可無慚德。其年轉司州牧，尋加驃騎大將軍，余如故。/神京爽塏，霜露所均，氣感金精，星膺昴畢，虞夏之遺風，先王之桑梓，兆基雖舊，靈命惟新。四隩來同，/五方雜會，萬邦作孚，是焉取則。王凝鑒獨遠，淵粹潛通，照若神明，思同蓍蔡。不待問馬知牛，物情自/睹；無勞八觀六驗，人不能欺。撫以上德，刑用中典，厲嚴霜之威，灑時雨之澤，百司懾憚，萬姓懷恩。雖/復叔敖相楚，子產治鄭，比跡論功，未足埒美。加以因心孝友，率由忠敬，內穆在宗，外綏庶尹。姻族歸/仰，縉紳傾慕。虛己禮賢，勞謙接士，自有平臺之賓，兼采他山之石。財輕草芥，義重丘陵，從善若流，應/物如響。道無小而不弘，惡雖微而必棄。六藝并該，百行兼舉，盡立人之上才，畢天下之能事。方當贊/庶績于雍熙，陪翠華于嵩霍，為生民之舟楫，作百鴻之羽翰，何道悠而運促，忽棄世而上賓。以河清/二年六月廿八日薨于位，春秋廿六?；噬腺H膳撤懸，切猶子之痛。乃詔曰：念遠褒終，義存追寵。/增隆禮數，抑乃舊章。故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司州牧、河南王孝瑜，風標俊朗，理懷弘劭，歷職/內外，績譽兼宣。降年不永，傷悼深切，泉隧已卜，典冊宜加?？少浭钩止?、都督定滄瀛幽晉燕朔七州/諸軍事、本將軍、定州刺史、太尉公、錄尚書事，王如故。謚曰康懿，禮也。其年十月五日，窆于鄴城西北/廿五里。鐵炭輕重，金玉之韻不渝；寒暑推遷，蘭菊之芳彌遠。既播美于笙鏞，乃留馨于幽石。其詞曰：/

導原伊岳，發祉惟姜，靈基峻峙，寶命悠長。大橫蘊繇，圖錄韜光，祚流不已，郁起興王。王國之興，載生/多士，猶奭為臣，若旦為子。秉茲叡智，好此文史，顯允哲人，實兼之矣。德盛物備，禮袟彌優，出擁旌節，/入掌唇喉。龍旂羽蓋，袞服遠游，具瞻之美，曠世難儔。道機藏往，才實天縱，無術不苞，靡幽不洞。懸鼓/俟擊，衢樽待用，豈直鹽梅，亦稱梁棟。優游文雅。貴不在身，搜奇討異，愛士好人。門盈楚寶，席有隋珍，/是為光國，何止榮親。隙馬難留，日車不住，遽捐柏寢，言即松路。霜切荒逵，風酸隴樹，驂騑踡跼，賓仆/相顧。巍巍曾阜，寂寂高原，生平已畢，余芳獨存。幽扃永閉，長夜方昏，平臺故月，不照泉門。[1]（P151-152）

一、志主的人生經歷

志文載：“王諱孝瑜，字孝瑜”，蓋載：“大齊故太尉河南康懿王墓志銘”，由志可知志主為北齊皇室高孝瑜，另《北齊書》載“河南康舒王孝瑜，字正德，文襄長子也?！盵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3）《北史》記述與《北齊書》內容一致。但史書與志中關于志主又有所不同，《北史》《北齊書》記載志主的字均為“正德”，而墓志中記載為“孝瑜”，與名相同，應該是筆誤，應以史書記載為準。

由志可知高孝瑜生于東魏元象元年（538 年），卒于北齊河清二年（563 年），享年26 歲，志載：“以河清二年六月廿八日薨于位，春秋廿六”。永熙三年（534 年），北魏分裂，權臣高歡掌握東魏軍政大權?！顿Y治通鑒》記載：“……（高）歡乃集百官耆老，議所立?！?，孝靜帝即位于城東北，時年十一。大赦，改元天平?！┡c群臣議所立，……泰乃奉太宰南陽王寶炬而立之?！盵3]（卷156《梁紀十二》，P4946-4949）高孝瑜出生時，北魏分裂為東魏和西魏，東魏正是其爺爺高歡的當政時期，從小生活環境優越，受過良好的教育，之后其家族建立北齊，志主高孝瑜自然而然成為皇族，優越的條件，尊貴的身份，伴隨著不凡的履歷，自然有不尋常的人生經歷。

關于高孝瑜的品德和才能，《北齊書》載：“……孝瑜容貌魁偉，精彩雄毅，謙慎寬厚，兼愛文學，讀書敏速，十行俱下，覆棋不失一道?！盵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4）志主魁梧偉岸，寬厚愛人，喜歡文學，有超乎常人的讀書能力和記憶力。而志載：“神惠發于匈（胸）府，珪璋挺為儀質?！⒗释庹?。博覽典墳……皆得自生知，無待研習。至如食時獻賦，面試成文?！\將改”，之后又記：“……百司懾憚，萬姓懷恩。雖復叔敖相楚，子產治鄭，比跡論功，未足埒美?！蛐男⒂?，率由忠敬，……虛己禮賢，勞謙接士，自有平臺之賓，兼采他山之石?！罒o小而不弘，惡雖微而必棄?！M立人之上才，畢天下之能事?！敝局忻枋鲂㈣ず脤W，出口成章，百姓愛戴，有治世才能，愛好交友，禮賢下士等立言立德褒獎夸贊之詞占了大篇幅墓志，細品墓志有關高孝瑜的品質和學養也有一個比較全新的了解。

志中還大幅記載了志主高孝瑜的官爵以及受官時間。志記：“以魏武定四年，起家除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河南郡開國公?！毂Ｔ?，……轉爵為王?！蕴毂０四?，除使持節、都督青光膠南青四州諸軍事、青州刺史，余官如故?！毂Ｊ?，除開府，余如故?！髟?，除魏尹，不拜。尋除侍中，余官如故?！淠贽D司州牧，尋加驃騎大將軍，余如故?！倍侗饼R書》載：“初封河南郡公，齊受禪，進爵為王。歷位中書令、司州牧?！盵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3）一句話概括了孝瑜的官職。傳簡志繁，志中關于官爵的時間的授予以及官爵職位的記述，可補史之缺，便于我們更好的參照史料剖析在高孝瑜身上的社會政治地位，以及其當時重要歷史事件。

志載：“以魏武定四年，起家除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河南郡開國公?！迸c《北齊書》記載：“初封河南郡公”，[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3）基本一致，只是志中多了授予官職的時間。志載：“天保元年，宣撫運乘時，受終文祖，有事南郊之后，便申上東之命。乃仍本國，轉爵為王?！薄侗饼R書》載：“齊受禪，進爵為王”。[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3）根據史書記載可知，天保元年，高洋逼迫東魏孝靜帝禪位，由此建立北齊，高孝瑜也由此從貴族變成了皇族?！侗饼R書》載：武定八年“……又致璽書于帝，遣兼太保彭城王韶、兼司空敬顯俊奉皇帝璽綬，禪代之禮一依唐虞、漢魏故事。又尚書令高隆之率百僚勸進。戊午，乃即皇帝位于南郊，升壇柴燎告天曰……秋七月辛亥，詔尊文襄妃元氏為文襄皇后，宮曰靜德。又詔封文襄皇帝子孝琬為河間王，孝瑜為河南王”。[2]（卷4《文宣紀》，P49-53）《北史》也有記載：“（魏武定八年）五月辛亥，……丙辰，魏帝遜位別宮，……天保元年夏五月戊午，皇帝即位于南郊，升壇，柴燎告天?！址馕南遄有㈢楹娱g王，孝瑜為河南王?！盵4]（卷7《文宣紀》，P244-247）這應該講述是高洋受禪的同一件事，高孝瑜同時也受封為河南王。

志載：“以天保八年，除使持節、都督青光膠南青四州諸軍事、青州刺史，余官如故。褰襜入境，襲袞臨朝，扇之以春風，暴之以夏日，班六條之式，敷九惠之政?；戳?，民歸信厚，愚谷改認馬之名，勃海息帶牛之弊?！标P于天保八年，《河南王孝瑜傳》并沒有記載何事受官受爵，但志中關于孝瑜的記載不少，勤政愛民，頒布制定有序的制度和法令，實行惠民政策，弊除不良習慣，充分說明他的政治才能。另《北齊書》載：“（天保）八年春三月……自夏至九月，河北六州、河南十二州、畿內八郡大蝗。是月，飛至京師，蔽日，聲如風雨。甲辰，詔今年遭蝗之處免租?！盵2]（卷4《文宣紀》，P63-64）遭受蝗災地方其中就有高孝瑜的封地，也許高孝瑜在治理蝗蟲災害方面有功勞，加上有效的政績，才在天保八年得到一系列官職的獎賞。

志中記載：“王以明德懿親，拾遺左右”，一句話概括高孝瑜與皇室宗親的關系，而根據史料記載，與其關系極為密切的也只有武成帝高湛?！侗饼R書》載：“初，孝瑜養于神武宮中，與武成同年相愛。將誅楊愔等，孝瑜預其謀。及武成即位，禮遇特隆。帝在晉陽，手敕之曰：‘吾飲汾清二杯，勸汝于鄴酌兩杯?！溆H愛如此?！?，文襄于鄴東起山池游觀，時俗眩之。孝瑜遂于第作水堂、龍舟，植幡槊于舟上，數集諸弟宴射為樂。武成幸其第，見而悅之，故盛興后園之玩，于是貴賤慕敩，處處營造?！盵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3-144）高孝瑜與高湛從小一起在神武帝高歡身邊長大，二人關系比較好，又因在廢帝高殷與常山王高演以及當時的長廣王高湛爭斗中為高湛出謀劃策，成左右手。所以在武成帝高湛即位后，受到格外恩蔭，在朝中占據重要的地位。志中還記載“其年轉司州牧，尋加驃騎大將軍，余如故?！庇^《孝瑜》傳，并沒有其上任司州牧的任何信息，而司州牧的官職任命應該是在“誅楊愔”事件之后，而《北齊書》也提到“庚申，司州牧、河南王孝瑜薨?！盵2]（卷4《文宣紀》，P92）有關常山王高演與高孝瑜的關系也沒有較多的記載，縱觀史料以及墓志的記述，高孝瑜與高湛關系甚好。

關于高孝瑜的死因，志中只記載：“忽棄世而上賓”，而《北齊書》列傳中則詳細記載了造成高孝瑜死亡的原因?！拔涑沙Ｊ购褪块_與胡后對坐握槊，孝瑜諫曰：‘皇后天下之母，不可與臣下接手?！凵罴{之。后又言趙郡王父死非命，不可親。由是（高）叡及士開皆側目。士開密告其奢僭，叡又言山東唯聞河南王，不聞有陛下。帝由是忌之?！盵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4）高孝瑜的直諫，雖然有時武成帝會欣然接受，但不分場合不分時機長期這樣，難免會遭人厭煩。后又因直諫，得罪趙郡王高叡和寵臣和士開，二人時常在武成帝面前讒言高孝瑜，講一些不實之事，使武成帝與高孝瑜之間誤解越來越深。之后因與太后婁昭君的侍女通奸，遭到記恨。在太子高瑋的婚禮上，高孝瑜與爾朱御女調情，成為高孝瑜招致死亡大禍的導火索。武成帝大怒，賜死了高孝瑜?！盃栔煊ε?，本事太后，孝瑜先與之通，后因太子婚夜，孝瑜竊與之言。武成大怒，頓飲其酒三十七杯?！箠渥訌┹d以出，鴆之于車。至西華門，煩熱躁悶，投水而絕。贈太尉、錄尚書事。子弘節嗣?！盵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4）

關于志中和傳中的謚號也不同，高孝瑜傳載：“康舒王”，志中是“康懿王”?！吨u法》曰：“好樂怠政曰康”，“舉事而遲曰舒、言行軌物曰舒”，“溫柔賢惠曰懿、體和居中曰懿”?？梢姟笆妗迸c“懿”相比較，志中的表述更貼近事實，應從志。

二、志主的家世

高孝瑜是高歡的長子長孫，其父高澄為文襄皇帝，早亡。志中關于高澄的記載只有短短一句話：“世宗遵養事殷，屈道北面，而金石變響，抱樂西歸。霸朝公子，待以不次，圖南之舉，弗階尺木?！倍侗饼R書》則詳細記述了文襄皇帝高澄聰慧機敏，具備很強的政治天賦，文武全能的一面?！笆雷谖南寤实?，……生而岐嶷，神武異之?！粑蜻^人……尚孝靜帝妹馮翊長公主，時年十二，神情俊爽，便若成人。神武試問以時事得失，辨析無不中理，自是軍國籌策皆預之?！盵2]（卷3《文襄紀》，P31）高澄年少就對軍國大事有應對之策并且還能很準的預判國家大事的走勢，可見其稟賦異人的才能。又載：“……三年，入輔朝政，……而機略嚴明，事無凝滯，于是朝野振肅?！南迥死甯那笆?，銓擢唯在得人?！南迥俗嗬舨坷纱掊邽橛分形?，糾劾權豪，……仍開直言之路，有論事上書苦言切至者，皆優容之”。[2]（卷3《文襄紀》，P31-32）文襄皇帝高澄通過改革官員選拔制度，懲治貪污賄賂，整頓吏治，制定條例、法律等制度，革除官場的頑疾，確立了在朝中的權威。父親高歡去世后，擊潰叛將侯景，開疆擴土，團結統治階級階層，鞏固了自己的地位?！侗饼R書》又載：“……王欲間景于梁，又與景書而謬其辭，云本使景陽叛，欲與圖西，西人知之，故景更與圖南為事?！诼愤z書百僚，以相戒勵。朝野承風，莫不震肅。又令朝臣牧宰各舉賢良及驍武膽略堪守邊城，務得其才，不拘職業。[2]（卷3《文襄紀》，P36-37）文襄皇帝高澄雄才大略，鞏固了高氏一族在東魏的地位，對北齊的建立有很大的貢獻，可惜受禪前夕被刺殺，英年早逝。

高孝瑜的母親，《北齊書》載：“孝瑜母，魏吏部尚書宋弁孫也，本魏潁川王斌之妃，為文襄所納，生孝瑜，孝瑜還第，為太妃?！盵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4）關于孝瑜的母親沒有太多的記載，只簡略了的記載了孝瑜母親的爺爺的官職，比較片面，但是據《魏書》載：“宋弁，字義和，廣平列人人也……弁才學俊贍，少有美名……高祖每稱弁可為吏部尚書。及崩，遺詔以弁為之，與咸陽王禧等六人輔政，而弁已先卒，年四十八?！u曰貞順”。[5]（卷63《宋弁傳》，P1414-1416）由此可知北魏時，宋弁還不是吏部尚書，死后才賜予，《北齊書》則直接稱弁吏部尚書，應是為了抬高高孝瑜母親世家大族的地位而已。

關于高孝瑜的王妃，《北齊書》有簡略的記載：“孝瑜妃，盧正山女，武成胡后之內姊也?！盵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4）從中得知孝瑜王妃也是當時的名門望族范陽盧氏。關于盧正山，《北齊書》載：“盧潛，范陽涿州人?！瓭搹淖嫘謶讶?，……懷仁從父弟昌衡……昌衡從父弟思道……思道從父兄正達、正思、正山……正山永昌郡守……正山子公順，早以文學見知。武平中符璽郎，待詔文林館。與博陵崔君洽、隴西李師上同志友善，從駕晉陽，寓居僧寺，朝士謂‘康寺三少’，為物論推許?！盵2]（卷42《盧潛傳》，P554-557）由此可知王妃盧氏出生世家大族，修養以及門第與高孝瑜也相匹配。

關于高孝瑜王妃盧氏與其母親關系，志中并無提及，但是《北齊書》上詳細的記載?！靶㈣つ?，……本魏潁川王斌之妃，為文襄所納，生孝瑜……孝瑜薨后，宋太妃為盧妃所譖訴，武成殺之?！盵2]（卷11《河南王孝瑜傳》，P144）宋氏與高澄的婚姻也不是正常的媒妁之言而成的，宋氏本是魏潁川王斌的妃子，之后被高孝瑜父親高澄所納，由史料可知高孝瑜的妃子盧氏與宋氏不合，盧氏在武成帝高湛面前老說宋氏的壞話，讒毀攻詰，才造成宋氏被殺，可能墓志為了回避此事，所以只字不提。

由此觀之，《高孝瑜墓志》填補了史書有關高孝瑜記載的空白，讓我們對高孝瑜生活的時代以及家世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尤其是官職的升遷記載，反映出高孝瑜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每一次變遷就是社會歷史變化的寫照，更能了解當時的社會歷史人物故事，印證史料記載的真實性，深刻感受到世家大族與貴族、皇族之間錯綜復雜的社會歷史關系。

三、書法特點

《高孝瑜墓志》書風為北魏末期楷筆隸書，追求復古，是在楷書的基礎上增加隸書的用筆，或全用隸形，隸味十足。

志蓋篆書三行九字：“大齊故河南王墓志銘”，線條流暢，字體豐滿、勻稱，為北朝志蓋中難得的精品。墓志氣勢雍容，端莊勁秀，疏密得當，是典型的寬博雍容的圓筆楷書。其整篇墓志書體隸書風格突出，結體皆為隸構，首先志中多字取橫勢，橫畫中既有魏碑的方峻又有隸書的出鋒，比如“戈”“乙”“刁”等均是隸書筆意，但又與漢代隸書有所不同，書體比較方正，接近楷書，“金”“刑”等字有篆書結體，盡顯古意。其次是多字有楷書用筆，不少捺畫皆用楷筆，許多起筆處多用方筆，有些折角直取方勢，別有獨特風味，在諸多魏碑銘刻體中，堪稱上品。

《高孝瑜墓志》以記述志主事跡、頌揚志主功德為其職事，突出反映其家族的變換升遷，尤其是墓志規制很大，規格很高，更凸顯其尊崇的社會地位，是北齊志石中少有的杰作。墓志書法把楷書、隸書技法完美融合在了一起，達到了和諧與統一的藝術風格，尤其是更趨向復古的用意，是當時遵從的書風，可謂給我們學習魏碑提供豐富多彩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