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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氣府論》“足太陽脈氣所發”考*

2024-01-27 13:26瞿筱逸
中醫文獻雜志 2023年4期
關鍵詞:王冰六腑甲乙

瞿筱逸 張 潮 王 靜

上海中醫藥大學(上海,201203)

《素問·氣府論》(以下簡稱《氣府論》)是論述針刺部位的名篇。此篇對正確認識腧穴內涵、歸經等問題具有重要價值,但文中關于“足太陽脈氣所發”的穴名及穴數歷來認識不一。本文以唐代王冰次注、宋代林億等校正,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顧從德翻刻的《重廣補注黃帝內經素問》[1]為底本,對這一問題進行探討。

文本考釋

《氣府論》[1]500-517足太陽脈氣所發部分,歷代多有不同見解,其中爭議較多者如下。

1.“足太陽脈氣所發者七十八穴”

此句概述全身足太陽脈氣所發數,“七十八穴”計入了足太陽雙側穴數,而非現代通常采用的穴名計數。

對“七十八”這一數字,諸家記載或注解不一。楊上善《黃帝內經太素》(以下簡稱《太素》)載作“七十三”[2]。王冰則認為這一數字當作“九十三”,包括本經脈氣所發的78穴,以及“氣浮薄相通”的15穴,即下文提及的“凡五行,行五,五五二十五”穴中,除足太陽膀胱經10穴之外的15穴。張介賓的觀點與王冰同[3]232-237,吳崐考得91穴[4],張志聰考得77穴[5],高世栻則稱原文有誤,將“七十八”直接改為“七十六”[6]。

2.“入發至項三寸半,傍五,相去三寸。其浮氣在皮中者,凡五行,行五,五五二十五”

“入發至項三寸半”,《太素》作“入發項二寸,間半寸”,楊上善認為,此指“額上入發一寸,后從項入發一寸,但間亦有一寸半處,故曰半寸也”,此處楊上善未注明穴位。王冰則認為有大杼、風門各2穴。林億等人校書(下稱“新校正”)時認為此注有誤,“項”當作“頂”字,此句主要說明“五五二十五”的部位,即百會向前后左右各3寸,共五行五列的25穴。馬蒔則認為,“入發至項三寸半”,發指后發際,項則指后頸,“自入發至項而下”,有3.5寸許,“相去三寸”,則指左右大杼或風門之間的距離為三寸,王冰所注無誤[7]。張志聰從馬蒔之說。

“傍五,相去三寸”《太素》作“傍五相去二寸”,同時楊上善注“《明堂》傍相去一寸半”?!胺参逍?行五,五五二十五”楊上善釋為中行督脈的的囟(誤作亞)會、前頂、百會、后頂、強間,兩側旁開足太陽脈的五處、承光、通天、絡卻、玉枕,以及再外部足少陽的臨泣、目窗、正營、承靈、腦空,共25穴。楊上善認為,太陽為二陽之總,故這些穴位“皆為太陽所營”,一并計入太陽脈氣所發數。王冰、馬蒔、張介賓、張志聰(強間誤作長強)所注穴位皆同此。高世栻與“新校正”觀點相仿,認為“入發至項”的“項”為“頂”之誤,故將原文改為“入發至頂”,并在從發際至前頂之前的3.5寸內,注有神庭、上星、囟會3個督脈穴。其后的25穴,中行是前頂、百會、后頂、強間、腦戶5穴,余足太陽和足少陽脈氣所發則與其他人相同。這一解釋,當代有學者部分認同[8-9]。

3.“風府兩傍,各一”

楊上善注為天牖2穴,而王冰認為指風池2穴,后世學者多采王冰之說?!靶滦U眲t指出,《甲乙經》中,風池為足少陽和陽維之會,非太陽脈氣所發,且“經言風府兩傍乃天柱穴之分位”,此句只是再次說明前文“項中大筋兩傍”的天柱穴而已。故新校正認為,此處的風池、前文的大杼和風門均在王冰所說的93穴之外。

4.“俠背以下至尻尾二十一節,十五間各一”

“俠背以下至尻尾”,《太素》作“俠脊以下至尻”;楊上善認為此指大椎以下至尻尾二十一間,“十五間兩傍各有一輸”,共30穴,但未注明具體穴位。王冰用《中誥孔穴圖經》所存的13穴,即附分、魄戶、神堂、、膈關、魂門、陽綱、意舍、胃倉、肓門、志室、胞肓和秩邊來說明這一部分的脈氣所發;但對“十三”與原文“十五”的差異,王冰并未分析?!靶滦U闭J為,王冰說足太陽93穴,是計入了2個缺失的穴名,按“十五間各一”計算的。吳崐據《甲乙經》所注的穴位與王注相同,同時懷疑“十五”當為“十三”,因為即便加入了后世出現的膏肓,兩側也不得30之數。張介賓考察《甲乙經》后,認為可以補充大杼及膏肓,成15之數。

5.“五臟之俞各五,六府之俞各六”

此句不見于《太素》。王冰注為肺俞、心俞、肝俞、脾俞、膽俞、胃俞、三焦俞、大腸俞、小腸俞、膀胱俞,即五臟六腑的背俞穴,兩側共22穴。

隨著卷筒紙印刷機速度的上升,折頁機構動態響應表現出豐富的非線性特征.以前對折頁機構的研究,都是認為運動副是剛性且無間隙的理想狀態,將折頁機構做為單自由度系統進行分析[8,9],無法解釋折頁機構的非線性動態響應現象.實際狀態下,運動副間隙和軸承滾子的變形會引起與運動副相連兩構件相對微小的運動.隨著折頁機構速度的提高,兩構件的微小相對運動使折頁機構表現出非線性動態響應.下面考慮運動副間隙和軸承滾子變形因素,對折頁機構進行動力學研究[10~13].

馬蒔將此句與句6合并解釋,認為句6中的左右30穴,包括了五臟六腑之背俞穴,以及厥陰俞、膈俞、中膂內俞(即中膂俞)和白環俞。張志聰、高世栻持相同觀點。

討 論

1.足太陽脈氣所發數

足太陽的脈氣所發數,原文作78;但若據原文對足太陽脈氣所發的描述,則總計不止78。在上文提及的代表性注釋中,各注家給出的計數各不相同,除王冰外,其他注家的計數均能自洽。

王冰注解本篇,查得“兼亡者,九十三穴”,認為是傳寫有誤導致。按王冰注,78是93減去頭部“氣浮薄相通”但不屬于足太陽的15穴的結果。實際考察結果表明,王冰注實得穴數95,“新校正”所說的99穴計入了王冰注“十五間各一”時,除《中誥孔穴圖經》13穴之外,未作說明的2個腧穴。同時,新校正認為,王冰說93,而實得99,是后人妄增了“入發至項三寸半”處的大杼、風門,和“風府兩傍”的風池所致。

吳崐、張介賓所注腧穴基本與王冰同,惟吳崐不認可大杼、風門,而張介賓則去風門,加膏肓。張志聰和高世栻注解時,依馬蒔而未采納王冰等人所注的“十五間各一”的腧穴,故最終穴數與《氣府論》原文相近。

2.氣府、脈氣所發與腧穴歸經

《氣府論》以“XX脈氣所發”為主要形式,介紹了手足三陽、任脈、督脈、沖脈的脈氣所發總數及分布,并提及足少陰、足厥陰、手少陰和陰陽蹺的個別腧穴?!癤X脈氣所發”這一提法說明了腧穴源于經脈之氣,也表明了腧穴的經脈聯系和歸屬,故“脈氣所發”所指大致與現代的“經穴”相同。

在這三種解釋中,高世栻之說顯然不合理,因《氣府論》除六腑陽經外,還論及了陰經及任、督、沖等脈。馬蒔“脈氣交會之府”之說也不合理,因為本篇的重點不在于交會之處,而在于分經論述各經脈氣所發。張介賓的注解是這三者中較為合理的,因為按各家注解,《氣府論》各經脈氣所發既有本經穴,也有他經穴,如足太陽脈氣所發除足太陽本經腧穴外,還有督脈和足少陽經穴。但是,這一定義與所注腧穴有矛盾。如臨泣、目窗、正營、承靈、腦空5穴,王冰注足少陽脈氣所發時,指出臨泣是足太陽、足少陽、陽維三脈之會,而其余4穴均是足少陽和陽維二脈之會,據此則后4穴不應列入足太陽脈氣所發;天沖、曲鬢,王冰注于足少陽脈氣所發之中,并說明它們是“足太陽少陽二脈之會”,但并未列入足太陽脈氣所發。所以盡管這三種解釋可以幫助理解氣府的內涵,但它們的定義并不確切。

有現代學者認為,“氣府”是指脈氣所發之一類穴位的總稱,而《素問·氣穴論》中的“氣穴”只能用于某一個具體穴位的稱呼[10]。這一觀點區分了氣穴與氣府的不同,但考察《氣穴論》[1]485-500與《氣府論》的內容可知,兩篇的區別主要在于腧穴是否歸經?!稓庋ㄕ摗分械碾蜓ㄖ饕苑植?、分類的方式呈現,如張介賓所說,“言穴不言經”[3]227。而《氣府論》是以經統穴,先言經再列其穴。腧穴歸經經歷了漫長的歷史過程?!饵S帝內經》之后,《明堂孔穴針灸治要》(也稱《黃帝明堂經》,以下簡稱《明堂》)將肘膝以下的腧穴歸經。頭面軀干的腧穴則分部分行排列,并在部分腧穴下注明“XX脈氣所發”或“X脈之會”[11]。這些都是后世腧穴歸經理論的基礎。王冰所注腧穴,理論上與《甲乙經》基本一致,只是將部分“X脈之會”,分別歸入X條脈,如前文的臨泣,分別被歸入于足太陽和足少陽。但是他的做法并不是主流,更多的醫家,如楊上善、王惟一等人,傾向于將交會穴歸入一條經脈。自漢至宋,腧穴歸經標準最終由宋代《銅人腧穴針灸圖經》確定,影響直至當代。而該書中的歸經和脈氣所發都發生了較大變化[12]。這也是吳崐、張介賓等人在注解《氣府論》時,都稱該篇所載各脈腧穴名稱和數目與當時理論不同的重要原因。

考察“脈氣所發”含義和腧穴歸經理論演變后可以推斷,“氣府”是脈氣之府,是“脈氣所發”的源頭,所指即經脈?!癤脈之會”,是X條脈的脈氣所發交會處。正如道路交叉處屬于任一條相交的道路,“X脈之會”可歸屬于X條脈。只是因腧穴歸經常受主觀因素影響,形成了某穴只能歸某經的共識。而各家又因穴數有矛盾時,會從交會穴的角度來解釋穴數并闡發“氣府”,造成了“氣府”和交會穴有關的誤解。此外,理論形成過程中的缺失、文獻傳抄過程的錯訛,使腧穴脈氣所發、脈氣交會等內容的記錄不全,給后人辨識增加了難度。

3.“俠背(脊)以下……十五間各一”與“五臟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

《太素》所引用的《氣府論》原文中,穴位數為73,楊上善所注腧穴的計數與此數吻合。但是有兩個問題:楊上善的注未給出“十五間各一”的具體穴位;《太素》引用的原文中,沒有“五臟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之句。這是楊上善區別于后世注家的主要不同。

馬蒔等人認為,“十五間各一”所指的腧穴包含了“五臟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以五臟六腑的背俞穴及厥陰俞、膈俞、白環俞和中膂俞等雙側共30穴數釋這兩句話,故其穴數總計與《氣穴論》原文非常接近。這一理解,也是他們與王冰、吳崐、張介賓等注解的主要不同。

《明堂》失傳,可由《甲乙經》轉載的內容窺知《明堂》原貌?!都滓医洝贰氨匙缘谝蛔祪砂鴤b脊各一寸五分下至節”和“背自第二椎兩傍俠脊各三寸下行至二十一椎下兩旁俠脊”分別有42和26穴(雙側),當代一般將這兩條線稱為足太陽經的第一側線和第二側線。張志聰和高世栻所注腧穴均在第一側線,這樣的注解帶來了兩個問題:《甲乙經》無厥陰俞,厥陰俞見于《千金要方》[13]363;其余14穴中,除膽俞、三焦俞和白環俞在正文中說明是足太陽脈氣所發外,剩余各穴均未說明由何經脈氣所發。在《明堂》之前的《黃帝內經》僅見五臟背俞穴,并在《靈樞·衛氣》說明了五臟背俞穴與陰經的聯系?,F存文獻中,六腑背俞穴見于《脈經》及《甲乙經》,兩者均無六腑背俞穴與足太陽經相關的記載?!夺t心方》轉載有六朝時期的《產經》,此書將俞、募穴分別歸入于各經,而非足太陽經下。就目前文獻所見,唐中期752年的《外臺秘要》以后,臟腑背俞穴才記入足太陽經下[14-17],而王冰在762年注《素問》。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王冰將“五臟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理解為臟腑背俞穴,理論依據并不充分。

《氣府論》“五臟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中的“各五”“各六”,王冰等人均按“各一”解,顯然與語義不合。時人疑“各”字錯訛,故新校正補充說明經文沒錯,“所以言‘各’者,謂左右各五各六,非謂每臟腑而各五各六也”,這一理解比較牽強,或可參考《太素》的相關內容重新解釋?!短亍吩凇白闾柮}氣所發”一節無“五臟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句,但接近文末處有“五臟之輸各五,凡五十穴”,并注有“五臟之輸,有二十五,兩箱(相)合論,故有五十”?!鹅`樞·九針十二原》有“五臟五腧,五五二十五”之句,又有“六腑六腧,六六三十六”,即分別指陰經和陽經的五輸穴和原穴。楊上善的注解無疑更合《黃帝內經》之旨。有學者認為此句是后人所增[18];但據以上分析,也有理由認為,《氣府論》原文有“五臟之俞各五”“六腑之俞各六”,但并不在足太陽一節下。在文字流傳過程中,出現錯訛,楊上善所見的版本丟失了“六腑之俞各六”等字;而王冰或他人所見的版本未失,只是因誤將這兩句所指理解為背俞穴,而將其移至足太陽一節下,王冰以背俞之意為此句作注。唐中期至宋代成型的背俞歸經理論、宋代“新校正”對王冰誤注的確認則進一步造成了后世注家的誤解。

王冰所注的《中誥經》的13穴,位于足太陽經第二側線,《甲乙經》均在正文中說明是足太陽脈氣所發,或某經與足太陽之會。王冰所注的大杼、風門2穴,“新校正”認為是后人妄增,兩穴位于足太陽經第一側線,《甲乙經》載明為足太陽與某經之會。這兩個穴位,同在“十五間”,惟附分與風門在同一水平,不符合“十五間各一”之說。

至于膏肓一穴,存世文獻中最早見于《千金要方》[13]540。吳崐指出,晉漢之上,此穴尚未有。有現代學者提出承扶在15穴之列[9,19],但承扶的定位與尻尾無關,在《甲乙經》中被歸于“足太陽與股”一部;且秩邊的定位已是21節中,最下的“第二十一椎下兩傍”[20],故承扶不應屬于“十五間各一”之穴。

《氣府論》是《黃帝內經》腧穴歸經理論的代表篇章之一,本篇提出的“脈氣所發”“氣府”等概念可以從腧穴歸經的角度來分析其內涵。受不同時期腧穴理論影響,歷代醫家所注的腧穴與《內經》原意不盡相符。故研究《氣府論》時,不應囿于原文及其注解,而是更應注重觀察腧穴理論的發展演化,從而深入探討腧穴和經脈理論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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