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聽花語

馬志國

有一種花，我很喜歡，喜歡它的碧綠，喜歡它的蓬勃，喜歡它的挺拔，喜歡它的齊心協力。你看，它帶有綠色虎皮花紋的葉片，猶如利劍，團結同心，勃然向上，一派郁郁蔥蔥，讓人感受到一種生命的力量，讓人不由得心生喜歡。

后來，請教了別人，才知道這種花叫虎皮劍蘭。

心中喜歡，去年春天便買來虎皮劍蘭幼株，精心栽好，放在客廳之中。剛栽上去的時候，花盆中幾個葉片，就那樣薄薄弱弱、稀稀疏疏的。我就期待著，期待它快快生長，期待它快快長出新葉，期待它快快呈現出郁郁蔥蔥的景象。

然而，一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一年都快過去了，盡管我時常駐足虎皮劍蘭旁邊，觀察再觀察，端詳再端詳，就是看不出葉片長大，就是看不到新葉片長出來，就是看不出它的生長，只見它總是那樣靜靜的。

這就是我喜歡的虎皮劍蘭？這是怎么回事？

有人開玩笑說：“花是認人的，有人栽花就長得好，有人栽花就長不好?！蔽揖鸵詾樽约焊]緣，甚至不敢養花了。有人認真說：“許多花都是澆死的，養花不能水澆勤了，水澆勤了花就長不好?！蔽矣忠詾槭亲约核疂睬诹?，就很長很長時間不澆水。有人循循善誘：“養花土壤也要講究，是不是土質不好養分不夠??？”我就該換土換土，該施肥施肥。有人諄諄告誡：“萬物生長靠太陽，總放在客廳里見不到陽光哪行？”我又把花盆搬到了陽臺上，再也不敢放在客廳了。然而，不管怎樣，虎皮劍蘭依然看不出生長的樣子，幾片葉子依然像剛栽時那樣薄薄弱弱、稀稀疏疏的。

這一天，我又駐足虎皮劍蘭前，又一次觀察，又一次端詳。我彎下腰，蹲下身，跟它說：“你知道嗎？當初，可是因為喜歡，才把你請到家里來。都說有感有應，你沒有感應到我的喜歡嗎？你看，春天過去了，夏天過去了，秋天過去了，冬天都快過去了，怎么看不到你的生長呢？究竟是什么道理呢？”

雖然我沒有聽到虎皮劍蘭的回應，但是，我仿佛感覺到它在輕聲細語：“當然有道理，不過，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這個道理太深，你慢慢領悟吧?！?/p>

此后的日子里，虎皮劍蘭依然那樣靜靜的，似乎并不理會我的急切期待。我呢，工作、生活，那么多事，也沒空領悟這個道理，似乎心中的期待也淡了下來。

冬天過去了，春天又來了。

這一天，不經意間，我忽然發現，虎皮劍蘭根部有新芽長出，慢慢地長成一片新葉。不久，又有新芽長出，又長成一片新葉。又不久，又有新芽長出，又長成一片新葉……再后來的一天清晨，忽如一夜春風來，我的這盆虎皮劍蘭，仿佛一夜之間不知不覺就換了容顏，一派郁郁蔥蔥，宛然一道風景。你看，那么多帶有綠色虎皮花紋的葉片，那樣的茂密，那樣的碧綠，那樣的蓬勃，那樣的挺拔向上，那樣的齊心協力，那樣的充滿盎然生機，那樣的充滿生命的力量。一年時光，一番春夏秋冬，我的虎皮劍蘭，終于呈現出讓人期待已久的讓人心生歡喜的景象。

情不自禁，我再次俯下身來，親近我的虎皮劍蘭：“你知道嗎？春去春又來，幾百個日出日落，你終于有了今天的景象，你終于沒讓我的期待落空?！?/p>

虎皮劍蘭依然那樣靜靜的，我依然沒有聽到虎皮劍蘭的回應。然而，我卻仿佛再次感覺到了它的輕聲細語。是的，你聽，它在輕輕地對我說：“知道，知道你的期待，也知道你給了我合適的水分、土壤和陽光?？墒?，你知道嗎？其實，你把我栽進花盆后，我就開始潛滋暗長了。只是為了日后的茁壯成長，我要讓自己先適應環境，我要讓自己先在這里生根，我要讓自己在這里深深地扎根，然后，我才能孕育新芽，才能為新芽注入生命的力量，才能讓新芽茁壯成長起來，才能有今天你看到的郁郁蔥蔥。此前的潛滋暗長的過程，似乎看不出來?？墒?，你知道嗎？這些看不出來的生長過程，都需要時間，都得慢慢來，都急不得?！?/p>

“但是，你們人啊，不知是因為什么，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好像變得越來越急功近利，越來越心急了?？纯茨銈內?，經商的，急于發財；治學的，急于出名；就是教育孩子，也是急于成才。如今的人啊就這樣，做什么都急不可耐，做什么都急于求成，做什么都急得靜不下心，以至于連養盆花也會急得耐不住性子。你看，不急不躁，我不也長成了今天讓你喜歡的這番景象了嗎？生命的過程，本來就該慢慢來，人生的過程，更該慢慢來，急什么？”

靜聽花語，我感到我的臉紅了，為我自己，為我們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