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過，就像風吹過

李柏林

高中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孩，那也是我第一次對異性產生好感。

原因很簡單，他跟我完全不同，而那些不同，卻讓我心生羨慕。他的數學很好，而我的數學很差；他為人大大方方，而我總是很擰巴；每次班里有活動他總是最積極的那個，而我卻總想藏在人堆里，生怕被發現。

其實最主要的，是因為那時我臉上長了很多青春痘，只好留著長長的劉海，低著頭生怕被人議論，人也變得自卑起來。而他好像并不在乎這些，每次在上學的路上看到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叫我的名字，跑過來跟我說幾句話。在班里也是，當別人拿我的痘痘開玩笑時，他總會對那些人擺擺手說，散了散了，這讓我覺得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男生。

他的出現，像是一道光，照亮了我灰暗的青春。整個高中階段，我都覺得他是最特別的。只是那時大家都是以學習為主，加之我本身就不是一個主動的人，所以我們并沒有太多交集。直至高考后，我都沒敢去問他填報的志愿。最后他去了南方，而我去了北方。

上了大學后，不再像高中那么忙碌，有時候看到他空間里發了說說，我會去點贊，也偶爾會在QQ上閑聊幾句。我說我的鄭州，他說他的蘇州，我跟他吐槽，鄭州風沙太多，空氣太干了，他就說，快來蘇州玩呀，一下雨，蘇州就成了姑蘇。

我一直說，有機會一定要去一趟蘇州，卻一直都沒去，大概還是因為自卑吧。他對我的印象，應該停留在我滿臉都是痘痘的階段。我就想著，什么時候才能完美地站在他面前，告訴他我的心思呢？

在嘗試著用各種各樣的中藥調理后，我臉上的痘痘終于消失了。我開始學著化妝，并剪了劉海，讓自己看起來更陽光一些。還積極參加學校的社團活動，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內向。雖然我的身邊也有不錯的男孩子出現，但我總覺得都無法跟他相比。

大三那年，我決定去蘇州，我想告訴他，我喜歡他。雖然我感覺他應該是不喜歡我的，但還是想爭取一下。

我給他發信息，說蘇州的朋友約我去玩，我可以順便去看看他。他也挺高興，說等我到了一定要請我吃飯，說平江路的那些美食女生都比較喜歡。但是他不知道，我是因為他才去的蘇州。

為了省錢，我買了晚上的硬座，在火車上顛簸了一夜，但在愛情面前，這些就變得不值一提。南下的火車上，周圍的人都睡了，看著外面的夜色，我興奮地難以入眠，在大腦里模擬著見面的場景，想著我要說的話，還有他的表情，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好像一個即將登場的演員。沒人知道一個少女的心事，仿佛她的懷里抱著一瓶蜜罐，期待著開啟的那一刻。

第二天下午，我見到了他。他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我比以前好看一點，也比以前開朗一些。他帶我去吃了蘇州的一些特色菜，晚上走在青石板路上，我們聊到了上學時的事。我說：“那個時候我滿臉痘痘，蠻自卑的，覺得像個丑小鴨一樣?！彼f：“沒關系的，現在一切都好了，以后會越來越好的?！彼f了很多，而我一直在盤算著該如何開口向他表白。

我的心開始打鼓，好像無數次的排練，終于等到了最后一刻。我說：“記得上學的時候我就挺喜歡你的，你可能不喜歡我，但是也沒有關系，我告訴你就是想讓你知道，你很好，在我的眼里與眾不同?！彼@然不知道我會說這些，只見他的手微微顫抖，然后便開始沉默，像一個忘了臺詞的搭檔。我只好把話題接下去，“你知道我喜歡你嗎？”他說：“也許知道吧?！比缓?，他頓了頓又說：“其實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p>

雖然我設想過這樣的結果，但還是覺得心像被刺穿了一樣，然而強大的自尊心讓我不愿露出一點悲傷的神色。我驕傲地說：“我只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告訴你罷了，別以為你有多難忘，說不定回去的車上，我就喜歡上別人了?！彼牶笠残α苏f：“那就忘了吧，這次正好散散心?！?/p>

第二天，他發信息問我，要不要他陪我去景點轉一轉，我婉拒了。我害怕他看出我的慌亂，也害怕他看出我的悲傷。我告訴他，我準備跟朋友一起去玩，就不麻煩他了。其實是我一個人去逛了他說過的那些地方。我努力把這次表白當做一次一個人的旅行，走他走過的路，吹他吹過的風，然后再將他輕輕地放下。

那天傍晚，我收拾了行李，一個人灰溜溜地離開了蘇州。在北上的車廂里，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空如墨色暈染的一般，我更覺得壓抑。車廂里很安靜，和來時一樣，可沒人知道我經歷了一件在我看來是多么驚天動地的事情。

想到來時的欣喜，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那一刻的悲傷能載入我人生的史冊，眼淚是熱的，但心卻是涼的，就像自己來時懷里的蜜罐子被打翻了，最后連一滴蜜都沒有了，而破碎的瓦片也割傷了脆弱的自己。我靠在窗邊低聲抽噎，那是我在青春年華里做過的最勇敢的一件事，結果卻失敗了?？晌疫€是告訴自己，下了火車后，他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我也即將開始新的生活。

回去后，我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沒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我依舊是一個不喜歡主動的人，但是沒人知道，我的青春已經沒有遺憾了。

如今過去了很多年，那個男孩的長相和聲音我都記不清了，也記不得當時喜歡他的感覺，只記得我們在路上走著，說的什么也都忘記了。原來，他并沒那么難忘。

但是我卻永遠記得在那夜的火車上，我南下時無法形容的喜悅，以及北上時不可言說的悲傷。

責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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