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禽糞肥中抗生素殘留對土壤微生物及抗性基因的影響分析研究進展*

牛明芬 謝田賓 王顏紅 周 強 王鏡然

(1.沈陽建筑大學市政與環境工程學院,遼寧 沈陽 110168;2.中國科學院沈陽應用生態研究所,遼寧 沈陽 110016)

近年來,在綠色有機農產品生產種植過程中,有機肥的施加是提高農產品產量和品質的一項有效措施。研究發現,采用有機肥替代部分化肥施用,可在滿足作物生長需求的同時,獲得產量增長和品質提升的效果[1]。王明文等[2-3]研究表明,有機肥替代40%化肥會使大蒜增產15.93%,使其維生素C(Vc)、可溶性糖和可溶性蛋白分別提高24.41%、31.77%和72.55%;有機肥替代20%化肥會使黃瓜增產59.54%,使其Vc、可溶性糖和粗蛋白分別提高49.46%、16.23%和44.44%。由此看來,有機肥已成為促進綠色農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手段。

我國使用的有機肥大多來自于養殖場的畜禽糞便[4],而隨著現代規?；B殖業的發展,抗生素的濫用會導致畜禽糞便中殘留有各種抗生素。已有報道指出,大部分抗生素不能被動物機體完全吸收,大約有40%～90%的抗生素以原形或代謝物形式隨糞便排出體外[5]。直接施用畜禽糞肥可導致大量抗生素進入土壤,隨著抗生素進入土壤時間的增長,土壤中的微生物對抗生素的耐藥性會增強,進而產生大量抗藥菌[6]。土壤中抗藥菌的不斷增多,對土壤中其他微生物菌群的群落結構或功能造成影響[7],同時顯著提升土壤微生物菌群中抗生素抗性基因(ARGs)的豐度[8]。施用未腐熟的有機肥,長時間以來土壤中環境的變化會導致種植出的農產品抗性下降,病蟲害增多[9]。張明[10]和馬鳴超等[11]均研究表明,未腐熟的有機肥若不加處理直接施入農田會引起病蟲害的產生、提高作物發病率。因此,對當前農田土壤中抗生素殘留現狀進行研究分析就顯得尤為重要。

1 農田土壤抗生素殘留水平

有機肥施用是保障我國糧食生產的重要環節之一,但施用處理不當的有機糞肥,長期累積對農田土壤和農產品帶來的抗生素殘留問題越來越嚴重。通過對查閱的文獻進行匯總,農田土壤抗生素殘留水平如表1所示。

表1 農田土壤抗生素的殘留水平1)Table 1 The residual level of antibiotics in farmland soil

隨著有機綠色農業的持續發展和關注,有機糞肥的施用量越來越大,國內外農田土壤中抗生素的殘留水平也不斷升高。農田土壤中四環素類抗生素殘留最為嚴重。AN等[12]研究表明,沈陽地區某農田土壤中土霉素和金霉素分別高達1 398.47、1 590.16 μg/kg,四環素也接近1 000.00 μg/kg。尹春艷等[13]研究發現,山東某典型設施蔬菜基地土壤中四環素類抗生素的檢出率為100%,平均為274.00 μg/kg,喹諾酮類抗生素檢出率為85%,平均為73.05 μg/kg。張慧敏等[14]對浙北地區某農田表層土壤檢測發現,土霉素、四環素和金霉素的檢出率分別為93%、88%和93%,平均殘留量分別為350.00、1 071.00、119.00 μg/kg,分別是未施畜禽糞肥農田的39、13、12倍,可以看出施畜禽糞肥會帶來農田土壤抗生素殘留。朱秀輝等[28]在廣州北郊蔬菜基地土壤上四環素類抗生素的檢出率在90%以上,通過層次分析法表明畜禽糞肥是土壤中四環素類抗生素的主要來源。由此可見,我國不同地區的農田土壤抗生素殘留水平不同,大多地區的抗生素含量超出了國際獸藥協會(VICH)提出的土壤抗生素生態毒害效應的觸發值(100.00 μg/kg)[29],表明土壤中普遍存在抗生素殘留。

不僅我國農田土壤受到抗生素殘留困擾,國外亦如此。JACOBSEN等[21]發現丹麥地區的四環素類抗生素殘留量高達14 400.00 μg/kg。HO等[22]在馬來西亞某農田土壤中發現,強力霉素和恩諾沙星最高分別達728.00、378.00 μg/kg,氟甲喹最高達到了1 331.00 μg/kg,即使在施肥7個月后,檢測到的恩諾沙星也達到20.00 μg/kg。CARBALLO等[23]在奧地利某施用糞肥1～2個月后的農田土壤中發現,恩諾沙星和環丙沙星分別達到370.00、450.00 μg/kg。HAMSCHER等[24]在德國某施用糞肥后的農田表層土(0～10 cm)中發現,四環素平均為86.20 μg/kg,而在10～20 cm的土層中,增加到198.70 μg/kg?？梢钥闯?隨著畜禽糞肥施用時間的增長,土壤對抗生素累積的程度越大,隨著土壤深度的增加,殘留的抗生素含量也會增加。因此施用畜禽糞肥對土壤中抗生素的分布具有明顯影響,且國內外的農田土壤抗生素殘留情況均不容樂觀,對農田土壤環境影響現狀進行分析和評估很有必要。

2 農田土壤抗生素殘留檢測方法

由于施用未經處理的有機肥會對農田土壤造成抗生素殘留和累積的影響,造成土壤抗生素污染隨之引發一系列的問題[30]。成熟有效的農田土壤抗生素檢測方法是研究土壤抗生素污染問題的前提。準確檢測出農田土壤中抗生素的種類和含量,對于評估當前農田土壤抗生素殘留現狀、判斷抗生素對農田土壤和農產品的影響、防治抗生素污染具有重要意義。目前土壤中抗生素檢測的主要方法有傳統的生物法、免疫分析法以及理化分析法,理化分析法主要包括毛細管電泳法、液相色譜法和液質聯用法[31],不同檢測方法比較見表2。

表2 土壤中抗生素檢測方法比較Table 2 Comparison of detection methods of antibiotics in soil

土壤中抗生素的殘留檢測分析起源于1981年,WARMAN等[32]采用生物法發現了用雞糞施肥的土壤中存在金霉素,當時該方法的回收率較低,僅為22%～28%。后來隨著技術的進步,研發出基于碳納米管的免疫分析新方法,韋薇[33]建立可用于土壤中慶大霉素檢測的抑制曲線,測得土壤中慶大霉素在0.198～0.380 ng/g,其檢測限和線性范圍良好。再后來,出現了毛細管電泳法。左艷麗[34]研究發現,該方法可檢測土壤中磺胺間二甲氧基嘧啶、磺胺甲基嘧啶和磺胺嘧啶分別在≥0.070、≥0.063、≥0.056 mg/kg水平上的殘留。李興華等[35]采用固相萃取前處理,高效毛細管電泳法檢出養殖場附近土壤中磺胺嘧啶和磺胺噻唑分別為0.044 3、0.043 5 mg/kg。根據研究發現,農田土壤中殘留的抗生素不僅僅以單一的形式存在,而大多是以復合的形式存在[36]。傳統的一些方法存在單檢測、不全面或無法對大量數據進行準確分析等問題,近年來發展出的一種高效、全面且靈活的手段可以解決這一瓶頸——高效液相色譜-質譜聯用技術(HPLC-MS)。通過試驗優化不同的提取方法,結果均有良好的回收率和低的檢測限[37],[42-43]。胡鈺等[38]基于固相萃取—超高效液相色譜—串聯質譜技術對6個不同地區的農田土壤中7類共30種抗生素殘留進行分析,結果顯示,檢出的17種抗生素中有12種檢出率達100%,總量為73.4～184.0 μg/kg,說明該方法具有高效靈敏等特點。

傳統的土壤抗生素生物檢測法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占主導地位[44],由于其回收率和靈敏度較低等原因逐漸被淘汰。免疫分析法雖然具有良好的檢測限和線性范圍,但是其準確性和重現性較差[45]。毛細管電泳法具有低檢出限、高回收率的特點,但是后來隨著高效液相色譜法(HPLC)的出現,也慢慢替代了毛細管電泳法。HPLC可以簡單快速地檢測出土壤樣品中殘留的抗生素,具有很強的分離能力,而后發展起來的HPLC-MS可以檢測更多種類、更多數量的抗生素,比HPLC具備準確度更高、檢測限更低等優點[46],該方法儀器設備成熟,測試結果接受度高,并且還形成了通用的標準方法。這些方法的比較結果顯示,無論是靈敏度、還是檢測范圍,HPLC-MS都具有非常明顯的優勢。

但是由于土壤環境相對較復雜,分析方法的局限性將會是限制土壤中抗生素殘留研究的一個重要原因[39]53。而組學技術是對一類個體系統集合的全景分析技術,它依托高通量的現代化分析儀器,基于色譜、質譜等獲取的大量數據或峰圖[39]54,通過分析其中的特征抗生素來定性。YANG等[47]使用高效液相色譜串聯質譜技術(HPLC-MS/MS)對非洲肯尼亞不同地區的農田土壤中抗生素進行檢測,采用SPSS軟件組學分析出12種抗生素的濃度存在統計學差異,采用單因素方差法分析出不同采樣點的抗生素存在組間差異,并且表明肯尼亞農田土壤中主要是四環素和喹諾酮類抗生素污染。

組學分析方法的出現使得對土壤中多種類抗生素的鑒別更加靈敏,大幅度提高了分析效率,為農田土壤中抗生素的檢測和殘留分析提供方法學基礎?？股貦z測方法的研究,對加強農田土壤抗生素污染監控與防治,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對查閱的農田土壤抗生素檢測方法文獻進行匯總,其應用占比如圖1所示。

圖1 抗生素檢測方法應用占比Fig.1 Application ratio of antibiotic detection methods

3 抗生素對土壤微生物菌群與ARGs的影響

3.1 抗生素殘留對土壤中微生物菌群的影響

土壤微生物菌群是土壤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衡量土壤肥力的重要指標,大多數土壤過程都離不開土壤微生物的參與[48]。大量未經處理的畜禽糞便作為肥料直接施用于農田,某些殘留的抗生素會被農田土壤吸附并積累[49]1435。土壤中累積的抗生素會抑制其靶標微生物的生長繁殖和代謝活動,選擇性地誘殺土著微生物或誘導耐藥菌的產生,影響了土壤中微生物菌群多樣性;其他未受到抑制的微生物能夠獲得大量資源而快速繁殖,改變了微生物群落結構和功能[50]21,破壞土壤微生態平衡。

3.1.1 影響土壤微生物的活性

殘留的抗生素進入土壤后,由于抗生素本身的作用,能對土壤中微生物產生各種毒性效應,可以直接殺死土壤環境中某些微生物菌群或抑制其活性[51]。有研究表明,當有機肥輸入達到閾值水平(9 000 kg/hm2)時,可以改變土壤抵抗力,過度施用肥料會抑制土壤微生物活性[52]。還有研究表明,抑制微生物活性的有效抗生素劑量為0.003～7.350 μg/g,這取決于抗生素種類及其土壤吸附,并且根據分配系數計算,0.200～160.000 ng/g的抗生素顯著減少了土壤細菌的數量[53]。

據研究,土壤中抗生素的殘留對土壤微生物的呼吸、氨化、硝化以及磷轉化作用等均有抑制作用[54]。土壤呼吸作用是衡量土壤微生物總體活性的指標。劉鋒等[55]實驗表明,磺胺類和甲氧芐啶抗生素對土壤呼吸作用影響較大,而四環素類和大環內酯類抗生素對土壤呼吸作用影響不大。袁德梽[56]實驗表明,不同濃度的抗生素殘留對土壤呼吸作用表現出的抑制水平不同,抗生素殘留濃度越大,抑制水平相對越高。楊基峰等[57]研究發現,磺胺嘧啶、氧四環素和諾氟沙星3種抗生素對土壤呼吸的最大抑制率分別為76.8%、20.7%和21.9%,并且高濃度的抗生素對土壤微生物的硝化作用表現出不同程度的抑制作用。

3.1.2 影響土壤微生物菌群多樣性

抗生素進入土壤后會擾亂土壤中微生物菌群的正常秩序[58],長時間以來,土壤中的微生物對抗生素的耐藥性增強,進而產生耐藥菌[59]。SENGELOV等[60]在長期施用豬糞的農田中發現了大量的耐藥菌株：四環素耐藥菌每毫升高達8.75×107個,鏈霉素耐藥菌每毫升高達2.3×107～4.6×107個,且豬糞使用量越大,耐藥菌株的耐藥性越強。隨著耐藥菌的不斷增多,土壤中其他微生物菌群的多樣性將下降,從而導致土壤環境受影響。曾悅等[61]的研究表明,氟喹諾酮類和四環素類抗生素在>10 mg/kg時,對土壤中微生物多樣性會表現出抑制作用,磺胺類抗生素在≥100 mg/kg后,其抑制作用更加顯著。UDDIN等[62]研究表明,水稻土受獸用抗生素污染后可引起細菌多樣性降低。張海豐等[63]通過模擬實驗論證了土壤受不同濃度磺胺甲惡唑污染后,土壤細菌的多樣性顯著降低(P<0.05)?？股厮幬锏幕瘜W結構與細菌生長所需的氨基苯甲酸很相似,可與氨苯甲酸競爭二氫葉酸合成酶,妨礙二氫葉酸的形成,最終影響細菌核蛋白的合成,從而抑制細菌的生長繁殖[64]。

Chao1和Shannon多樣性指數是評價微生物菌群多樣性的重要指標,多樣性指數越高表明微生物菌群的豐富度和多樣性越高。馬驛等[65]實驗表明,恩諾沙星影響下土壤微生物菌群的豐富度指數和多樣性指數顯著低于空白對照組,且抗生素濃度越高,豐富度和多樣性越小。于曉雯等[66]實驗表明,四環素類抗生素隨畜禽糞肥進入土壤中改變了土壤微生物菌群的相對豐度,對四環素類抗生素適應能力較強的菌群相對豐度升高,對其較敏感的其他菌群相對豐度下降。由此可見,抗生素的殘留會使土壤中微生物的數量下降,土壤微生物菌群的多樣性降低。

3.1.3 影響土壤微生物群落結構及功能

土壤微生物對土壤環境的變化非常敏感,通常情況下,土壤中微生物群落組成處于相對穩定的狀態。殘留抗生素的加入改變了土壤的理化性質,使得土壤中微生物群落組成和功能發生相應的動態改變[67]。張躍華等[68]和湯瑋婧等[69]曾在早期的實驗中表明,在向土壤中施入抗生素后,細菌和真菌數目隨抗生素濃度的增加整體呈減少趨勢,放線菌數目整體呈上升趨勢。HEUER等[70]實驗表明,通過向土壤中施加含不同質量濃度(0、10、100 mg/kg)磺胺嘧啶的豬糞,可導致土壤中細菌群落受到影響,甚至能持續兩個月以上。汪勇等[71]在長期施用新鮮雞糞、新鮮豬糞的土壤中檢測到四環素抗性細菌數量比普通土壤高出3～4個數量級,四環素抗性細菌占可培養細菌總數的比例比表施化肥高出37～500倍,抗性細菌豐度的改變使得糞肥處理的土壤和其他處理有顯著不同的群落結構;并且他們還發現深層土(10～20 cm)中抗性細菌數量比表層土(0～10 cm)高出2%～6%。

由于抗生素在土壤中有假持久性,土壤中微生物群落的功能也會發生改變。早在2001年,WESTERGAARD等[72]在土培條件下研究了泰樂素對土壤微生物群落功能的影響,結果表明泰樂素抑制了土壤中某些細菌類群的生長功能。王加龍等[73]研究表明,較低濃度的恩諾沙星殘留不影響土壤微生物群落功能多樣性,而相對較高濃度的恩諾沙星殘留則能夠降低土壤微生物群落功能多樣性。KONG等[74]將從土壤中提取的微生物群落暴露于含有土霉素的生理鹽水溶液,發現土壤微生物群落功能多樣性隨土霉素濃度升高顯著降低。

應用宏基因組技術能夠解析復雜環境中微生物群落物種組成[75],但是目前該技術主要應用于研究抗生素對水環境微生物群落的影響[76],而對于抗生素脅迫下土壤中微生物群落結構變化鮮有報道。

3.2 抗生素殘留對土壤ARGs的影響

3.2.1 畜禽糞肥施用土壤中的ARGs

含有抗生素的畜禽糞肥進入土壤長時間以來,土壤微生物群落構成了選擇壓力,會導致其產生ARGs[49]1436。雖然EDDTE[77]的研究表明,在未受影響的土壤中,微生物自身擁有豐富多樣的抗藥性及ARGs(比如MARC等[78]就曾在17個南極土壤樣品中發現了177種自然存在的ARGs),但是ARGs被認定為一種新型的環境面源污染物,可以通過基因水平轉移作用在微生物之間傳播或自我擴增[79],具有難被生物降解的特性。土壤中抗生素殘留被認為是加劇ARGs形成與傳播的主要因素[80]。土壤微生物群落中ARGs豐度的提高使農田土壤成為了ARGs的一個儲存庫[81]。研究表明,土壤微生物通過產生抗性基因來適應含抗生素的土壤,即使最后土壤環境中的抗生素污染可以消除,已經形成抗性的微生物和抗性基因仍然會在土壤環境中持續存在,從而會對整個土壤系統造成危害[82]。

抗生素的不規范使用也會誘導動物體內產生ARGs,隨畜禽糞便排放后對土壤環境將造成一定的影響[83]。近年來,有許多學者從畜禽糞便中檢測出ARGs,如四環素類ARGs：tetA、tetC、tetE、tetG、tetM、tetO、tetQ和tetT;磺胺類ARGs：sul1、sul2和sul3;喹諾酮類ARGs：oqxB、qnrS和qnrD;鏈霉素類ARGs：strA、strB;氨基糖苷類ARGs：aadA;大環內酯類ARGs：ermB、ermF等[84]3435,[85]6938,[86-87]。這表明畜禽糞便中存在豐富多樣的抗性基因,多種抗性機制并存已成為一種普遍現象。不同類ARGs在不同糞便中賦存不同,總濃度為雞糞>豬糞>牛糞,且喹諾酮類和磺胺類ARGs的分布最為普遍豐富[85]6939。而土壤中ARGs的相對豐度按類別依次為四環素類>磺胺類>氯霉素類>氨基糖苷類[88]。

3.2.2 對ARGs種類和豐度的影響

畜禽糞肥的長期施用,抗生素的加入引起土壤理化環境波動,會通過富集或抑制土壤中的相關菌屬直接影響ARGs豐度,并改變移動元件(MGEs)的豐度來對ARGs產生間接作用[50]14,從而影響土壤原有ARGs的組成和豐度。HAN等[89]認為施用豬糞和雞糞通過影響土壤的理化性質,增加土壤中細菌的豐度,進而影響土壤中ARGs和MGEs的豐度;研究表明,46.3%的ARGs變異可以由細菌群落(27.6%)、MGEs(8.9%)、土壤理化性質(4.2%)、細菌群落+ MGEs(1.5%)、細菌群落+土壤理化性質(1.9%)、MGEs+土壤理化性質(1.4%)和細菌群落+土壤理化性質+MGEs(0.8%)解釋。

目前已有多項研究顯示,施用集約化養殖的畜禽糞肥會引起農田土壤中的ARGs種類增加,豐度和檢出率提高[90]。ARGs從糞便到土壤的水平轉移會導致土壤中長期存在ARGs[91],CHEN等[92]在長期施用雞糞的農田土壤中發現,130個不同亞型的ARGs豐度(102～103)均顯著高于無雞糞添加對照組(10-2～10),通過Shannon和Simpson指數計算出雞糞處理顯著增加了ARGs的多樣性。TANG等[93]在長期施用糞肥的水稻土中發現,土壤中抗生素殘留質量濃度達8 750 μg/kg,不同地區的ARGs豐度均上升1～2個數量級不等(見圖2),可以看出ARGs的豐度與施用畜禽糞肥的關系呈顯著正相關。FANG等[94]在對施用雞糞的蔬菜大棚土壤中ARGs和人類病原菌(HPB)的研究發現,長期施用糞肥的溫室土壤中抗生素、ARGs、HPB種類和HPB中ARGs含量更高,分別為22類、32種、46種和156.2～5 001.4 μg/kg。一旦這些具有抗生素耐藥性的人類致病菌(如假單胞菌屬)進入食物鏈,可能會造成感染風險。并且還有研究表明,施肥3年的土壤中的ARGs豐度最高,比對照土壤高出近3×105倍;施肥年限大于10年的土壤中磺胺類ARGs豐度最高,約為對照土壤的105倍;施肥土壤中耐藥菌率是對照土壤的5倍[95]。

注：數據來自文獻[93]。圖2 4個地區不施肥與施肥土壤中ARGs豐度對比Fig.2 ARGs abundance in fertilized and unfertilized soils in four regions

隨著科技的發展,高通量測序、生物信息學和組學分析技術的發展為多尺度、多層次研究ARGs的發生、轉移和擴散途徑及機制提供了科學手段。例如,ZHU等[84]3438采用高通量熒光定量聚合酶鏈式反應(PCR)的方法對我國3個商業養豬場的糞便及施加糞肥的土壤進行檢測,共發現5大類共149種ARGs,其中有63種ARGs的豐度顯著高于對照組192～28 000倍。FORSBERG等[96]對18個農田土壤中18種抗生素進行了功能宏基因組選擇,發現了2 895個新的ARGs。SU等[97]利用功能基因組學的方法從土壤樣品中篩選出多種ARGs,同已知ARGs相比,發現氨基酸水平上只有2%的ARGs相似性在90%以上,而67%以上的ARGs相似性低于60%。這表明環境中還有很多尚未被認識的ARGs,可能會有更多的ARGs在土壤微生物間傳播轉移,致使更多土壤微生物獲得抗性,從而引起更多抗藥細菌的出現,對土壤環境造成一定的潛在風險。

3.2.3 ARGs的消減

為了有效扼制ARGs傳播到土壤,眾所周知,高溫堆肥處理是減少畜禽糞便中ARGs的一種有效手段。利用堆肥過程產生的高溫,可有效去除耐藥微生物和耐藥質粒,并降解糞便中殘留的抗生素,減少ARGs的水平轉移[98]。研究表明,堆肥10 d后,ARGs總量下降了4～6個數量級,ARGs的絕對豐度隨著堆肥過程的進行而逐漸降低,抗性基因aadA、sul2、mcr-1、oqxB的消減率分別為89.39%、97.99%、99.89%、99.81%,多重耐藥大腸桿菌16S rRNA基因消減速率為0.128 d-1,半消減期為5.41 d,耐藥基因消減規律符合一級動力學方程[99]。也有研究表明,在堆肥中加入化學抑制劑(如吲哚、胺類、石灰氮等)可增強ARGs的去除效果,從而降低ARGs的豐度[100]。但是,目前采用的仍是傳統的堆肥法,處理過程中存在多種調控因素,如堆肥的溫度、高溫持續時間、pH、含水量、生物量以及供氧量等,因此還需要進一步探討新型ARGs消減技術。

未經處理的畜禽糞肥被認為是土壤ARGs的主要來源,施用集約化養殖的畜禽糞肥導致土壤中抗生素殘留擾亂了土壤微生物菌群,造成土壤生態環境紊亂,致使土壤產生更多ARGs。相比抗生素帶來的危害,ARGs的出現對農業產地環境和農產品的影響更加嚴峻,所以對ARGs源頭的控制和削減就尤為重要。

綜上所述,土壤中微生物菌群對土壤中ARGs的賦存具有一定的影響,而ARGs功能的行使需要以微生物為載體,二者之間的變化可以直觀地表明土壤中抗生素殘留的狀況,可以作為評估農田土壤抗生素殘留狀況的一種手段。

4 結論與展望

施用未經處理的有機糞肥可導致農田土壤中抗生素殘留風險,現代的檢測技術和組學理念能更高效、科學地發現和解釋土壤抗生素影響水平?？股貧埩艨蓪е峦寥牢⑸锞褐锌剐约毦鷶盗吭黾?土壤中ARGs豐度增加。

目前畜禽糞肥中抗生素殘留對土壤微生物影響的研究已經有很多,大多是基于對微生物群落結構和功能變化的現象描述,缺乏更為深入的機理及影響因素研究。而且抗生素長期存在于土壤環境中必然誘導抗性基因的產生,目前對抗性基因的傳播擴散以及其可能造成的生態風險尚缺乏系統研究。希望未來可以對以下幾個方面加強研究：

(1) 鑒于抗生素濫用帶來的生態風險,亟待加強獸藥抗生素的使用規范、監管,同時加強集約化養殖場糞尿的無害化處理技術研究,保障有機糞肥安全施用。

(2) 畜禽糞肥是土壤環境中抗生素的重要來源之一,未來還需進一步探索其復雜組分對抗生素影響土壤微生物作用的機理,以充分了解和掌握殘留抗生素的畜禽糞肥在土地利用時的生態風險。

(3) 深入了解土壤微生物菌群和ARGs之間具體的作用機理及關系,利用微生物變化達到管理控制ARGs的傳播擴散,從而為管控抗生素的負面環境影響提供科技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