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倫理視域下的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研究

萬秀蘭，石倩

（浙江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浙江金華 321004）

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數字倫理與安全一直是國際組織與眾多發達國家關注的焦點。如今，伴隨著ChatGPT帶來的科技倫理道德挑戰，社會公平、學術倫理規范、算法偏見與歧視等問題日益凸顯，數字技術在教育與社會等領域引發的倫理爭議日益增多。構建數字世界的倫理秩序，加強數字公民的網絡健康教育，是應對數字安全挑戰的重要途徑與舉措。一些發達國家為此開展了大量工作，其中新加坡取得的成就引人注目。國際智庫數字智商研究所（Digital Intelligent Quotient Institute）2022年發布的研究報告顯示，新加坡在衡量“兒童網絡健康指數框架”的六大領域（包括網絡風險控制、負責任地使用數字技術、數字素養水平、網絡安全教育與家長指導能力、網絡安全保障設施、網絡可連接性）均位居世界前列。其中，在“最佳兒童網絡安全”國家的綜合排名中位居第四。[1]此外，2020年《全球競爭力報告》（The Global Competitiveness Report）顯示，新加坡在信息與通信技術應用、數字法律框架、數字素養技能方面分別排名全球第六、第三、第六，這無疑也是新加坡在數字倫理和安全領域突出表現的一個結果。[2]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值得深入研究，本文旨在研究其理念、目標、內容、行動路徑和保障機制。

一、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的理念、目標及內容

（一）數字倫理研究的演變歷程與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理念

自計算機技術誕生之日起，人類就關注到由技術引發的道德、人權、安全等倫理問題。20世紀80年代，隨著計算機技術的進步，“計算機倫理”研究獲得迅速發展。進入21世紀后，出現了網絡社交媒體和電子商務，“計算機倫理”的概念已無法適用新衍生的領域，由此誕生了“信息倫理”的概念。[3]《斯坦福哲學百科全書》（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2001年版本中“計算機倫理學：基本概念與歷史概述”的詞條，2008 年版則改作“計算機與信息倫理”。[4]2015年，關于人工智能（AI）引發的倫理問題討論熱度飆升，“人工智能倫理”在國際上引發高度關注，成為學者研究的熱點。

“數字倫理”是新提出的概念。美國著名信息技術研究機構高德納咨詢公司（Gartner Group）將數字倫理定義為：人、物和機構組織之間進行數字交互所遵循的價值和倫理道德原則體系。[5]羅伯特·漢納（Robert Hanna）與埃姆雷·卡齊米（Emre Kazim）認為，數字倫理是在一般數字技術的設計和使用中合理地制定和應遵循的反映我們基本的個人和社會承諾以及我們“主要理想”（leading ideals）和價值觀的原則或規則。[6]我國學者從學科體系的視角認為，數字倫理是以信任、信用、信賴、信念、信心為統攝、全覆蓋的社會價值認同體系，道德始終是數字倫理的核心。[7]

無論是“計算機倫理”“信息倫理”，還是“人工智能倫理”，均是從“技術產品”的視角對其進行定位，而“數字倫理”則強調從數字生態系統的視角剖析倫理問題。數字倫理概念可以涵蓋從量子計算到物聯網各種新興技術所涉及的倫理問題。數字生態系統更關注應用領域、社會因素、文化背景等諸多方面，這一轉變進一步拓寬了參與“數字倫理”討論的學科和利益相關者群體。

在“數字倫理”的視角下，新加坡提出了“網絡健康”（cyber wellness）概念，即指網絡公民的福祉和網絡社區的健康文化，包括公民能夠理解網絡對個人和社會的影響，對網絡行為存在的潛在風險有識別力，有能力保護自己和他人免受網絡侵害。[8]“網絡健康”一詞，在新加坡語境中已經延伸為更廣義的社會文明狀態。健康的網絡公民不僅擁有觀察、理解網絡倫理與安全現象并自覺遵守和維護相關網絡規則的能力，而且還應具備動態應對、化解網絡危機的能力。新加坡“網絡健康”概念的內在邏輯為意識—思考—行動。首先，在意識層面，對網絡中的不安全信息應有覺知力、識別力，如保持健康的網絡身份，了解網絡世界，懂得網絡禮儀；其次，在思考層面，能夠分析、評估、反思網絡健康問題，如識別網絡欺凌，對網絡內容和行為負責；最后，在行動層面，用網絡安全意識指導實踐，安全、負責任地運用網絡，如在網絡發布恰當的言論，建立安全、尊重和有意義的網絡關系。

（二）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的背景、目標與內容

受世界網絡威脅與安全形勢影響，新加坡近5年網絡安全呈復雜化、多樣化發展趨勢。新加坡媒體素養理事會（Media Literacy Council）2020年公布的數據顯示，網絡欺凌、網絡色情、網絡威脅是新加坡兒童和青少年面臨的最大網絡風險（風險指數分別為52%、51%、50%）。[9]自2020年以來，新加坡網絡勒索、網絡詐騙等事件有所增加。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造成的恐慌也助長了與疫情相關的“網絡釣魚”（Phishing）活動的增長，網絡威脅一度擴展到整個疫苗價值鏈（包括研究、生產、監管和分銷）。同時，“在家上課”“居家辦公”廣泛采用數字技術，也為詐騙者提供了更多機會。為此，新加坡網絡安全局（Cyber Security Agency）提高了網絡安全警戒、監測級別，更加注重對兒童和青少年進行網絡健康教育。新加坡政府認為，利用技術改善人類生活的所有計劃必須建立在規范的數字倫理和強大的網絡安全基礎之上，否則人類將面臨眾多的數字威脅和難以估量的巨大損失。[10]

有鑒于此，實施網絡健康教育，培養“負責任的數字公民”和創建安全、可靠、有彈性的網絡空間，成為新加坡構建數字世界倫理秩序、保障網絡安全的重要途徑和戰略目標。2019年，新加坡推出了首個“數字媒介與信息素養框架”（Media and Information Literacy Framework），圍繞網絡健康，明確了數字足跡、虛假信息辨別與可信度評估、詐騙防范與數字信息安全等核心發展領域。[11]在此基礎上，新加坡確定了網絡健康教育的目標。即學生在接受技術賦能的同時，能夠保持現實生活和網絡生活之間的平衡，對個人網絡空間的秩序和安全負責，在網絡中保持正面積極形象，成為安全、負責任的數字公民。[12]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的內容框架主要包括5個領域：網絡身份、網絡關系、網絡公民、網絡道德和網絡應用。（詳見表1）

表1 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內容框架

二、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的行動路徑

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的行動路徑形成了政府、學校和社會多元主體聯合推進的格局。這些教育主體從各自優勢和職責出發，相互配合，采取建設性的系列措施，開展了豐富多彩的系列活動。

（一）政府引領

1.教育部將網絡健康教育納入公立學校正式課程

教育部將網絡健康教育納入所有公立學校的“品格與公民教育”（Character and Citizenship Education）必修課程，使之成為新加坡實施網絡健康教育的重要途徑。新加坡規定該課程內容要關注學生在網絡空間中的健康，讓學生安全、負責任地運用技術，并在網絡社區產生積極影響。[13]自2021年以來，新加坡教育部加強了“品格與公民教育”課程建設，更加注重指導學生的在線學習和互動，并進一步細化了該課程中網絡健康教育的具體目標，包括：學會辨別在網上閱讀和分享的內容，尊重隱私；認知數字空間的風險，能夠識別危險、不健康的網站；學會管理時間，防止過度使用社交媒體；學會辨識、評估信息來源；懂得使用安全設置，安全瀏覽網頁；學習如何舉報網絡詐騙和網絡欺凌事件。[14]

新加坡教育部制定了統一的教學大綱，即《品格與公民教育大綱》（Character and Citizenship Education Syllabus）。針對不同學段的網絡健康教育，該大綱規定了具體課時要求和開展形式。在小學階段，以班主任輔導課的形式（Form Teacher Guidance Period）開展，課時要求不低于14課時。在中學1-2年級，以主題活動課形式開展，課程時長不低于1小時/課，中學3-4年級至少設置8次課，5年級不低于2次課。[15]自2021年起，為進一步突出網絡健康教育的重要性，新加坡教育部規定“品格與公民教育”課程中用于討論網絡健康問題的時間平均要增加50%，網絡健康課程應通過“交互式視頻討論”等模擬真實場景的形式開展。[16]新加坡的“網絡健康教育”還融入英語、馬來語、漢語等語言課程和輔助課程的教學內容。

2.媒體素養理事會、網絡安全局開展“網絡安全日”“網絡安全職業輔導”等活動

“網絡安全日”（Safer Internet Day）最初是歐盟發起的一年一度的倡議活動，旨在促進網絡用戶，特別是年輕人安全、負責任和積極地使用數字技術。自2013年起，新加坡媒體素養理事會也積極推廣新加坡的“網絡安全日”活動。隨后，新加坡每年舉辦“更好互聯網”運動（Better Internet Campaign），組織設計“網絡安全日”的活動載體，宣傳網絡健康知識理念，增強新加坡數字公民的網絡安全意識。[17]尤其是針對中小學生，新加坡媒體素養理事會倡導其更安全、智慧、友好地運用網絡媒介。新加坡2019 年的“網絡安全日”活動于3 月11日在新加坡理工大學（Singapore Institute of Technology）啟動，以網絡時代的“點擊行為”（Clicky）為主題，引導數字公民認識到“點擊行為”象征著自己在網上進行信息選擇時所擁有的權力，幫助其了解點擊的重要性，進而能夠在網絡空間進行有意識、有鑒別力、有同理心的“點擊行為”。[18]

新加坡網絡安全局和新加坡計算機協會（Singapore Computer Society）聯合推出了“網絡安全職業生涯輔導”項目（Network Security Career Counseling），并得到了信息安全協會（Association of Information Security）的專家支持，以吸引更多的畢業生從事網絡安全職業。[19]該項目通過講座及小組討論等活動，為學生及網絡安全專業人士提供互動平臺，使學生得到經驗豐富的網絡安全導師及業界專家的指導和支持。

3.引領開發“家長控制”軟件，為家長提供網絡健康教育學習資源

在教育部引領下，信息產業界針對電腦、手機、數字電視、平板等移動終端紛紛開發“家長控制”（Parental Controls）軟件。在新加坡，Internet Explorer、Google、Chrome、Firefox等瀏覽器均設有“家長控制”插件。該插件能夠支持家長自主設置網站訪問權限，以限制青少年對攻擊性語言、色情暴力網絡內容以及官方禁止的某些不安全網站的訪問。為指導家長如何在不同的瀏覽器上設置“家長控制”，軟件開發商針對“家長控制”操作程序提供詳細的指導說明。新加坡教育部將各大開發商的指導說明在教育部資源共享網站進行公布。以Internet Explorer、Firefox為例，通過“家長控制”軟件，家長可選擇禁止孩子訪問的網站類別和內容，如有關吸毒或酗酒的網站、暴力或裸露圖片、攻擊性語言和臟話等內容，并可自由設置對該類型網站和內容的限制程度（0-100%）。[20]

此外，新加坡教育部提供了《家長，互聯網安全的守護者》《了解網絡健康》《保護你上網的孩子》《保護青少年的網絡安全》等系列線上學習資源。[21]此類資源注重解決以下問題：（1）幫助家長樹立網絡健康教育觀念；（2）提高家長對孩子的網絡健康教育指導能力；（3）監督孩子形成健康的網絡使用習慣。

（二）學校主導

1.公立中小學建立“網絡健康巡警”制度

學校是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發生的主要場域，也是開展網絡健康教育的核心力量。新加坡公立中小學建立“網絡健康巡警”（Cyber Wellness Patrol Officer）制度?！熬W絡健康巡警”主要由學校的家長委員會成員負責，主要任務是巡視學生的網絡行為是否健康?！熬W絡健康巡警”在執行網絡巡邏任務時，與學生分享網絡健康教育話題，如電腦不同應用程序的年齡限制及限制背后的原因、網絡安全行為、網絡欺凌管理等問題。在新加坡加東（Katong）小學，學生在“網絡健康巡警”的巡視下上網已經形成一種常態。[22]

2.實施“網絡健康學生大使”計劃

“網絡健康學生大使”計劃（Cyber Wellness Student Ambassador Programme）是新加坡教育部、新加坡資訊通信發展管理局（Infocomm Development Authority of Singapore）和微軟公司聯合發起，由學校主導實施的重要項目。該計劃旨在培養網絡健康教育方面的學生領袖，發揮優秀學生的模范作用，引領全體學生安全、負責任地使用網絡。新加坡各學校在實施該計劃過程中，形成了各自的實踐特色。如，大麥（Damai）中學的“網絡健康學生大使”不僅帶頭學習網絡健康知識，而且還積極與同伴和家長分享，形成了以“網絡健康學生大使”為主的“小講師團”。鳳山（Fengshan）小學成立了“代際訓練營”（Intergeneration Bootcamp），為學生的父母、祖父母提供網絡健康教育培訓。[23]

新加坡設置了“網絡健康學生大使獎”，表彰學生在學校促進網絡健康方面的努力。新加坡教育部聯合學生執行委員會（Student Executive Committee）每兩年舉辦一次“網絡健康學生大使”峰會，頒發“網絡健康學生大使獎”，并遴選大約30所中小學對其學校網絡健康大使推廣的活動經驗進行分享。[24]

3.建立家長志愿者委員會，為家長進行網絡健康教育提供指導

學校通過建立家長志愿者委員會，為家長提供網絡健康教育能力培訓與指導建議。例如，新加坡培群（PeiChun）公立學校家長志愿者委員會針對網絡健康教育指導，給家長提出6 項建議。[25]這些建議的首字母合稱“PARENT”：（1）提供（Provide）。為孩子提供真實生活場景活動機會，保持網絡生活和現實生活的良好平衡。（2）啟用（Activate）。在孩子使用的所有電子設備上啟用“家長控制”。（3）榜樣（Role-model）。幫助孩子養成良好的數字習慣，如用餐時候避免使用電子設備。（4）建立（Establish）。為孩子建立健康上網規則，明確“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5）瀏覽（Navigate）。和孩子共同瀏覽網頁，了解孩子常用網站。（6）討論（Talk）。與孩子共同討論上網情況，包括上網經歷、收獲與風險、安全防護等，家長可以從iTunes Store（谷歌）下載C-Quest應用程序，在游戲中促進親子間關于“網絡健康”話題的交流。

（三）社會協同

1.社區公益組織積極推出網絡健康教育平臺

作為家庭、學校網絡健康教育的有效補充，新加坡“聯動社區服務”（Touch Community Services）組織推出了“幫助123”網絡健康教育平臺，為家長、兒童和教育工作者提供指導，其內容涵蓋網絡欺凌、網絡賭博、網絡時間管理、網絡內容管理、網絡財產安全、網絡社交媒體等6個領域?！皫椭?23”網絡健康教育平臺還針對家長和教育工作者開設了主題豐富的工作坊，如預防網絡成癮、網絡使用管理、青少年的網絡心理、網絡色情與預防等。該平臺通過工作坊定期組織的坊內活動，幫助家長和教育工作者不斷加深對網絡健康教育的理解，掌握網絡健康教育指導策略?！皫椭?23”網絡健康教育平臺在新加坡民眾中有著較高的滿意度。2020年，新加坡針對“幫助123工作坊的服務情況”進行了一項調查，調查對象包括隨機選取的3200余名參與者，結果平均總體滿意度為4.43分（滿分5分）。[26]

2.工商企業向公眾無償提供數字學習資源

賽伯利特（Cyberlite）圖書公司是新加坡一家頗有社會影響力的機構，專注兒童、青少年、父母和教育工作者的網絡教育。帕洛阿爾托網絡公司（Palo Alto Networks）是全球網絡安全的領導者之一，以保護人類數字生活安全為使命。這兩家公司聯合推出了“網絡安全兒童”系列電子圖書，用英語、印度尼西亞語、泰語、越語4種語言向公眾免費開放。該系列圖書的特色是通過趣味性、敘事性強的故事，讓讀者在閱讀中獲取網絡健康知識。例如，電子書《各就各位、預備、連接！》（Ready Get Set Connect?。┲v述了在網絡空間旅行中遇到網絡英雄，并學習保護網絡安全、免受網絡欺凌的故事，適合7～12歲的學生閱讀，學生可以在故事中學到數字公民身份、密碼保護、網絡欺凌應對等網絡健康知識和策略技能。[27]

新加坡“數商世界”（Digital Quotient World）公司為學生、家長、教師提供個性化的網絡健康教育數字學習資源，主要培訓8種數字技能，分別是：屏幕時間管理技能、隱私管理技能、應對網絡欺凌技能、數字公民身份認知技能、數字足跡管理技能、網絡安全管理技能、不良信息辨識技能和網絡同理心。[28]

三、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的保障機制

（一）經費保障：為學生、學校、企業分別提供網絡健康教育專項經費

1.為學生賬戶充值，保障網絡健康教育的費用支出

新加坡教育部在2020年、2021年為國內每位中小學生教育儲備賬戶（Edusave）充值200新加坡元，這是政府財政預算中支持“網絡健康教育”的一部分撥款；另外，政府每年還分別向中學生和小學生的教育儲蓄賬戶存入290新加坡元和230新加坡元，用來支付電子設備（包括網絡健康教育軟件資源等）的費用，以確保每個學生都能公平地享用網絡健康教育資源。

除以上政府的定期常規資助外，中小學校還會對家庭收入較低的學生給予額外的補貼。例如，大麥中學針對家庭月收入不足2750新加坡元（或人均月收入少于690新加坡元）的學生，另資助350新加坡元用于購買學校規定的數字素養個人學習設備（包含網絡健康教育軟件等）。若這些學生的教育儲備賬戶余額仍然不足，學校將提供額外補貼，以保證學生家庭無須自己承擔費用。對家庭月收入高于2750新加坡元但少于4000 新加坡元（或人均月收入高于690新加坡元但少于1000新加坡元）的學生，學校則補貼200新加坡元。如這些學生教育儲備賬戶的剩余金額還是不足，學校將提供額外補貼，使其現金自付部分不超過50新加坡元。[29]

2.為中小學校提供網絡健康教育的專項基金資助

由新加坡教育部、通信信息部（Ministry of Communication and Information）、社會和家庭發展部（Ministry of Social and Family Development）、資訊通信發展管理局和健康促進委員會（Health Promotion Board）等多個部門聯合組成的網絡健康指導委員會，為中小學校提供網絡健康教育的專項基金資助。劃撥學校的資助金額按照參加網絡健康教育課程的學生人數計算，學?？色@得人均25新加坡元的專項經費資助。[30]學校最終將所獲經費以講課費的形式，支付給承擔網絡健康教育授課的教師。

3.為企業設立“網絡安全合作創新與發展基金”

網絡安全不是無償實現的，需要付出時間和經費來維護。[31]據高德納咨詢公司預測，到2024 年，全球每年由隱私驅動的數據保護和技術支出費用將超過150 億美元。[32]新加坡設立了“網絡安全合作創新與發展基金”（Cybersecurity Co-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Fund），旨在促進網絡安全解決方案的創新，以滿足網絡健康環境的安全需求。該基金鼓勵網絡安全公司和網絡用戶之間合作，支持在新加坡共同研發和創新網絡安全解決方案。所有在新加坡注冊的公司都有資格獲得該基金，未在新加坡注冊的海外公司也可與新加坡注冊公司合作申請。申請成功的公司兩年內可獲得100萬新加坡元的資金支持。在該基金支持的背景下，2022年8月，新加坡網絡安全局與合作伙伴新加坡國立大學創業部（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 Enterprise）共同發起了“2022年網絡安全行業創新倡議”（Cybersecurity Industry Call for Innovation 2022），鼓勵網絡安全公司開發創新的解決方案，以應對當今的網絡安全挑戰。[33]

（二）政策保障：納入國家戰略，制定總體規劃，完善法律建設

1.將網絡健康教育納入“國家網絡安全戰略”

隨著邊緣計算和量子技術等顛覆性技術的問世，網絡威脅正變得越來越隱匿和普遍。2021年，時任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新加坡“國際網絡周”上公布了《新加坡網絡安全戰略》（The Singapore Cybersecurity Strategy）。其中，網絡健康教育是該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該戰略概述了新加坡的三大戰略支柱和兩個基本推動因素。三大支柱分別為：建設有彈性的基礎設施，打造更健康的網絡空間，加強國際網絡安全合作；兩個基本推動因素為：培養強大的網絡健康教育人才梯隊，發展充滿活力的網絡安全生態系統。[34]《新加坡網絡安全戰略》由新加坡政府與產業界、海內外學術界等多個利益攸關方協商而定，旨在積極捍衛新加坡健康的網絡空間，構建有秩序的數字倫理，并促進國際網絡規范標準的發展。

2.制定網絡空間安全總體規劃

為使每個新加坡公民都可以在數字空間網絡安全中發揮作用，為網絡健康教育創建良好的生態環境，并通過快速發現和有效應對以最大限度地減少網絡威脅帶來的損失，新加坡網絡安全局與網絡安全行業和學術界協商制定了《新加坡2020 年安全網絡空間總體規劃》（Singapore's Safer Cyberspace Masterplan 2020），以提高新加坡個人、社區、企業和組織的網絡安全總體水平。[35]該規劃包括三個重點：保護核心數字基礎設施，維護網絡安全空間活動，增強公民的網絡安全意識和能力。同時，在這3個重點下列舉了國家對惡意網絡活動的檢測與分析、保護新加坡互聯網架構、保護用戶設備和終端等11項具體舉措。

3.完善數字法律框架建設

新加坡通過立法，為網絡健康教育提供法律保障。2020年發布的《全球競爭力報告》顯示，新加坡在數字法律框架的完善度方面排名全球第三。[36]圍繞數字倫理與網絡安全，新加坡建立了較為完善的法律法規制度。2018年，新加坡在修改《電腦濫用和網絡安全法》（Computer Misuse and Cybersecurity Act）的基礎上推出了《網絡安全法》（Cybersecurity Act）。該法案規定，采用基于風險的方法評估網絡安全，在部門間須建立足夠的法律適應性和靈活性。2019年5月，新加坡出臺《防止網絡欺詐和操縱法案》（Protection from Online Falsehoods and Manipulation Act），旨在保護新加坡網絡免受惡意攻擊、虛假信息和惡意操縱網絡造成的破壞。2020年，新加坡在《個人數據保護法》（Personal Data Protection Act）中引入了數據便攜權和數據創新條款，并加強了公共部門的個人數據保護措施。此外，針對數字安全的不同領域，新加坡還制定了更詳細的法律條例，如《互聯網行為準則》（Internet Code of Practice）、《網絡行為法》（Online Behavior Act）、《垃圾郵件控制法》（Spam Control Act）、《電子交易法》（Electronic Transaction Act）等。

（三）設備保障：為學生提供“個人學習設備”，安裝管理應用程序

1.為所有中學生統一配備“個人學習設備”

作為新加坡“國民數字素養計劃”①該計劃于2020年3月啟動，目的是通過提升學生的數字素養，為未來做好準備。該計劃包括培養負責任的數字學習者，增強學生的自主學習和協作學習能力，使其在21世紀擁有競爭力，擁有良好的道德價值觀，建立積極的數字文化。②網絡安全標簽計劃(Cybersecurity Labelling Scheme ,CLS)由新加坡網絡安全局推出，通過在智能設備（如電腦、移動終端、路由器、智能打印機等）貼上代表安全標識的標簽，提高智能設備的安全性，以更好地防范網絡安全風險。（National Digital Literacy Program）的組成部分，至2021 年底，教育部為所有中學生免費配置了“個人學習設備”（Personal Learning Device），學生每天可以從早上6點到晚上11點使用該設備。新加坡在為學生配置“個人學習設備”的同時，還提供3年保修和保險服務。另外，學校會同步制定保障措施，創建對學生安全有利的學習環境。例如，指導學生學習網絡健康教育內容，與家長協同培養孩子的網絡健康習慣。

2.安裝“設備管理應用程序”

在新加坡，基于網絡健康教育的要求，每個學生的“個人學習設備”均安裝了“設備管理應用程序”，以保證為學生創建更安全、健康的數字學習生態系統。該程序由新加坡教育部資助研發，可以自動過濾掉不利于學生身心健康、不適于教學的內容（如不良社交媒體、色情、賭博或含有仇恨內容的網站等）。教育部和學校均有權限設置內容過濾的級別和程度。該程序還能與現有的信息化教學和學習技術平臺,如新加坡學生學習空間（Student Learning Space）實現無縫鏈接。

（四）監督管理：建立網絡安全的認證與評估體系

1.建立網絡安全認證體系，實現網絡安全的資質保障

新加坡網絡安全認證中心（Cybersecurity Certification Centre）是網絡安全產品的認證和標簽發放機構。新加坡網絡安全標準認證包括以下兩方面內容：一是設計新加坡通用認證標準（Singapore Common Criteria Scheme），鑒定網絡組織和IT設備產品的安全級別。該認證由新加坡網絡安全局負責管理和實施。例如，“Cyber Essentials”標志代表具備基本的網絡安全保障水平；“Cyber Trust”標志代表具備成熟的網絡安全保障水平。[37]二是為智能設備貼上網絡安全標簽②，促進網絡用戶、組織和IT產品供應商之間擁有更大的信任度和透明度。

2.成立國家信息技術綜合評估中心，開展網絡安全評估

新加坡網絡安全局與南洋理工大學（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2022年聯手創建國家綜合評估中心（National Integrated Centre for Evaluation）。[38]該中心配備了先進的評估工具、設備和專業技術人員，是一站式的IT產品安全評估、研究和教育中心。中心為保障網絡安全創建了一個充滿活力和可持續的測試、檢驗、認證體系，并成為網絡安全評估人才的培養基地。為促進不同國家間評估和認證結果的相互承認，加拿大、法國、德國、荷蘭、英國和美國等國家的安全標準組織合作研發設計了“通用標準”（Common Criteria），作為國際上網絡安全評估的共同標準。[39]新加坡在實施網絡安全評估過程中，引用了該國際評估標準，為網絡組織和IT產品提供高級別的網絡安全評估保障。

（五）國際協作：積極構建網絡空間多邊秩序

網絡安全與威脅是跨國界、動態演變的，世界各國必須加強對話、能力建設、規范制定等國際協作。新加坡積極構建網絡空間多邊秩序。在2016年首屆“東盟網絡安全部長級會議”上，新加坡率先為東盟國家網絡安全和信息通信技術部長提供網絡平臺，討論影響東盟地區的網絡安全問題以及加強網絡安全協調的方法。同年，新加坡投入1000萬新加坡元支持東盟國家的網絡能力計劃，用于建設東盟成員國的網絡應用能力。2018年，新加坡擔任東盟主席國期間的第32 屆東盟峰會首次通過了東盟領導人關于網絡安全的合作聲明。2019年，新加坡建立了東盟-新加坡多學科網絡安全卓越中心（Multi-disciplinary ASEAN-Singapore Cybersecurity Centre of Excellence）。同年，新加坡還舉辦了通用標準行業的旗艦國際論壇——國際通用標準會議。2020年，新加坡與聯合國合作制定了實施網絡安全規范的條例。

四、結語

在新加坡，構建數字世界的倫理秩序既是數字化穩定發展的必要條件，也是實現高質量學習的有力支撐，更是培養“負責任的數字公民”的根本保障。網絡健康教育是新加坡數字倫理建設的特色內容。新加坡網絡健康教育在理念上將網絡健康延伸為更廣義的社會文明狀態，構建了政府、學校、家庭、社會等共同參與的多元化推進路徑，在財力、物質、制度等方面形成了互聯互動的保障機制，創建了良好的數字倫理與網絡安全秩序，為新加坡教育與新技術的融合奠定了數字環境基礎。2023年2月，新加坡教育部宣布將ChatGPT 納入國家學校教育教學系統，成為全球首個公開支持在教育系統中使用ChatGPT等人工智能工具的國家。

未來，新加坡一方面會繼續加強學生的網絡健康教育，讓學生對技術保持清醒的認知，提升學生對信息的洞察力、分辨力和抵抗力；另一方面，新加坡學校會逐漸采取側重實踐和創新的多元評估模式，學生須通過領導角色、跨學科項目和體驗式學習等形式來完成學業測評。[40]新加坡還積極研發人工智能生成性內容識別技術，以期在技術內部嵌入法律道德評價體系，保障數據正義，最終實現數字技術與倫理道德的良性互動。[41]